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中計(1)
中計(1)
此人沒了顧慮便開始胡言亂道, 她聽得話音入耳,下意識地遲疑問道:“你想做什麽……”
趙予霜見着公主若為心慌,掩唇悲笑,眼底淌着不可遏制的恨意:“想讓公主感受與我一般的痛楚, 想讓公主心如刀絞, 心痛如割……”
心下似定了一分決意, 趙予霜驀然悠閑,言出的卻是令她顫栗之語:“婚旨雖撤,可那首輔大人的正室之位,仍會是我的。”
“周大人會與我纏綿床褥,共度春宵。公主只能瞧着, 卻無可奈何。”
聽其所語,仍是不肯放過周玦這不易而得的金枝,趙予霜似要玉石俱摧,将這高枝強行占有……所謂不堪之法,已是不言而喻。
“你想對他做什麽?”容淺奚輕咬着牙關, 凜眸相望,掠過的陣陣寒意欲讓人敬畏, “信不信本宮此刻便以謀害朝臣之罪, 将你押入府牢!”
她氣憤到了極點, 欲讓其徹底消失, 卻一時半刻拿這瘋子無計可施。
婚旨剛被廢下, 此時若是動了趙予霜,她定會被有意之人趁勢利用。
瞧着素日跋扈飛揚的宣玉公主霎時顫了心,趙予霜不住地揚眉輕笑, 聲色溫婉,卻引得人隐隐發怵。
“公主心慌了, 原是這受盡恩寵的公主也會心亂,呵呵呵……”
随秀然之影于雅閣離去,冰冷的苦笑聲逐漸飄遠。
怔然望得趙予霜消逝于視野,她猛地大揮衣袖,桌案上的茶盞被掀落在地,茶水灑盡,砸落之音回蕩于雅間內。
見此女子行了走,芸香上前追出了幾步,趕忙又着急地奔了回:“公主,這瘋女人不能放她走,奴婢怕她做出些不可挽救之事。”
“如今未有物證,不得将其定罪。擅自關押庶民,會引起天怒,不為服衆,”容淺奚平息着心頭難以澆滅的怒火,正色而道,“派人跟着,一有動向立刻向本宮禀報。”
鄭重地俯首聽命,芸香神思輕恍,對随行的侍從小聲使喚:“是,奴婢吩咐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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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明趙予霜究竟要做何卑劣行徑,她只知此人不得不防。倘若周玦當真被其染指,她此生絕不饒恕。
本是一道白澈無瑕的月輝瓊華,怎能被淤泥玷污……
玦哥哥若是知曉此事,該有多憤然寒心……
心潮翻湧地回于府邸庭院,容淺奚倏然一瞥,目光便定格在了花叢間的那一抹高山白雪。
舉步閑然,行止淡雅地照料着花木,他微然垂眸,日晖泛着淺光于眼睫撲閃,眉眼透着粼粼柔光。
顧沄止手提着花澆,于姹紫嫣紅中信步而走,所到之處灑下清瑩水露,她凝望片刻,覺這清影像極了誤入凡塵的世外仙人。
此人雖心性寡淡,樣貌卻十分高曠清逸,無瑕如玉,她又恍然憶起那日醉酒,與之纏歡于羅帳,面頰便燃起一片桃紅。
好似将他玷染,成為她唯一的面首也着實有趣。
堪堪遙望了幾瞬,她就出了神,方才趙予霜激起的怒意已被驅散而消。
不願去打擾這一番靜谧景致,容淺奚觀望了一刻,随之悠步踏入殿中。
雖因趙予霜的挑釁怒不可遏,可燈市之約在即,心底的喜悅終究是蓋過了別樣之緒,她沉靜下心,從妝奁中取出挑選好的玉器銀飾,于銅鏡前歡欣佩戴。
公主已然滿面春光,應是已想着與周大人沉淪風花雪月之景,芸香托腮而望,眨巴着杏眸,好奇般問道。
“公主,與周大人之約可就在今晚,奴婢想知曉公主此時的澎湃心緒。”
這一問令她理着發髻的玉手一頓,容淺奚笑意盈盈,目色含春地回應着:“等你有了心上人,你就會明白,只要能與他一同,無論做什麽事你都是滿心雀躍的。”
“他只需伫立着,眸中全是你的身影,你便覺着這世上再無華光可及,世間景物皆不及他。”
“奴婢已經能瞧出公主有多歡喜了。”芸香似懂非懂地點起了頭,粲笑着為公主戴上琉璃玉簪。
此景惹得她想起前往畫舫之時,那如玉如雪的清冷身姿于她身後梳發定冠,她在鏡前靜望他舉止清雅,舉手投足間滿是浮花竹雪。
思緒不經意又回至那株庭院皚雪,适才透過軒窗偷望,已不見了蹤影,她細細一想,似從畫舫歸府,她便再未與其道上一句話語。
故作鎮然地立直了身板,她側目肅聲問着,心想是否将他冷落了:“公子呢?本宮已有多日未瞧他來拜見了。”
可她身為主,為何要顧及他的感受,來拜安分明是他的分內之事,她又何必為他心軟思量……
言語間晃動了腦袋,容淺奚凝眉若有所思,引得芸香戴歪了發簪。
将玉簪輕柔地戴了正,芸香恭肅而答:“公子近日忙于書香院的修葺。”
“幾日前狂風大作,吹倒了院中的一棵桃樹,那桃樹正巧砸在了耳房,公子便帶着幾名奴才去修繕,許是未來得及與公主禀明。”
原是在修葺偏院……湧動的煩悶順勢落下,她望着鏡內的嬌俏明豔,又望向天色,淺算着時辰,念及是時候該前往那街市了。
一支流蘇金釵被随意置于妝案,她惋惜作嘆,嘆息後又眉歡眼笑地欲行出府殿:“也罷,這府邸本就交由他打理,本宮随他去了。”
趁公子未随伴左右,芸香忙抓準了時機,讨好般輕展起了靈動笑顏:“那今晚的乞巧之約,奴婢陪公主去吧?”
自從公子來了公主府,公主對其的偏寵只增不減,地位于幾日間便超過了常年伺候在側的二位婢女,芸香亦承認公子打點府務面面俱到,但仍不願在府宅中失了受寵之位。
“本宮自行前去,無需你們跟着。”容淺奚婉聲而拒,打消了這丫頭的争寵念頭,黛眉稍彎,得意的面容暈上幾縷羞赧。
“若遇險境,自有周大人相護,本宮才不需人伺候。”
眼見公主獨步入往暮色,芸香不自覺地微跺了腳:“可公主一人離府,奴婢實在心懸高空。”
興許是忙完了手頭之活得以空閑,一聲清冽之語悠揚般傳來,顧沄止行步出了府門,恭敬地于她旁側駐了足。
“在下護送公主去柳岸街市口。”
怕她多慮,他再添一言:“待游逛而終,在下再護公主回來。”
揮袖讓芸香及随侍退下,她沿着街陌而行,默許着顧沄止無言跟随。
此番熟悉之感使得她念起畫舫歸府之夜,他們亦是如此,她歡愉相道愛慕之心,他緊随在後聆聽。
這幾日與他斷了話語,竟是莫名多了一份疏遠。
這一切仿佛是他刻意拉開的疏離……
她不解為何會生出這般念想來,他好似在默然劃清着一道界線,似要與她敬而遠之。
可他身為面首,又怎會有界線可言,她輕嘲般斂眉一笑,笑聲如銀鈴而蕩,才覺沉寂了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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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淺奚閑适漫步于柳岸,芸香方才所道的房屋修葺一事蹿入腦海,她咳了咳嗓,肅然啓唇問着:“偏院桃樹被吹了倒,此事為何不禀報?”
而他應對自如,像是早已想好了回語般答得滴水不漏:“在下以為,此為府邸淩雜之事,不必驚動公主。”
怕再與他言道就掃了興,她隔着柳枝朝前一望,那孤傲的寂冷明月伫立于街口相候。
“你不必跟着了,回府去吧。”
眸底頓時溢滿了柔色,容淺奚示意身旁之人退下,便滿懷喜悅地歡奔前行。
此刻兩旁肆鋪紛紛打烊,人煙罕至,夜幕之上皓月當空,卻不及這一人來得耀眼。
她輕盈止步,擡袖理着因奔跑而微亂的華裙:“不是說好的待燈會終了,玦哥哥怎麽先到了?”
“只是不願宣玉再為我候着。”周玦見勢淺笑,心覺今夜的宣玉似比尋常更為清豔。
街市的攤主未徹底收下攤,各式花燈挂于攤鋪上晶瑩璀璨,燈如星河。
她輕點步子,不禁感慨道:“這些花燈可真是好看,比宮裏瞧見的可絢麗多了!”
周玦穩步并行,瞧望着眸中粉黛嬌俏可人,湊近着柔聲而問:“宣玉喜歡哪一盞,我也好投其所好,借此相贈。”
從未與這位大人如是接近的她愣了神,灼燙紅霞燒至耳根,她忙別開眸光,佯裝鎮靜地将心思皆放在花燈上。
“我要那一盞彎月花燈!”她可是極少而得他所贈予之物,既是他直言提出,她定不會錯失這絕佳良機。
攤主是位臉布深紋的老者,正欲将懸挂的花燈取下,便被一清寒如冰的公子攔了下。
“這花燈我要了。”
這公子一身冷傲,雙眸凜然,攤主似在哪見過,卻因其着以青衫便服,一時憶不得。
不論怎般,應是個大人物。
盯着公子置于攤上的一錠銀兩,攤主頗為無奈道:“可是公子,這銀錢我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的。”
“那便不必找了。”未想這人極為闊綽,取上花燈,轉身便跟着一旁的姝色并肩遠去。
今日為乞巧,乃是傾慕之人相守之日,攤主遠望一雙璧人,擡聲祝願。
“老夫就在此祝二位比翼雙飛,白頭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