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莊……”慕寧支支吾吾半天，也沒想好究竟要怎麽稱呼他。

“莊堯。”

慕寧心說，那好吧。“莊堯。”

“慈善拍賣晚會，為什麽不來？”莊堯明知故問。

“忙。”慕寧說：“我沒有針對你的意思，我就是很忙。”

趙艾米留神聽見，長嘆一口氣，說：“安娜姐，你說咱們老板到底是智商問題還是情商問題。”

安娜忙着吃飯：“你管他呢，能給你發工資就行。”

趙艾米深感在理，轉頭繼續和吳超聊八卦。

莊堯在電話那頭聽得想笑，仍是正色道：“好，我知道你很忙。”

“沒什麽事，我就先挂了。”慕寧說。

“等等。”莊堯喊住他：“晚會虹姐也會出席，你之前不是說，許久沒見過她了嗎？”

“我……”慕寧猶豫了一會兒，說：“我會聯系虹姐的。”實際上，虹姐是莊堯的朋友。慕寧心知肚明，只是因為自己跟着莊堯的時日久，才會多幾分熟悉，如今，她見不見自己都不一定呢。

“她這次就待兩天，”莊堯聽出慕寧話中的猶疑，繼續循循善誘道：“她很久沒來內地，攢了不少餐廳要去吃。她特意點名要我請你來，怎麽樣？或者，你再考慮考慮。”

慕寧剛要說，那我再考慮考慮，就聽莊堯接着說：“有個小丫頭，銳拓的人。她是你的粉絲，也想見見你。”

明星陪老板們或是位高權重者的親眷吃頓飯是常有的事，慕寧不覺得稀奇。他将話筒壓在肩膀上，扭頭問安娜：“銳拓很厲害？”

安娜頭也沒擡：“喲，金主啊。這企業有錢的很。”

慕寧想了想，将電話重新舉回耳邊，說：“我再想想。日程可能調不開。”

莊堯對慕寧了若指掌，沒有點破他，只道：“邀請函我會請安娜送到你手上。”

聚恒與銳拓合作的慈善晚會籌辦得十分倉促，銳拓找的活動策劃在第一次遞交方案來時就被莊堯打了回去。但此時此刻，慕寧還沒下保姆車，從酒店後門通道開車進入紅毯區時，看到外面居然站滿了媒體與粉絲。

“莊堯是怎麽在這麽短時間之內，找來這麽多人的啊？”趙艾米啧啧稱奇，明星越是紅火，行程就越難調整，在趙艾米看來，這根本是沒法兒完成的任務嘛。

安娜說：“聽說文遠懷原本是不來的，張導不放人，然後夏蕊直接把張導也給請來了。”

“夏蕊？”趙艾米問：“我聽說這次晚會是找外包做的。”

“一開始是，後來時間太緊，聽說是莊堯不滿意，才找到夏蕊的。”

慕寧一直沒說話，更沒注意聽。來之前林家陽說他也會來，只是不知道兩人是不是在臨近的桌子。請了這麽多明星來，慕寧相熟的沒幾個，他還是和熟人在一起比較自在些。

下紅毯時，慕寧久違地看到了屬于自己的燈牌。

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女孩兒戴着口罩，被擠在狹窄的粉絲區裏，有人的相機高舉過她的頭頂，燈牌擋在她的右邊臉，她從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死死抓着燈牌的邊角，試圖将燈牌的光亮傳遞至紅毯上。

慕寧看在眼裏。他忽然感覺自己虧欠着所有人，蘇長清、安娜……最為虧欠的，恐怕是他的粉絲。這些女孩兒記得他的每一個生日，高興時為他慶祝，難過時與他分擔，雖然慕寧本身所經歷的痛苦她們一無所知，但無論如何都有人在自己身後的感覺，會像暴風雨中抓到一根桅杆，多少安穩。此時此刻，在摩肩接踵的紅毯區裏被擠得喘不過氣來，都想讓喜歡的人看到他的名字的心情，慕寧有時也會感到那樣的滿足。

他認為給她一些回應是必要的。

慕寧走到紅毯上的半路停了下來。主持人在遠處已經在叫他的名字，而後面一輛車正準備開過來。慕寧忽然調轉方向，回退兩步，走到了那個拿着他燈牌的女孩兒面前。女孩兒一開始還沒有反應過來，直到慕寧真切地向她微笑，并問：“簽名還是合影？”

“我，我……”女孩兒愣在原地，連一旁林家陽和鐘方圓為了占據好位置正在吵架的粉絲都愣了。

“慕寧！”工作人員背着直播鏡頭向他壓着嗓子大喊：“快走啊！”

慕寧回頭說：“抱歉，再給我三十秒。”

“哥哥加油！有很多人都喜歡你！”女孩兒說着，将自己的手機遞了過來，又怯生生地遞出來一只簽字筆：“簽，簽這裏就好……”

慕寧在她的手機背面龍飛鳳舞地簽上自己的名字，這才在工作人員瘋了一般的催促下走向采訪區。

紅毯負責人将這事兒直播給夏蕊的時候，後者正在莊堯桌前。這是聚恒的晚會，自然也就是莊堯的主場。莊仲亦沒有來，銳拓只是他産業中的一個分支，他無需親自到場。

朵朵倒是來了。莊堯嘆了口氣，與坐在身邊正在東張西望的侄女試圖交談：“朵朵，一會兒叔叔帶你去見大明星好不好？”

朵朵嘴巴一瞥，置若未聞，“大明星什麽時候見不到，我要見慕寧！”

最後一次交涉宣告失敗，莊堯無奈道：“那你一會兒跟着那邊那個Andy哥哥，不要到處亂跑。看到他了嗎？”莊堯朝不遠處負手站着的一個年輕人招了招手：“Andy！”

Andy是莊堯身邊的新人，——不是“那種”意義上的新人，從白小譚之後，莊堯可是老實到現在。Andy只是莊堯用着非常順手的事務助理，某些程度上，比如說現在，他是個保姆。

“看好朵朵，等我電話。”莊堯說。

“知道了，莊先生。”

莊堯從來就不喜歡小孩子，但對他同父異母的哥哥的孩子，到底是不一樣的。

慕寧小心翼翼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雖說是最近的話題人物，但到底咖位不夠。紅毯被安排在前半段。會場不大，因為是拍賣會，各界名流亦不少。慕寧怕胡亂轉圈兒撞着誰。幹脆在原地待着，見機行事。

林家陽來時，慕寧把桌上的葵瓜子兒磕得只剩幾顆，晚會即将開始。

“哎，你怎麽坐這兒啊。走走走，跟我坐前面去。”

慕寧掙脫開林家陽上來就抓住他的手，說：“我的位置就在這兒，而且我把這兒的瓜子都吃完了，再走不好吧。”

林家陽一癟嘴：“想和你坐一塊兒，不然太無聊了。”

慕寧失笑：“一會兒找機會，我去找你。”

林家陽在上海跑了好幾天的活動，剛下飛機就過來，着急忙慌地走完紅毯，就在會場裏搜尋起慕寧的身影。兩人有些時日沒見，微信上的交流往往幾個小時才有一次，林家陽和新世影業合作的雙男主劇前幾天官宣，他如今勢頭正盛，每天忙得腳不沾地。這個晚會他原本沒時間來，後來是聽說慕寧要來，他才加塞兒進來的。

林家陽依依不舍，将嘴唇湊到慕寧的耳邊，用旁人幾欲不可聞，但慕寧能聽得清清楚楚的聲音說：“我想你了。”

慕寧緊閉的心門，那扇陳年老舊、爬滿青苔與藤蔓的鐵門，不期地漏出了一道微弱光芒。他并沒有動心，但是有那麽一瞬間，他忘記了莊堯留在自己心中依舊振聾發聩的餘威，他覺得自己似乎有機會觸碰到一段嶄新而溫柔的感情。

慕寧抓住了林家陽的手腕，如同落水的人類在一望無際的海洋中央，竭盡全力抓住一塊浮木。

應該說點什麽的。慕寧想：可是這裏實在不是什麽好地方，也沒什麽好機會，再說，應該說什麽呢……

莊堯的身邊原本是屬于趙煥林的位置，他三年前成為了聚恒的股東，如今雖已不是聚恒的藝人總經紀，但與莊堯也是多年朋友。晚會臨近開場，趙煥林在微信上告訴他車子堵在機場高速，怕是趕不到。莊堯起身在會場中找尋夏蕊的身影，不期然地見到門口處，慕寧與林家陽站在一起。莊堯的視力普通，他有些看不清慕寧與林家陽究竟在做什麽。但慕寧微微擡起下巴去看一個人的時候，眼睛裏的光是極好看的。

莊堯不喜歡慕寧那樣看着別人。

“莊先生……莊先生？”

莊堯回過神來，才發現夏蕊就站在自己身邊。

“什麽事？”

“趙總的位置，您看看讓誰來頂？我還有十五分鐘可以最後調整。畢竟是要做圖文直播的，您身邊空着，不大好。”

莊堯的視線又回到了慕寧身上。

“讓慕寧坐過來吧。”男人的臉上浮現出勢在必得的自信笑容，“正好，和他敘敘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