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試探(2)

試探(2)

“本宮身邊已不缺公子。”圍着周玦轉了五年載,被其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容淺奚輕然仰首,心高氣傲已被那輪皓月消磨殆盡。

“本宮如有難,也會有他人相護。”

她随之莞爾,清眸望向一旁從容而立的清瘦身影:“你說本宮所道可在理?”

“公主所言甚是。”

眼底深潭微波粼粼,顧沄止淺笑而回。

雲袖輕揮,她端莊伫立,轉眸與映秋道着:“莫讓他再等了,本宮心意已決,不願再見。”

明了這幾日周大人所言太為傷人,公主興許是心灰意冷,映秋輕嘆一息,颔首過後再度向府外行去。

院落內又唯留二人,桃瓣随風而落,如同玉屑紛揚,寂靜飄落于他的墨發與玉肩上,融成一幅柔墨春風。

她徐步湊前,擡手輕巧地将桃花撥落,渾然不知自己此時有多撩人。

“本宮此番作為,沄止可還滿意?”

與她相視幾瞬,輕淺笑意漫上眉眼,他擡袖一攬,眼前姝色便被擁入清懷。

“此後,公主有在下一人便可。”

她順勢垂目埋下了頭,有了方才的初次親近,好似并未有太多怒意與抵觸。

她是主子,是心高氣傲的宣玉公主,有一男侍伴于身側倒不失為一利事。

縱使他身世成謎,她心有顧慮,可眼下待于其懷,她确能短暫地安定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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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面色羞紅,卻由着他輕柔而擁,莫名生出了一絲貪戀,“罷了,現下沒人見着,便讓你放肆一回……”

見懷中嬌柔不為抗拒,他低聲啓唇,眸色似明若暗:“在下會受寵若驚的。”

既是她的面首,是任由她擺布的男侍,他若成為那一道她永不可觸及的月華,日日夜夜伴她身側,也未嘗不可。

至少,她能将“他”永遠留在身邊了。

于心底又念了幾遍周玦的名姓,她勾唇輕笑,話中有話般嬌聲道着:“本宮予你榮華,卻不能給予再多,這一點,你可明白?”

這面首聞言極為平靜,他雖為柔和,可她感受不到話語中的溫度。

“服侍公主是在下的本分,在下定讓公主稱心。”

他本就不是為了風月而來,她也對他未生情意,只覺着他生得好看,頗有些興致罷了。

他們本就是各取所需之系,而她,勢必要占得上風。

容淺奚櫻唇微揚,擡眸瞧向這抹清冷,帶有些許玩味般問着:“倘若本宮讓你做那周玦的替身,你可會心懷怨言?”

這般于他而言,實乃莫大的屈辱,成為另一人的替身與她相伴,卻不為自己而活。

她宛若瞧戲一般洞察着此人的細微之舉,想看着他會如何應對。

可他僅是微滞了一霎,被蒙着雲霧的雙眸未曾顫動半分,随後從然應下。

“能令公主歡喜,在下不會有怨。”

他竟然應了……

她不禁再作打量,面前雪色清影雖僞裝得極好,她也能感受得出,此人心性孤冷,與周玦相似,卻多了絲許涼意。

那涼意透入了他的骨髓,似是無論有何風起雲湧,他皆是漠然于此。

這也是為何,這位男侍能忍受下作為替身的羞辱,只因與他所求相較,這些路遇的所受之辱不過爾爾。

她所下的荒誕之命,于他不值一提。

“像你這般識趣之人,本宮倒為第一次見,”從其懷中揚唇而退,容淺奚随然理着袖擺,徐緩走出了府院,“此後在這府中安分守己,恩賞自不會少你。”

将他在悄無聲息間折辱了一番,她心感暢快。

她便是要他時時刻刻記着,她才是這府邸最威嚴的存在,是他得以安身立命的伺候之人。

如若敢對她行任t何不利之舉,他必死無疑。

可在暢快過後,她又在意起此人的行蹤來。自從出了書香院,她便端看起了母妃所送的書冊,繼續從中再擇驸馬,只是未有見着那皓白暮雪般的身影。

她已予以他無盡的自由,他竟還不來身側伺候,這人到底在作何心思……

見芸香時不時地行入殿內,容淺奚心裏悶得慌,放下書卷忍不住問着:“與往昔相較,公子可有所不同?”

芸香思來想去,随即燦然一笑:“公子已是走出書香院,打點起了府邸的大小之事。”

原是已着手做起了分內之事,只不過未在她面前轉悠……她心下釋然,故作自然地翻閱起了書冊:“府中事務皆聽他的,本宮也落得安閑。”

“是。”芸香瞧着公主笑意明豔,明了這公子應是受得了公主百般喜愛。

憶着公子方才在府中差遣他人時透出的鋒芒,芸香不由地嘆息起來。

“奴婢見着,公子命令他人的模樣,倒與公主有幾分相似,卻比公主更為盛氣,不怒自威,讓人不敢靠近一步。”

翻冊的玉手微許一滞,容淺奚将雲袖稍擡,眸光流轉而落:“他有何可懼,不過是本宮的随從罷了。”

芸香跟着巧笑了起,與之淺淺打趣:“公主分明知曉,公子可不是一般的随從。”

欲開口小聲反駁,她便望見映秋走入殿中,将一盤糕點放于書案上:“這是公子送來的荷花酥。”

容淺奚不覺擡目,目光訝然地落于盤中。

這荷花酥極是精致,是她在宮中不曾見過的樣式,令她迫不及待欲嘗上一些。

兒時在母妃身旁,她總是纏着母妃讨要荷花酥,母妃還總說她是個饞嘴丫頭。此後她搬離了皇宮,有了自己的府殿,便不再食得這一美味。

讓她困惑的是,她這一小小的喜好所知之人少之又少,就連芸香和映秋也不為曉得,他又怎會知曉……

“他果真将本宮的喜好了解得一清二楚……”順手拿起一糕點淺嘗一口,她頓時眉目染笑,欣喜于心底漾開。

默然思索了良晌,她忽地擡聲而道。

“傳令下去,賞。”

此人行事似有他章法與打算,卻總能契合她的思緒,如雲似霧,莫測難辨。

可有他在着,她卻是得以安心,也不明這安心來自何處。

漫漫長夜裹挾着細雨而來,夜風微拂,透出的寒意化為縷縷嗚咽,拂過軒窗,留下斑駁的雨痕。

院中桃樹在斜風細雨中劇烈搖晃,樹影搖曳,暗中似有寒光乍現,藏着伺機而動的殺意。

熟睡中的她被窗外雨聲驚醒,容淺奚驀然坐起身,聽着今夜的寒風呼嘯,望着無月長空,不知此刻是何時辰,卻覺心緒尤為紛亂。

亦或是說,是懼怕。

欲将心頭的恐懼熄滅,她行下床榻點燃了燭火。

火光微弱地照于寝殿內,她正想轉身,便聽得殿外傳來了動靜。

“有刺客!快來抓刺客!”

幾聲呼喊響徹了雨夜,似一把劍刃劈開了僅有風雨之聲的夜幕。

她忽而慌了神,在幽暗的燭火下無措顫抖,恐慌似要将她吞沒。

殿門猛然被推開,一襲清雪素白闖入她的雙眸,容淺奚看清來人時,焦躁不安的心總算是鎮定了下。

面前清姿仙影握住了她的玉腕,清眉微蹙,欲肅然帶她離去:“在下不得已,得罪公主,今夜不宜待于此地。”

驚覺自己僅穿着寝衣,發絲淩亂披散,容淺奚遲疑未決,凝眸呵斥着。

“你膽敢擅闖本宮寝殿,你……”

話音未落,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劍鋒上的寒光直逼而來,霎時驚擾了沉寂之夜。

她驟然阖目,被一股力道頓然一帶,瞬間落入了薄涼之懷。

待她睜開雙目,那刺客已不見身影,唯留有一道觸目驚心的劍傷刻于眸中清雅公子的肩處。

容淺奚顫栗不止,眼睜睜見着汩汩殷紅滴落,染紅了面前之人的勝雪素衫,在昏暗的夜色下尤為刺目。

她深知他方才為護她擋下了利劍,深知他不顧性命也要保她安寧,雙手微然顫抖,欲從懷中掙脫,又覺他擁得更緊。

她不作掙紮,生怕他的傷勢愈發嚴重。

“公主可有受傷?”

顧沄止在她耳旁柔聲問着,心知眼前姝麗是當真受了驚訝。

她盡力沉穩下心,陣陣後怕湧入心上:“本宮無礙,多謝……”

今夜若非他相護,她興許難逃一死,平日的傲然風光在此時被懼怕所取代。

她無法思忖,究竟是何人要置她于死地……

庭院內而後響起一陣騷動,一群侍衛急促行至殿門前,容淺奚舉目望去,前來之人竟是周玦。

撞見此景,雙眉蹙得緊,周玦恭敬作禮,目光直直地落于她身上。

“微臣救駕來遲,望公主降罪責罰。”

她忙擡手指向殘破的軒窗,心有餘悸般道着:“還不快去追刺客,本宮方才見着似是從房梁跑了。”

周玦回眸無聲示意,身後随行的侍衛便遣散開來,紛紛去尋那刺客的蹤影。

待身後随從散去,他匆忙行入殿中,卻于她幾步之遠處止了步。

“宣玉如何,可曾傷着?可……可受了驚吓?”

神色中蘊藏的擔憂透露得徹底,他不斷将這道清顏端量,瞧着少女未有傷痕,才不自知地舒了口氣,擡袖輕拭着額間冷汗。

容淺奚仍待于身前清懷裏,因适才的拉扯,寝衫更為缭亂,被他所見,實屬太為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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