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波瀾(2)

波瀾(2)

全然不顧自己的男兒裝扮, 她将其擁得緊,至少于此她能安下心來,得到微許喘息之機。

冷雪般氣息将她淺淺纏繞,已然習慣了與他此般親昵, 她便也不害臊, 只當是他的服侍本分。

“公主……”

似對突如其來的相擁無所适從, 顧沄止輕許一僵,明了她這一路應是忍了太久,溫和地将她再帶入懷中了些。

她默了幾瞬,低柔般道着:“讓我靠一會兒。”

擡指撫過她垂落下的絲縷墨發,察覺她分毫不拒, 他便自然而然地對其更是親近了些許。

“公主想待多久都可。”

此番低語唯他們二人聽得,旁人無法得知,容淺奚頓覺此景惬心,與之喃喃竊語了起:“你說皇兄為何要在畫舫中尋女子作樂……還那般殘忍折辱……”

他低聲作解,回應着她懸于心上的困惑:“宮中耳目衆多, 擇一像畫舫這樣的世外享樂之處,才能瞞過太子妃與陛下的眼。”

“皇後亦是知曉此事, 卻閉眼放任。”

皇兄殘暴, 皇後心知肚明, 受苦的是毫無依靠的民間姑娘, 諸般多年, 皇兄在她面前展現的仁慈皆是假象。

語落之際,容淺奚聽着耳畔蕩過清冽之語。

“公主為何不認為,此舉便是皇後唆使。”

她明了接着該如何去做, 明了他與常陌将她引至畫舫的目的,可太子是她皇兄, 是她自小最為敬重的兄長……

無論怎般,她都下不了手:“太子失德背道,難為人君。倘若傳出,皇兄必定會被參本,東宮之位難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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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想救青蕪姑娘嗎?”無言良晌,顧沄止倏然問道。

此問未有絲毫迫使之意,他語聲輕柔,卻是當真在問着她的意願。

而她垂眸思忖,終是無奈阖了眼:“本宮無能為力,不願被牽扯入局,實在抱歉……”

她曾想過一旦走上奪權之路,勢必要割舍下許多思緒,可皇兄未曾有意傷她,她不知如何做抉擇……

顧沄止言說得對,她太是優柔寡斷,無法狠下心去。

“廢黜太子,皇後勢力大減,貴妃娘娘上位,指日可待。”像是看穿了眸中嬌色的心思,他低語輕言。

身為受盡嬌寵的公主,下不得狠心本是常事,他最終語畢,由她定奪。

“若再添上一龍嗣,娘娘便坐穩了後宮。”

容淺奚心下顫得緊,再而尋思:“沄止,身處本宮之境的如若是你,你會為保宮位,讓皇兄跌入深谷,永不見天日嗎?”

聞言,他回得斷然,話語透了一絲涼意:“會,在下從不猶豫。”

忽覺自己也是荒唐,她怎會去問一個薄情淡心之人如是疑問,答案簡直不言而喻。

“心狠如你,卻并非似我,讓我思慮兩日,兩日便好……”

青蕪沾滿清淚的雙眸在心底揮之不去,她舉棋不定,心煩意亂,興許過上幾日,她便能想出個結果來。

他似也應了她的話,雙手微松,令她随時可離身。

這才發覺他們此刻的舉止有多親昵,若有旁人瞧見,定會錯以為是情意相通之人,不知他們言道的卻是極為肅然之事,容淺奚轉眸而望,向四周冷清之景瞧去。

而她這一望,令她猛然僵住了身。

隔了一條巷陌,有一孤月般的身影茕茕孑立,在無月的夜空下散着淺淡的落寞。

她故作鎮定地與顧沄止拉開距離,心緒卻很是忐忑。

自離府前聽聞內閣周大人被撤婚旨的消息,她心花怒放,可那時趕着前往畫舫,她便将此喜悅埋于雜念最深處。

不知周玦觀望了多久,不知此時又在作想些什麽,她與之相識良久,眼睫輕顫,神色柔和而下。

目光追随着不曾偏移,容淺奚默然一瞬,向身側之人問道:“他來多久了?”

顧沄止回得如雲如風,引得她升起一陣怒氣。

“一刻鐘前便在了。”

分明望見了周玦卻一字不提,分明知曉她尤為在乎卻刻意視而不見,他當真是……太肆意妄為,未将她的脾性放在眼中。

“為何不告知我?”她冷聲而問,眸底流淌過萬般不悅,适才關乎畫舫的煩亂之念已被抛棄在了一角。

清冷容色未改,顧沄止肅聲而答:“公主曾言,已與周大人斷了情思,在下不願公主再陷妄念。”

她大是不解,凜然又道:“可加之在他身上的婚旨已被撤,為何不可……”

“大人處在風口浪尖之處,公主莫要輕舉妄動。”

這話她再是熟悉不過,周玦也曾與她這般相言。

風口浪尖,不願她卷入權勢紛争……可她都已決意踏入奪勢泥潭,又怎會懼怕這些……

她與周玦已錯過了太多年歲,若此生空留一身遺憾,她不願去想會有多悔恨。

耳旁回響着周玦于歸期茶樓處道訴的情意,這一回,她歡步奔前,朝那明澈清寒的月色奔去。

一如從前,他是月,她便是漫天辰星。

奔至清月身前,容淺奚俏然眨着眼,莞爾瞧向冷寂的街陌。

“玦哥哥,你如何會在這兒?”

周玦微俯了身,面色柔緩,似想與她再親近稍許:“與他們商議朝事,此刻想着回府去。”

明了周玦言說的“他們”,是那些古板朝官,她遙望着其身後空巷,又張望了周遭,發覺此地只有他一人。

“為何不坐上馬車?”她雙眉蹙起,心覺他平日過得也太是清靜了些,“也未有個随從跟着……”

聽罷,周玦低眉輕笑,見少女神采奕然,亦跟着惬心了起:“方才在此瞧見宣玉,便讓侍從先回府了。”

二人間驀然寂靜,她面頰微紅,想起婚旨與趙予霜一事便為他打抱不平:“聽聞玦哥哥婚旨被廢,那趙姑娘怎會有情郎在遠鄉……”

可他像是不欲提及,如夜眸光全然落于她身上。

“不說她了,宣玉近日可還好?”

“我好着呢,成日歡愉自在,玦哥哥不必擔憂我。”容淺奚嫣然一笑,展袖于原地轉了幾圈,像極了一只小雲雀,讓其為她安下心。

她仍舊明麗如初,無意占據着他絲絲縷縷的思緒,往昔那般,如今亦是,周玦似若有所思,柔色流轉于凜冽眉眼間。

瞥向周圍已然打烊的肆鋪,他回眸淺笑,忽而問出一語:“三日後為七月初七,我想與宣玉走一走這花燈街市,宣玉可願?”

眸前嬌豔聞語一怔,周玦只覺她是在意身份之差,忙又說道:“是于燈會終了之時,不會被他人望見。”

這或許是長久以來她朝思暮想之景,他邀她去賞乞巧花燈,他欲與她長相厮守……容淺奚未曾想過這一妄念竟會成真,他是真心歡喜。

“好……我當然是願的,”她猛地回神,明眸微然顫動,不得掩飾心上如浪翻湧的喜悅,耳廓亦染上了緋紅,“只要玦哥哥說的,我都願。”

周玦眸含喜色,随之望向了那候以多時的無瑕皓影:“天色已晚,宣玉快些回公主府去,我會擔心宣玉的安危。”

夜色已深,微雨停歇,街巷口有冷意流竄,她順從而應,怕不曾說清,趕忙言道。

“那三日後,燈會散場之時,我與玦哥哥便在此處相見。”

“嗯。”他柔聲應着,好似她不論作何請求,他都會應下。

仍懷疑自己身處于幻夢中,容淺奚輕撇了唇,擡高了語調:“一言為定,不許反悔!”

“決不食言。”周玦似被逗了笑,悄聲讓她快些歸府。

分別之時,他再度瞧望着不遠處那恭敬而候的清寂身影,凝眸問着:“我想與顧公子言上幾語,宣玉可否應允?”

不明周玦為何要召見顧沄止,她順勢一想,那人原本便是從周府而來,見上一面也并非是何大事:“他本就是玦哥哥的人,我去喚他來。”

心思全落在了那七月初七的燈會邀約之上,她輕盈奔回,步子輕快,随後對那聽令之人低言了幾句,便歡欣地于一處石凳上坐了下,賞起僅有着寥落星辰的夜空來。

顧沄止緩步行來,此人方才與公主相擁的景象令他極是不悅,周玦緩慢思索着,自從他将此人送入公主府,這位身為面首的奴仆便一直随宣玉左右,無一不在亂着他的心境。

雖是知曉此人已不會對宣玉滋生情愫,可他心有郁結,久而久之,生怕宣玉對其有了愛慕之意。

那清逸之影與宣玉靠得那般近,早已沒了分寸,若說他未有t妒意,那才是自欺欺人。

這一切皆是他的過錯,當時為推宣玉出局,為護她一世喜樂,轉念間釀成這般後果。

他本想彌補那冒然之舉,可覆水難收,宣玉卻是執意将其留了下。

“在下拜見周大人。”

在他深思時,顧沄止已然走近,于他面前恭敬拜禮。

眉宇間生出一分告誡之意,周玦不言任何客套話語,凜聲啓了唇:“曾是我大意疏忽,未查明你的身世,便将你送至宣玉身側。”

“好在這些時日你未曾傷害宣玉,此時召你來,只是想好言奉勸一句,無論你是何由來,是何目的,切記莫要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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