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越界(1)

越界(1)

而顧沄止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将她輕柔地護于懷中,微側過身,将周玦的視線遮掩了住。

“本宮毫發無傷,謝大人關懷,”她良久後啓了唇,與這孤高之影冷言而道,“只是周大人深夜闖入本宮府邸,令人匪夷所思……”

“無論怎般作想,皆為不妥。”

聽罷,周玦微滞,眸光有微瀾隐隐浮動:“微臣并無他意,僅是擔憂公主……”

他确是并未多想此般護駕有多冒失,他只是護她心切,便忘了彼此間的身份。

恰逢刺客行刺,他深夜闖入府邸,怎般都會引得她起疑。

他着實亂了方寸,不敢去想這抹嬌豔會如何将他看待。

可容淺奚卻是稀奇向來沉穩的周大人會有如此慌亂之刻,順口言說道:“大人若是當真擔憂本宮,今晚便在此守着,莫再回府去。”

她語調平緩,帶有一絲不可理喻的驕縱,想從他的口中再聽出些什麽,聽出些對她蠢蠢欲動的情愫之意。

如她所料一般,他沉默不語,眸底掠過一瞬的愕然,随後逐漸融于寂靜之中。

周玦與她極為相似,太為在乎顏面,盡管她已然卑微,這肅影亦是不會舍棄尊嚴,哪怕只是一星半點。

容淺奚輕笑出聲,勾唇掩飾着心上的絲許苦澀:“本宮說着玩鬧的,大人何故惶恐,本宮才不留周大人。”

在他的孤傲面前,她永遠微不足道。

“大人,刺客跑了,”侍從折返而回,在殿前恭肅抱拳,“在東宮附近沒了蹤影。”

似從她的戲弄中未回過神來,周玦忙行了禮,帶着随從快步告退:“微臣不力,先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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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殿內暫且安穩了下,容淺奚趕忙披上了氅衣,望向殿外遠去的孤僻身影,不自覺地于長廊處跟了幾步。

直至那清癯料峭之影消逝于目光中,她才若為失落地走了回。

折回殿內時,容淺奚瞧着那一玉顏眉眼微蹙,似若有所思,清絕孤冷而立,仿佛對于此般重傷絲毫不在意。

素雪白衫早已被殷紅浸染,在地上落下片片血跡,如此狼狽,這面首卻漠然般滿不在乎。

顧沄止見她茫然地瞧望,柔緩啓唇,欲與之談論此刻的局勢:“應是那刺客的身手太為高明,不然周大人的手下又怎會……”

“公子受了重傷,快為其敷藥包紮。”

未等其言畢,容淺奚忙喚着匆匆趕來的婢女,話語顫得厲害。她踱步而轉,坐立難安。

府內侍從慌忙端來了傷藥與紗布,欲為其止血,便被公子冷然攔了下。

微垂的眼睫細微而顫,顧沄止晏然一笑:“此等傷勢,在下自行處理便可。”

這肩處分明傷得極深,他卻若無其事一般,倘若再三延誤,恐怕難以痊愈。

她心急如焚,一把奪過婢女手中的承盤,厲聲讓其餘之人皆退去:“自己上藥太為不便,你們都退了,本宮來吧。”

府中下人穩步而退,殿門被阖了上,他聞語輕滞,悠緩地望着身旁嬌色。

“公主如何使得……”

“你救了我,我應當待你好些。”容淺奚故作鎮定地将其一側的雲裳褪至玉肩之下,舉止卻極為生疏,桃顏浮起了縷縷紅霞。

而眼前玉影由着她肆意擺布,好似她若借此折磨,他也不會吭上一聲。

極其小心地為之敷好了藥,容淺奚扯唇自嘲而笑,忽覺此生不過如此:“說來也可笑,我于宮中長大,自小享得尊貴榮華,卻不曾有人如今夜這般以命相護。”

淺嘆之際,她t聽得耳畔傳來低語,悠遠又親近:“公主若願意,在下可護公主一世。”

窗外雨聲止了,此言清晰入耳,令她心下震顫,這是她等了那人諸多年都等不來的承諾,是她不曾有過的奢望。

“本宮向來貪心,确是想你留于本宮身側……”聞言語調轉輕,容淺奚借着燭火凝望,欲坦誠而道,“只是你總令本宮瞧不真切,你可知本宮的不安之處?”

“公主只需信在下,便能明了在下用意何為。”

被恩寵護于掌心的嬌柔公主,今夜定是受到了不少驚吓,他将之輕拉入懷,任憑着身上的血漬将她玷染。

金尊玉貴的宣玉公主,若拉她一同墜入深淵,他不免心生快意。此般,也算是有人能與他這萬劫不複之人作伴……

生怕方才包好的傷口再滲出血來,容淺奚頗為乖順,小聲問着:“為何來本宮的府邸?”

斟酌半晌,他輕聲回道:“尋一栖身之所。”

她不解,擡眸再問:“僅此而已?”

“絕無戲言。”

聽着他真切而回,容淺奚放下了些許心防,原本似有若無的冷意像是在此時消散,除此之外,還多了幾分溫柔之意。

自初遇以來,她似是頭一回與他坦言相談。她仍是不明此人的真正意圖,但原先的顧慮已是打消了稍許。

至少,他救了她一命。

顧沄止微頓過後,将他來此的目的道得風輕雲淡:“在下擇主而栖,公主是為最佳之選。”

一切到頭來,他瞧中的還是她受得嬌寵的公主身份,趨名逐利,與那些男子并無不同。

容淺奚了然颔首,眸中再度升起一絲得意:“你是看中本宮所擁的榮華地位,才甘願來做本宮的面首。”

“公主所言不盡然。”低笑一聲,他傾身于耳旁輕言,清越的嗓音帶着隐隐的蠱惑之意。

“公主千嬌百媚,服侍公主何樂不為,所謂願者上鈎,在下便是那情願之人。”

薄涼的唇瓣掠過耳根,在心上撩起一片漣漪。

她神思輕恍,卻仍是佯裝淡然:“好一個心甘情願,本宮聽着舒心惬意。”

他忽而低聲作笑,清柔的眸光漸漸灼然,別有深意般悄聲而問。

“故而……在下可越一些界嗎?”

容淺奚一時不懂其意,直到唇上覆了一抹似雪微涼,她才倏然明白。

所謂的越界為何意。

她從未與男子親近至此,他猝不及防地俯身而來,将她的氣息斷然攫取,引得她霎時心如鹿撞,心上怦怦作響。

怔然般沒了主意,她竟是忘了自己平日裏心高氣傲的性子,渾身不受控地酥軟了下,任他狂妄地侵占,如同清雪的冷意将她緊緊環繞。

她神色迷離,跟着其不住地加深,所有難以理清的缭亂思緒就此停歇。

懷中的溫香玉軟令他不得釋手,這抹嬌麗之色卻是比他妄想得還要惹人沉醉。

他冷眸微斂,暗想着要将此姝色成為他獨自之物。

而他卻僅是淺嘗辄止,在輕啄幾番後,便從櫻唇上不舍般離去,留得她愣在懷中,卻不知該作何舉動。

朱唇留下嬌潤豔紅,宛若綻開的粉桃俏瓣,似于不經意間對他引誘。

感受着身前皓雪将她擁緊,她鬼使神差地伸手穿過其雲袖,回擁着他的玉腰,才覺他似比想象的還要清瘦。

“小……小心傷勢……”

玉指纏繞着少女的潑墨青絲,花香怡人,如桃瓣嬌軟玲珑,顧沄止淺聲輕笑,嗓音仍有微許喑啞。

“公主安心入眠,那刺客應是不會再折返了。”

“那你呢?”她迷茫擡眸,察覺自己出聲竟顯萬般嬌媚。

“回書香院,”一念過後,他眸中的灼熱散去,徒留一貫的涼意使得面色清明,“傷口較深,在下不便留于此。”

容淺奚不禁向肩處的傷口瞧去,适才包紮之處又有殷紅滲出,仿佛宣告着她是此傷的“罪魁禍首”。

輕然一咳,她柔語回道:“明日本宮來看你,你安穩養傷。”

待他徹底走出了寝殿,容淺奚起身熄滅了燭火,卻怎般也入不了眠。

不為那入府的刺客而驚慌,不為那深夜前來救駕的周玦而悵然,只為那捉摸不透的面首與她擁吻而羞澀不堪。

她覺本不該如此,曾為那道孤高清月守身如玉至今,卻而被一面首奪了走。

她本該憤怒,本該對他降以重罰,可望着這一人清冷至深的雙眸,眸中全是她的嬌影,便不由地心軟。

周玦不能給的,他都能給,她何不與之沉淪花月之歡,在此人身上尋得片刻的歡愉。

容淺奚阖目而思,憶着方才的唇齒交纏之景,玉面雙頰再次暈上緋紅。

沉夜無月,書香院內尤為沉寂,顧沄止行回院中耳房,于軒窗旁默然伫立,眸色深沉地望向窗外無盡長夜。

房內一角現出一道黑影,窗臺透過的微光緩緩相照,一位身着勁裝的女子抱拳跪拜而下。

默了多時,女子雙手微顫,猶豫地開了口:“屬下該死,失手傷了主上。”

顧沄止從然立于窗邊,柔聲道着,話語卻待有幾分涼薄:“何人讓你來的,你可知這是宣玉公主的府殿?”

女子顫抖更甚,無言良晌,極是關切地再道:“屬下知罪,可屬下心神不寧,實在放心不下。”

“下令讓你出手,我便是自有打算。”柔色的目光微凜了些,他輕揮雲袖,心覺此人還是不為果斷。

“亂心只會壞了計策。”

“主上是有意……”那女子愕然,知曉主上行事總令人作思不透,卻不曾想竟決意以身犯險,事先未透露分毫,“屬下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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