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贈予(1)

贈予(1)

可芸香許久也沒等來公主的動靜,垂眸一望,公主竟是趴在窗臺旁熟睡了。

“公主……”輕喚了一聲,芸香瞥向公主玉面上殘留的淚痕,憐惜不已,心想這要是貴妃娘娘知曉了,該有多心疼……

怕公主着了風寒,她喚來了幾名府院中的婢女,将公主的單薄嬌軀扶至軟榻上,才安心離去。

那一長夜,容淺奚像是入了一場夢,墜入了無盡的深淵,隕落過後傷痕累累,無人相救,卻又感一身輕松。

琴弦斷裂,她的月輝不複存在。

隔日清醒,頭腦尤為昏沉,她輕揉着眉宇,心緒已平穩了不少。

正起身未有多時,她便聽聞殿外隐約傳來了頗為熟悉的喊聲。這呼喊并非來自他人,而是屬于她的皇兄,當今太子殿下容嶙。

“皇妹,皇妹!”

人未及,聲先到,太子向來如此不羁,待她卻為極好。

見一纨绔般的身影急促地行入殿中,她鎮定端坐,瞧見其身後跟着幾名府邸婢女,面露着急無奈之色,便知他定是無拘束地闖了進。

“太子殿下……”跟随的婢女驀然止了步,垂首聽候公主發落。

容嶙滿目憂愁地向她瞧望,落拓地一撩雲袍,于殿內桌案前坐了下:“本王聽聞,皇妹昨日哭了一整夜,實在是擔憂,故而想着來看看皇妹。”

揚唇柔和淺笑,容淺奚望向伫立的婢女,示意不必在意:“你們都退下吧。”

母妃與皇後在後宮一向不為和睦,容嶙雖為皇後嫡長子,可從小與她一同長大,明了後宮與朝堂紛争。

皇後自是不喜太子與她走得近,可她這位皇兄總是偷跑而來,曾經竟是揚言要護她一世。

Advertisement

“你這是怎麽了?”容嶙盯着她稍許憔悴的眼眸,一瞧就知她定然痛哭過,“這整個皇城,有誰敢這麽欺負你?”

皇妹平日裏愛恨分明,除了那周玦,他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讓她傷心成這般模樣。

“我明白了,是那個周玦對不對?本王在朝堂之上便瞧他不順眼,那人年紀尚輕掌管着內閣,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人看着是挺正人君子,也不知心裏究竟裝了多少壞水。”

聽得他如此诋毀,她不覺辯駁了回去:“不許皇兄這般說他。”

瞧着皇妹竟還幫起了外人,容嶙故作悲切地扭過頭,假意悲痛地捂上了眼:“我的好妹妹,你怎還幫起他來了!唉,皇妹幫着外頭的男子責怪皇兄,本王當真傷透了心。”

“皇兄莫要傷心,皇妹知錯了。”被皇兄逗了笑,她輕揚着明眉,頓感昨日不值一提。

“我昨夜想了又想,有些想明白了,”她挺直了嬌身,擺出一貫得意的姿态,怡然自得般道着,“我本是這皇城中最得寵的公主,要怎樣的男子會沒有,何必這般委屈自己……”

見其終于想得透徹,容嶙險些熱淚盈眶:“皇妹有如此領悟,皇兄甚感欣慰啊!”

容嶙朝她輕緩眨起了雙眸,小聲問道:“皇妹想要怎樣的驸馬,與皇兄說說,皇兄替你去搜尋一番。”

然她才無需這位皇兄出手,她暗暗思忖,既是想尋回自己曾丢失的尊嚴,收下母妃此前的好意,也未嘗不可。

“母妃早已物色幾名才華橫溢的翩翩公子,正等着本宮去挑選呢。”

言至此時,芸香匆忙行入了殿內,糾結了良久,盡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公……公主……”

擡眸瞥向旁側的太子殿下,芸香欲言又止,随後瞧向公主。

明了芸香對太子有所顧慮,她輕擡玉手,告知其直語無妨:“有何事大可直言。”

“是……是周大人,”芸香醞釀了好些時刻,才小心翼翼地言道而出,“周大人遣人來傳了話,說……說是……”

說起此人,容淺奚心下止不住地微然顫動,仍佯裝鎮定自若道:“直說便是。”

“說是為公主擇了一名男子,作……作為面首獻于公主……”語調輕得發顫,芸香作勢一頓,謹慎般問着,“公主是收,還是不收?”

唇角扯上一陣酸楚,她晃神一瞬。

曾幾何時的玩鬧之語如浪潮湧來,她眼睫翕動,卻正聲而回:“收,本宮為何不收?”

垂首俯着身,芸香見勢慌忙退下:“奴婢知曉了。”

容嶙聞言氣不過了,皺緊了劍眉,握拳切齒道:“豈有此理,這周玦竟這般膽大放肆,敢給本王的皇妹送面首?”

她已是憶不起此為何年與那人玩鬧之時所定的約定,依稀記得那時春光明媚,春意闌珊,于一處柳岸荷塘旁,她淺望和風細雨,而身旁有着她朝思暮想的少年。

興許是鬧騰得累了,她靠坐于桃樹下,見着桃花t與雨絲紛灑,恍惚間莫名出了神。

“公主在想些什麽?”少年高雅地在她身側坐下,眉目間染着淺淺笑意。

她回神一嘆息,撐着下颔,故作深沉般思索着:“我在想,若是哪日玦哥哥不想再見我了,便送我一個面首吧。”

話語一出,她忙又添上一言,帶着些許遺憾又萬分期待地說道:“我要他生得與玦哥哥一般好看,把他養在府中,也算是能一直見着你了。”

“公主說笑了。”

他聞語輕笑出聲,似是從未聽說過如此荒唐之事。

身旁的清逸少年只感是在打趣,她不禁嚴肅起來:“我可從未說笑,玦哥哥總覺得我所言極為荒唐,但這些皆是我不同與常人的心願……”

“就當是給個念想。”

“好。”他深思了幾念,柔聲而回。

瞧她發着愣,他啓唇又道:“微臣應允公主。”

“真的呀?玦哥哥你答應了?”她頓時欣喜地失了儀态,拉起他的衣袖不住地搖晃,“你心裏還是有我的對不對?我如此無理的請求你都應,你一定是歡喜我的!”

倚靠于桃樹旁,瞧她無比雀躍的模樣,他低聲自語,頓覺這抹清顏是他疏冷之下的一束微光。

“微臣真是不知,該拿公主如何是好……”

随心而道的一語,他竟是放在了心上。

而她卻是不知,此刻的她該竊喜還是傷感,竊喜他曾将她的話語銘記,亦或是傷感他不願與她再見……

他燦若繁星,一言一語将她輕易牽動。

旖旎千景,獨屬于她的卻而寥寥無幾。

“皇妹?”眸中的明麗呆愣了良晌,容嶙在其面前擔憂地揮着手,“皇妹!”

望着她思緒回轉,他松了松氣,接着方才的言語繼續而道:“本王看着你魂不守舍的,着實心疼。本王現下便去那周府與之理論,看那周玦能說出何等言辭來。”

輕俏地托起桃粉雙頰,容淺奚輕撇櫻唇,擡眸嬌笑着:“皇兄不必為我出氣,我倒是覺着,在公主府養個面首也未嘗不可。”

公主在府邸養上面首,本就并非是傷風敗俗之事,公主備受着恩寵,也算是給予了面首無盡的榮光。

既是皇妹無異議,他便任由着它去。

“皇妹若是歡喜,皇兄便暫且放他一馬,”容嶙揚了揚眉,又随即低言,“只是這面首是周玦所贈,來路不明,皇妹可要擔心些。”

此人确是一時不明身世與來路,她輕微颔首,莞爾回道:“皇妹自會多加留心,多謝皇兄提點。”

“見你無礙,皇兄也安心了些,”見她氣色比來時好上了些許,容嶙一理衣袍,不作過多打擾,“那皇兄便不打攪皇妹歇息了。”

他穩步行于殿前,臨走時還不忘再道上一句:“皇妹若受了委屈,定要與皇兄說,皇兄護你。”

盡管走了皇兄,那趙姑娘的身影依舊在心底若隐若現……容淺奚獨自一人端莊坐于寝殿內,思慮半刻,實在不解氣,便想着前去當面與那長公主對峙一番。

她不喜他人在暗中使計,若有何痛恨與圖謀,倒不如端于明面來說。

雖知這宮城中免不得爾虞我詐,她卻仍是想向這位皇姑問個清楚。

遍體鱗傷也好,自讨沒趣也罷,她最是厭惡被人蒙騙在心,最是厭惡被人刻意算計。

行步而至時,瞧望着公主換了一襲曳地明裳,灼灼嬌豔,皎皎玉顏,芸香不解。

“公主這是要出府?”

“本宮去尋一趟皇姑,”她斷然行出府殿,凜聲吩咐着身側二人,“映秋留着打點府中事務,芸香同本宮一道而行。”

映秋明了從令,邊扶着公主上了馬車,邊與之悄聲提醒:“長公主待公主殿下較為冷眼,公主可要擔心。”

長公主容煙婕的府邸離得不遠,在城中越過幾條巷陌便能到達。

只是她這位皇姑性子古怪,一直以來對母妃瞧不順眼,便連同着她也憎惡于心,她故而極少前往拜訪。

可要說上深仇大恨,她與這皇姑卻不曾有過,此次向那人引見趙姑娘,不知是為何意。

馬車停穩,容淺奚鎮定行至府門前,待着侍從入殿禀報。

未過多久,府門為她敞了開,她立直了嬌小的身軀,帶着與生俱來的些許傲然,徐步走入正殿。

殿內坐着一妩媚嬌嬈的女子,纖指擺弄着發絲,她輕盈行禮,朝其恭肅一拜。

“宣玉給皇姑請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