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畫舫(2)
畫舫(2)
芸香着急得忙看向身旁的公子,只感公主的玩心愈發重了:“公主怎能使得這般壞心,公子得要勸着些。”
身側的公子卻是縱容,眉眼間含着絲許笑意。
“公主決意之事,在下無從幹涉,在下只聽公主之命行事。”
聽得他這番話,容淺奚心緒更佳,勾起了櫻唇,輕眨着眼:“那好,此後若去上青樓,本宮都帶着你。”
伫立于一側的映秋愁容升起,興許是想着了公子被胭脂俗粉環繞之景,口不擇言般道上了一語。
“公子哪能去那花街柳市之地……奴婢懇求公主三思後行。”
映秋的慌亂之言本可以受上幾頓責罰,可她t近來之日未曾燃有怒意,便随其言道。
望向那清雪之影,她頗有興趣般問着:“你覺得呢?你願與本宮一同而行嗎?”
“是在下的榮幸。”顧沄止淺笑而答,像是對那巷柳之地不以為意。
對此作答很是滿意,容淺奚揚唇輕笑,帶着微許調戲的意味:“看吧,公子分明想去得緊。”
傍晚時分,昏暗的暮空下起了綿綿細雨,雨絲落于瓦牆青磚,激起了層層雨花。
煙雨朦胧間,湖岸停泊着一扁舟,上有位白發朱顏的船夫正于船中小憩,聽聞跫音由遠及近而來,緩慢睜了眼。
微雨中行來兩名公子。
一位生得俊秀,風度翩翩,潇灑執扇而走,一位清雅似雪,在其身邊默然撐着傘。
“船夫,帶本宮……”那秀朗的公子冒然相言,又于瞬息間改了口,“帶本公子去那思绻畫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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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夫彎着腰注視着二人,見面孔生疏,凜聲而道:“請客官出示花牌。”
花牌……無人與她說起需花牌才能入得畫舫,容淺奚進退兩難,袖間的玉手攥了緊。
擡眸瞧向傘下的另一清絕身影,他亦無言少許,應也是初次到訪此地。
望其沉默良久,那船夫了然于心,張口又問:“二位是去見畫舫的哪位姑娘?”
本就是初來乍到,這些私定的規矩引得她煩悶,她雙眸凝起,目色中透出了幾分愠怒。
“怎非要道出個姑娘名姓嗎?如若初到此地,豈非不得上船?”
船夫面無神色地揮了揮手,似對怒意橫生的客官早已見慣不慣:“畫舫的規矩便是如此,若說不出個姑娘名來,還請二位快回吧。”
她欲再怒言上幾句,卻被顧沄止悄然攔了下。
“青蕪,”緩聲告知着,他清冽再道,“我們來尋青蕪姑娘。”
聽罷,似是不願再理睬的船夫才緩下面色,朝這公子好言拒之:“舫中确是有位青蕪姑娘,可她今晚有約客,不便再接待上二位。”
才覺自己太過莽撞,容淺奚收斂了愠色,語聲溫和,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遞入船夫布滿繭的手中。
“老伯,您行行好,這畫舫裏的女子個個嬌香軟媚,我等也是慕名而來,所需的銀兩是一分也不會少您的。”
在船夫猶豫之際,她忙又添上一銀兩,明了這道上還是以錢兩為重。
借着夜色将銀子端詳了許久,船夫輕瞥着岸上的二道影子,于迷蒙之中更顯清寂,随後一甩衣袖,示意他們快些上船。
“愣着作甚,上船吧。”
船夫松了口,她暗自欣喜,行上扁舟坐于雨蓬內,瞧着顧沄止淡雅地收了紙傘,于她身側坐下,淺聽着落船的雨聲。
湖面上的夜風陣陣,一絲涼意惹得她打了一哆嗦,而後肩上落下輕薄氅衣,雪松之息隐隐将她萦繞。
莫名欲往他懷中靠上一會兒,可想到自己此刻扮作的是男兒身,容淺奚忙坐得端直,打消了心底的荒唐之念。
這披衣之景皆落在了眼裏,船夫悠閑地劃着船槳,笑道:“公子應是個極為富貴的人家吧。”
“何出此言?”
她閑來無趣,正巧可與這老伯閑談上幾語。
船夫聞聲回着,目光直直地飄落至前方的畫舫上:“出手闊綽,還有着如此雅清的男仆為伴。”
以為老伯已将她的身份識破,她暗松一口氣,原是仍将她視作富家公子,來此僅是為了貪圖享樂。
“老伯好眼力,”她順着其話而答,不忘對這老伯道謝着,“本公子今夜多虧了老伯相助,才得以入此畫舫。”
船夫聞語樂呵一笑,捋着長胡奉勸道:“公子的話語可別說得太早,這能否踏上畫舫,還是要看秋姨的臉色。”
這老伯口中所道的秋姨定是這思绻畫舫的東家,舫上之事皆由那一人做主。
此畫舫确與那城中的青樓不同,越是知曉得多,她便越是困惑。
“來者皆是送錢的客,秋姨怎會不讓人消遣作樂?”
“公子初次來訪有所不知,秋姨接的,都是貴中之客。在這畫舫中尋樂一夜,所需的錢兩可是比那些尋常青樓要多上成百上千倍。”船夫意有所指,意在凡事要讨那秋姨歡心。
相談的公子疑惑不解,船夫又言:“若說這其中的原由,公子待會兒便能知曉。”
适才一路走來,湖岸一帶極為清冷,此感于湖中更甚,她遙望四周湖面,恭敬再問:“老伯可知,畫舫随處可泊,為何每夜擇于湖心處就止?”
對于此惑,船夫回得輕巧:“四面臨水,與湖岸相隔甚遠,即便再有身手之人也難以自行出入,此船是唯一路徑。”
利用着得天獨厚的湖泊之況躲避暗殺,這畫舫當真是隔絕塵世一般的存在。
正如是想着,扁舟已到了畫舫處,她仰眸望去,一名妖嬈妩媚的女子正倚欄相望,鳳眸半阖,慵懶又魅惑地待着船夫下文。
邊恭肅回應,船夫邊靠穩了船只。
“秋姨,這二位是來找青蕪的。”
女子掩唇而笑,見二者踏上了畫舫,作勢走近了些:“奴家未有見過客官,客官怎知青蕪姑娘?”
此女想必便是秋姨,若想探究此地,照那船夫之言,便要先過上這一關。
可顧沄止未與她相告該如何去做,她沒了主意,索性待會兒直接亮上身份。
世上之人大多是畏着權勢的,得罪皇室貴戚,他們縱有幾百個膽子也不敢。
“到訪之人總有頭一回,”她輕展折扇,在身前揮出了一番風雅,“秋姨從今而後便能識得本公子。”
語畢,她于秋姨耳畔說了個銀兩數,使得這婀娜多姿的女子面含詫色,幾瞬後滿目歡悅。
“公子請。”秋姨揮動手中方帕,媚眼如絲,讓其跟随入內。
回眸仰望天邊陰沉之色,無半點皓月之影,雨絲猶在,船夫已劃槳離去,容淺奚理着思緒,回身随秋姨的步子而行。
入了一處寬敞的雅間,她閑适入座,面前的秋姨殷勤地倒上了二盞酒,酒香撲鼻,在房中瞬間彌漫。
許是對方才提的高價心動不已,秋姨面露為難,柔聲與之商議着:“實不相瞞,今夜青蕪被人所約,公子可否另擇姑娘。”
顧沄止不會無緣無故道出“青蕪”二字,定是聽得了何許風聲,而這姑娘又令秋姨如此難堪,想必是與她那皇兄有上些牽扯。
她眯上眼,故作不滿的模樣凜聲問道:“如此之多的錢財,竟敵不過那一人,敢問這金主是何來頭?”
“公子今世恐是難以敵之。”秋姨思來想去,滞了晌許,有些擔驚受怕地小聲回着。
心中的猜想更為篤定,她雙目微凝,肅然而問。
“太子殿下?”
秋姨不由地震顫,眸中的柔媚于頃刻間褪去,環顧着周圍,遲疑地又将這二位不速之客打量:“公子……又是如何得知……”
“太子是我皇兄,自是親口告知。”
容淺奚勾唇淺笑,瞥見身旁清影安然自若,便繼續凜然直言。
這下徹底亂了心神,秋姨驚慌失色,不禁問道:“你……你是?”
展出刻有“宣玉”字樣的令牌,她櫻唇上勾,道出了來意:“本宮乃宣玉公主。”
“秋姨應有所聽聞,本宮與皇兄向來親密無間,扶持相依,此番前來,是為皇兄之意。”
她與皇兄的兄妹之情人盡皆知,若說是太子喚她而來,秋姨定不會有所起疑。
忙起身跪地而拜,秋姨斂去身上的媚色,悉聽公主之言:“公主有何指示,奴家聽着。”
“皇兄此刻應還未到畫舫,秋姨去将青蕪喚來,本宮有要事相問。”她擡眉望向雅間外,語聲柔了些許。
這哪還敢怠慢,秋姨連聲應下,快步走向了裏屋:“公主稍等,奴家這就去喚。”
想着讓顧沄止誇贊一頓她的淩人盛氣之勢,容淺奚側目輕望,船廊內已然傳來了步聲,步調穩然,透着輕柔,應是位姑娘。
随之行入一名身着鵝黃輕裳的女子,容顏溫婉,卻無意間流露着懼怕之緒,愣了半晌,伫立着垂下了眸光。
她柔笑着讓其坐下,斟酌片刻後輕聲相問:“你便是皇兄常來寵幸的青蕪?”
謹慎般輕點着頭,青蕪順着話語端直而坐,目光卻是不敢擡起。
忽而一念想湧入了腦海,容淺奚微蹙了秀眉,再次啓了唇。
“你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