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替身(1)

替身(1)

瞧着滿園春色,豔麗多姿,她閑庭信步般向前而行,淺問着身後清影:“後宮之事,你知曉多少?”

“略知一二。”顧沄止跟随步調,漫步于姹紫嫣紅間。

她深思熟慮,颦眉再問:“朝堂之争呢?”

“若有耳聞。”

又聽得他不作思索而答,她便知他應是做足了思量。

園中花紅柳綠,鬥色争妍,容淺奚若為歡暢,清眉舒展開:“沄止盡可獻策,本宮拭目以待。”

此後,她便讓此人相随在側,成為這府邸中最知曉她的耳目心腹。

而他極為明了,仿佛真成為了她的左膀右臂,于她的一舉一動,他皆能服侍得尤為周到。

府中紛紛傳言,公子在短短幾日以內,已有了一人之下的地位,比那常年侍候公主在側的芸香與映秋還要高上幾分,府內之人自對他恭順萬分。

容淺奚随性地坐于正堂內,望着面前已是看了有些時日的書卷,如何也做不出抉擇來。

書冊中的公子幾乎大同小異,她輕而一瞥,目光便落在了殿內一側的玉顏上,久久未有移去。

旁側身影清雅而坐,眉目稍蹙未展,似是專注地翻看着手中書典……

憶起書香院中被他整理的書籍,興許他早已将叢書翻了個遍,她不由暗忖。

可她無論怎般瞧看,他都是不近女色的模樣,如松端直,天姿若仙,無意散着淡漠清冷的氣息。若有不知情之人,定不會猜到如是翩雅卓然的玉面公子,卻是她宣玉公主養于府中的面首。

“沄止,來幫本宮看看,”她輕盈啓唇,執起書卷在空中晃了晃,“這書冊中的哪位公子能做得本宮的驸馬?”

Advertisement

從容放下籍冊,顧沄止起身而來,玉指輕翻了幾頁,僅是望了幾眼,便不再觀望。

“無人可相配。”

此人偶爾的妄言令她竊喜,容淺奚眸中含笑:“那你說說,本宮與誰得以相配?”

坐回側邊的書案前,他繼續翻閱起典籍,對她柔聲相回:“公主如花似玉,明豔動人,這世間自是未有男子能夠般配。”

“如你所說,本宮豈非要孤寡一世。”

假意愠怒般将書卷甩下案臺,她暗自一想,此生除了周玦,她莫非便再也尋不得适于驸馬之人?

顧沄止依舊垂目,眸光未動上分毫,話語是言與她聽:“在下可守着公主。”

“你如何守得,你又做不了驸馬……”

心思稍有煩悶,她無心再去翻看,順手将一旁的荷花酥放入口中,忽覺味美至極:“這荷花酥很是美味,你是從何處尋得?”

書籍又被翻過了一頁,顧沄止淡然伸手,飲了口清茶:“公主若是喜愛,閑暇之時,在下再多做一些。”

“這是你做的?”她訝然一怔,才知這酥糕竟是出自他的手藝,這也就難怪她不曾在宮中品嘗過此般味美糕點。

淡雅公子輕緩擡眸,終是将目光從籍冊回落至了她身上:“公主何故驚訝?”

細細想來,他确是如同谪仙一般神通廣大,她不必吃驚這般:“放在你身上,好像何事都不為驚訝了……”

正于此刻,芸香穩步行來t,擡指在殿門上輕叩了兩聲,随後恭敬而道。

“公主,太子殿下來了。”

昨日公主府遇刺,如此之大的消息應已傳入宮內,她這位皇兄自小就對她關切得緊,此番前來應是心切探望。

容淺奚正欲回話,卻被身旁之人搶先回應了:“公主于昨夜遇刺受了傷,不見。”

她面露詫異之色,連同芸香也不知所措,遲疑地向她輕望。

直到她颔首默許,芸香才徐步退去。

已然應此人為自己獻策,她便不會過多有異議。只要能保住地位,保住一切榮華,她便暫且聽他一言。

可容淺奚仍有困惑,這般直言拒見太子,若被探出虛實,她怕是不得圓謊。

“可昨日受傷的并非是本宮,你這般漏洞百出,也不怕皇兄生疑?”

顧沄止聞言放落書卷,擡指斟了盞茶:“敢問公主,昨夜之事有何人知曉?”

遇刺之景在腦海中緩慢浮現,她輕咬着牙,如實言道:“本宮的府中之人……和周大人。”

而周玦所帶的侍從回禀時卻道,刺客在東宮一帶失了行蹤,所以……

此番行刺的幕後主使直指皇兄,是皇兄要取她性命……

“如今傳出的,僅是宣玉公主府遇刺一事,無人知曉公主傷勢究竟如何。”他耐心回應,打消着懸于心上的顧慮。

容淺奚微愣,憶着皇兄昔日裏對她的百般照拂,只覺不可而信:“你是在試探皇兄,你覺得是皇兄所為?”

其實她并非不信,皇後視母妃為眼中釘,若在她與皇後間做擇,皇兄定會決然将她舍棄。

她與周玦在四時宴上的紛亂之舉傳得沸沸揚揚,容嶙為保自己的母妃坐穩統領六宮之位,欲将她除之不無可能。

“公主為何不再猜測得更為膽大一些。”

身旁公子微揚了眉,像是一步一步在帶着她思尋。

“是皇後,”容淺奚雙目一凜,些許明了了這其中的玄機,“她與長公主合謀,想将本宮與母妃悄然除去,故而派皇兄前來打探本宮遇刺之況。”

再次斟茶時,發覺壺中清茶已盡,顧沄止落壺微嘆,随然輕語:“如若周大人未曾走漏了風聲,此般确為言道得通。”

心頭再度震顫,她難以置信般滞了片刻:“你是說,周大人興許也參與了其中……”

回想着周玦昨夜慌張無度的神情,與今早尤顯疲憊的探訪,她絕不相信那道孤月會傷她至此。

“他雖對本宮絕情,但不會傷本宮性命,他應只是擔心罷了。”

每當說起此人,眼前姝麗便會亂了心神,顧沄止心生不悅,預感着公主奪勢之路,會壞在這一人身上。

“周大人總能輕易擾亂公主心緒,公主要學會僻心斷情。”

“本宮了然,可僻心斷情又談何容易……”五年之久的芳心暗許化為泡影,她今日已是下了狠心,與其一刀兩斷,可藏于心底的情意卻無法瞬息間消散。

她茫然轉眸,聽得玉影柔緩而道:“公主若實在難為,在下任由公主宣洩。”

深知他所言是作為周玦替身一事,他本是她的人,便任由着她差遣。

他要的,只不過是讓她奪得宮中更大的權勢,坐穩公主之位……她明眸微阖,故作鎮定地将異樣的心思斂去。

見其沉默不言,顧沄止倏然一頓:“還是公主覺着,在下不配?”

容淺奚疑惑更甚,許是平日裏将此人數落得太為卑賤,此刻他竟是有些委屈起來。

她卻非不願碰他,是這公子生得太過皓雪無瑕,風月之事她羞于啓齒,也不忍将之就此染指。

望他眉眼不展,容淺奚欲醞釀着作解幾句,卻見芸再次快步行了來。

“禀報公主,貴妃娘娘來了。”

太子前腳剛離去,母妃又來了府殿,看來公主府遭遇行刺已在宮中傳開,宮內之人各懷揣着不同的念想來此将她看望。

嫣然含笑着,她作勢又問:“那你說本宮是見,還是不見?”

他言笑晏晏而回,眸色仍是深不見底。

“仍舊不見。”

拒以太子她能明了一二,可拒見母妃她實屬不解。母妃對她不曾懷有壞心,如此只會徒添母妃的擔憂。

向芸香再而示意,容淺奚只手撐起下颔,緩聲問道:“沄止與本宮說說,為何連母妃也不得而見。”

“做戲便要做得真一些,”顧沄止不加隐瞞,說得極是輕巧,“貴妃娘娘對皇後恨意加深,才能穩住後宮之位。”

在此稍滞,他清柔的雙眸掠過一絲陰戾之息:“公主太為優柔寡斷,狠心之事由在下定奪。”

這人心冷至深,竟是想着激化母妃的怒意來作為争權奪勢的一步棋,所想皆是最為極致之舉,未有任何情分可言……她忽感心顫,雖已料到他心性本就使然。

容淺奚忽而心起歹念,想将這抹皓然白雪層層剝開,想看看他究竟藏有多少黑墨壞水,想見得他的心究竟有多黑。

“都給本宮退下,未經本宮之允,不得入內。”

殿內奴才婢女悄聲而退,殿門随之被關了上,此時如同身處囚籠,唯有軒窗透着和煦的微光。

而他宛若被囚困于此的獵物,無濟于事,由她宰割。

他方才既是委屈,那她便成全給他看……

容淺奚頓然上前将其輕撲于椅凳上,望着他如子夜般的深幽眼眸,又再湊近了些,讓身前這株曠世清雪不得不與她相視而望。

“本宮從不知,看似風雅高潔的人,能有這般涼薄狠烈的心。”

她唇角上翹,面色微愠泛紅,宛若新月生暈。

容色熠熠生輝,她道得極輕,此言似未從與他人說起:“你所言有理,本宮是該心狠手辣,他們皆讓本宮遠離紛争,讓本宮活在無憂的幻夢裏,但這一切非本宮所願。”

“到頭來,本宮得不到任何歡愉。”

“自從有沄止相伴,本宮确為活得灑脫了些……”

眸底華光流轉,她輕笑一聲,淌過別樣之緒,不知是悲是喜:“是否在起初之時,你就将本宮看穿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