第34章
“慕寧！”顧啓明健步如飛地向慕寧走來：“你臺詞背了嗎？”
慕寧看了看自己的劇本，和前夜他背到睡着時拿着的那本截然不同，本已背得滾瓜爛熟的臺詞本上此刻卻無比陌生。慕寧眼看着顧啓明朝自己逼近，驚慌失措地連忙說：“背，背……背了！”
顧啓明說：“走，跟我去排練！”
慕寧哭喪着臉：“可是，可是我還沒吃早飯啊！”
顧啓明的面目猙獰：“你還想吃飯？！戲演成這樣你還有臉吃飯嗎！”
話說到這兒，顧啓明的身邊忽然出現了蘇長清的臉：“慕寧，你太讓我失望了。”
“蘇老師！”慕寧手忙腳亂地為自己辯解：“我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劇本，跟我之前拿的不一樣啊……”
蘇長清冷漠地注視着他，不說話了。這個時候，莊堯又出現了。
“以後除非你快死了，不然不要找我。”莊堯懷裏摟着白小譚，冷冰冰地對他說。
慕寧快哭了，顧啓明也走了上來，周圍的人越聚越多。他身邊圍着莊堯、師父、陳雪桦、鐘亦貞還有範承汐。
所有人都用一種鄙夷的、 輕視的目光看着他，說：“慕寧， 你根本不會演戲！”
“你不會演戲！”
“你不會演戲！”
“……”
“老板，老板！”
慕寧猛地從夢中驚醒，發現剛才的人們都消失了，映入眼簾的是房間裏高高的天花板，和趙艾米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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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我，我做了個噩夢。”慕寧說。
“看出來啦。”艾米把衣服整理好放在慕寧的床頭，說：“一進來就聽見你叽裏咕嚕的不知道在說什麽，感覺快哭了。”
慕寧依稀記得夢裏他哭了，也不知道是被吓的，還是因為難過。一時陷入沉默。
“不早了，車在等。”艾米小聲提醒道。
“嗯，你先下樓吃飯吧。”
夢都是假的。慕寧近乎安慰自己地想，如果夢是假的，那麽今天在片場就一定不會被顧啓明罵了！
到了片場，慕寧正在到處搜尋顧啓明的身影——他今天給自己定下的目标是最多被顧啓明罵十次。希望能夠達成。帶着趙艾米晃了半天，卻連人影也沒見着。
慕寧拿着場記單去找武城，才知道簡星一大早就替顧啓明請了假。他今天上午身體不舒服，下午再來。于是武城索性就給顧啓明放了全天假，讓他好了再來。
“今天的戲調了，你去找趙茜，跟她熟悉一下，10點開拍。”武城這邊話音剛落，就聽見一陣破風箱似的咳嗽聲，居然是聞星推着顧啓明來了。慕寧留意到顧啓明臉色蒼白，實在狀态不佳，但眼睛依舊炯炯有神，目如火炬。嘴上不說，心中很有些佩服。
“啓明，你不用來的。”武城說：“知道你身體不好，所以我有Plan B。”
“我可以堅持，沒問題。”顧啓明的聲音有些虛弱：“不信你問聞星。”
武城用眼神詢問聞星，簡星有些為難地點點頭，不放心地補充道：“我會寸步不離的。”
“那我……”慕寧欲言又止。
武城這才想起來他們已經調過戲，但還是決定依照改正過的計劃行事，“你還是和趙茜，啓明這邊正好鐘亦貞可以對上。”
和趙茜拍戲比較輕松，她好說話，不拿腔作勢，戲也演得規規矩矩的。見到群演等戲一天沒吃飯，還叫助理去片場外多買了二十份盒飯分發給他們。
趁着道具組忙活的空檔，慕寧打聽了兩句有關顧啓明的事。原來顧啓明身體一直不好，深居簡出也是常态。顧啓明一生未婚娶，沒有孩子，連個緋聞女朋友都沒有。他所擁有的，不過一處陋居，一只寵物烏龜，以及無數個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與作品。
“我們都叫他‘戲瘋子’，為了演戲呀，真是什麽都幹得出來的。”趙茜說着說着，想必也是想起了許多陳年舊事：“對了，亦貞和顧老師，說起來也是師徒一對。”
“師徒？”
“亦貞以前，是顧老師的徒弟呢。”趙茜說：“不過後來顧老師覺得他太商業化，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些不愉快。”
慕寧若有所思地聽着，又聽趙茜問：“你呢？”
“我？”
“你是要賺錢，還是想做藝術？”
慕寧有些怔愣，半晌道：“這個問題我現在考慮，有些為時尚早吧。”
“恰巧相反，這個問題應該是你開始演第一場戲的第一景時，就能找到答案的存在。”
趙茜的話半遮半掩，反倒令慕寧有些迷茫。趙茜是商業片演員中的翹楚，爛片雖多，好片也不少。她的片酬、廣告代言創收再加上其他的投資與産業收入，使她近幾年一直是明星吸金榜上名列前茅的人物。
趙茜見慕寧沒有回答，遂也不再追問，提議道：“咱們休息一會兒，喝點兒什麽？我讓小橋一道兒買回來。”
慕寧對鐘亦貞與顧啓明那邊的事兒顯然更感興趣些，連忙推辭道：“不了，謝謝茜姐。我去看看鐘老師和顧老師那邊吧。”
鐘亦貞與顧啓明的對手戲演得很平和，鐘亦貞對顧啓明恭敬，顧啓明也對鐘亦貞客氣。
慕寧回想起自己與蘇長清初見時，蘇長清很有些仙風道骨，世外高人一般。十分和藹。雖然對慕寧的表現吹毛求疵，私下裏只是一個疼愛他的普通前輩。
慕寧有時同蘇長清沒大沒小，直呼其名，莊堯偶爾在時都看不下去要制止，蘇長清本人卻無甚在意。
再見顧啓明，慕寧發覺他與蘇長清許多地方有相同之處，比如說他們無償施教的熱情，比如說臺詞的咬字，唯一不一樣的，是蘇長清的表演方法。他的表演精湛且準确，感情收放自如，一分累贅也無。事實上，慕寧的表演很大程度上是受了蘇長清的影響，蘇長清告訴他，用最大的努力去規避入戲才是一個演員真正要做的，如若不然，演員本來的生活會變得支離破碎。
因此慕寧學會在表演時克制自己的感情——表演實際上是不分派系的，但作為演員，可以擁有各異的美學追求，尋求不同的方法來呈現。尤其在內地，就連表演學院也沒有一個具體化的、章程式的教學方法，因此選對老師對于一個從未有過表演經歷的人來說至關重要。
慕寧一直認為自己很幸運。
“無辜的人？”成安志诘問道：“何謂無辜？我年邁的父母，仍在咿呀學語的子女，我相濡以沫的妻子，他們算不算無辜？”
下面的臺詞本該是鐘亦貞的，慕寧站在一旁觀摩，後者卻大出所有人意料地，犯了忘記臺詞的低級錯誤。
“抱歉。”鐘亦貞很淡然：“再來一遍？”
第二次排練，有驚無險的過了。
“抱歉，顧老師。”鐘亦貞随即去找了顧啓明，十分謙虛好學：“您覺得這兒怎麽演比較好？”
“不是你演的問題，是戲的問題。”顧啓明一頓：“如果你不想改，也可以。”
“我都聽您的意見。”鐘亦貞恭恭敬敬地回答。
顧啓明拍了拍輪椅的扶手，一旁等候的簡星會意，便連忙上來：“怎麽了？”
“去找找武城吧。”
等顧啓明與簡星走遠了，慕寧還在片場旁發愣。他們真的有過過節？慕寧心中存疑。
“慕寧？”鐘亦貞見到慕寧在，十分熱絡地走上前來，說：“來找顧老師的？他應該去和武導改戲了。”
慕寧消息再閉塞，他也知道武城對于自己的劇本是百分百滿意的，不容任何人置喙，顧啓明與他私交竟這麽好嗎？
鐘亦貞知道慕寧好奇，便也不說，只道：“對了，晚上我們幾個主創可能回城區吃個飯——今天沒有夜戲，樂得清閑。你也來吧？”
“好，”慕寧一口應下，又聽那廂鐘亦貞道：“你有什麽朋友，也都可以帶來。對了，聽說林家陽和你關系蠻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