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移情（1）
移情（1）
成敗皆在此一舉, 青蕪攥緊了香囊，原本黯淡無光的眸裏染了一些希冀，沉着般放入袖中。
作思片霎，青蕪又尋了紙筆, 于宣紙上落下字跡：“倘若事成, 小女如何才能尋到公主？”
“本宮予你們自由, 你們無需跟着本宮。”
容淺奚望出這女子欲為此報恩，可收下這些姑娘無疑會惹上禍端，深思熟慮，她留下幾錠銀兩，讓她們活得自在。
見此景難忍清淚, 青蕪猛然下跪，再次落筆：“公主願救我等于危難，小女與衆姐妹願一生為公主效勞。”
不為動容地将女子攙扶了起，容淺奚冷聲一嘆，留下一語：“你們不必對本宮如此言謝, 本宮行此事并非僅出于善心。所謂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罷了。”
搗毀畫舫本就為了扳倒皇後, 單純行善, 她可未有這般閑情雅致。
“青蕪姑娘, 有緣再會。”
揮袖作別後, 随着顧沄止回于扁舟, 她淺望船舟離了畫舫，在烏蓬內安逸而坐。
身旁的清冷公子與她并坐着，瞧她神清氣爽, 惬意非常，擡手将蓬簾撩起, 萬象澄澈，賞起了湖上的水軟山溫。
她輕垂起軟肩，朝夜空舒心一嘆：“今夜有月色相伴，好似比上回更為順心了。”
手中的船槳緩慢停歇，那船夫将扁舟靠了岸，順手牽住了纜繩。
“看樣子，小公子是緩解了些許暈船之症。”
此次的順利行事，還多虧了這船夫的相助，而她也明白些這道上的規矩，皆是見錢眼紅，唯利是圖而已。
容淺奚将袖中僅剩的銀錢塞進船夫長滿老繭的雙手，輕盈一笑，便回了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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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老伯的照拂，本公子的一番心意還請老伯收下。”
“這怎麽能行？”那船夫看直了眼，嘴邊雖挂着為難之意，卻仍将之收入了囊中，“小公子為人直爽，可這銀兩給的也太多了……”
“老伯就收下吧。”
轉身入了明黃燈火中，她帶着顧沄止回至喧鬧街市，身後的畫舫就如同過眼煙雲，她應是不會再到訪此處。
潇灑揮動着折扇，還真像極着富家公子，她微揚着秀眉，收扇輕拍着身側玉影的薄肩。
“接下來的事，就交由你去了。”
顧沄止順勢明了，俯首晏然回應：“在下從公主之命。”
回想着此人入府以來，一向對她唯命是從，她所需之物，他皆能謀取而來，就連後宮之争、朝廷之奪，他亦能從中謀求她欲得之利。
或許正如他所言，他僅是在外漂泊久了，想尋一居所栖身，故而尋到了公主府。
甘願屈身作為面首，甘願倚仗她的權勢而活，他許是遇到了稍許難處。
念至于此，她便覺着前陣子對他太是嚴苛，将怒火之氣撒在了他身上，還将他屈辱地視作周玦的替身，供她消遣。
幾日後風和日暄，雲淡天高，她于庭院處見着層林盡染，疊翠流金，殘紅飄落，才知已入了秋。
閑适了多時，容淺奚徐步行至書香院，望此院落已修葺如新，那皓白若雪的清雅身影正伫立在院中，于落葉紛飛之下悉心打點府邸下人。
她清悠走近，輕扯上其衣袖，惬心而道：“沄止，随本宮出府游湖。”
“游湖？”未料公主有這般閑情，顧沄止不免微滞。
是該帶他去散心游玩的，就當是犒賞他盡心竭力地服侍于左右，她作想了幾瞬，傲然仰了眸。
“本宮想尋一人泛舟賞湖，思來想去，還是你最适宜不過。”
莫名又擔憂他不情願，邀奴才單獨與她游賞湖光，于這身份而言太為不符，容淺奚輕聲一咳，故作傲氣般再道：“本宮也不願強人所難，你若忙着打點府務，本宮便喚芸香去。”
她作勢決然欲離，玉腕便被身前清影輕巧握住。
“公主之邀，在下怎會推辭。”
聽得他于耳畔淺道，嗓音泠泠，惹得她心上泛起一絲酥麻，她輕應一聲，不覺垂下了眸。
她不明這異樣之緒從何而來，分明只是個仆從應了她的話，她竟生出了萬般得意。
就連當初父皇為她設生辰宴時，八音疊奏，高歌曼舞，她都未曾如這般得意過。
定是這侍從太令她稱心如意，事事皆能辦妥，無需她焦心勞思……對此，她心感萬分歡愉。
帶上這勝t雪如玉的溫雅公子泛起了舟，船只順着湖面水波晃蕩搖擺，容淺奚撩開帷簾望了片晌，又收了玉指放下蓬簾。
這船篷較那畫舫的湖舟寬敞許多，遮風避日，明朗舒坦，她卻思緒飄忽，無心去賞秀明湖色，因一旁的清絕透着隐約可見的疏離。
帶其出府本是出于私心，覺着一人散心甚是無趣，便忽而起了興致将他帶了上，可不知為何，她已是興味全無，在意起他來。
顧沄止這人總是令人感到一貫的疏遠，與周玦不同，他溫和從然，讓人誤以為極易親近。
可當真近了，他又刻意将距離拉得遠，若即若離，淡薄寡心。
就好似這世間不論何人，都不得他為之一瞬的停留。
“散布謠言之事，可安排妥當了？”
索性與他挨近了些，明豔羅裙貼在了雲紋袖衫上，容淺奚嫣然莞爾，眨眼問道。
他聞言似笑非笑，淡然的眉目有了微許笑意：“公主這是明知故問。”
“好啊，你如今也敢頂撞本宮了，小心本宮治你的罪。”故作肅穆般回着，容淺奚假意惱怒，僅想着與其再靠近一些。
這天下怎會有奴才，讓主子這般匪夷所思……
分明如此近了，何故感他離得更遠。
她心有不解，只覺這莫名之緒令她煩悶至極，如若難解愁悶，便讓此人多受上幾頓刑罰，她瞧着爽快了，自是舒暢不少。
“你是未見過本宮最是氣惱的模樣，府中的下人可都怕本宮怕得緊，你……”
言道一半，忽見他轉眸而望，深邃的眸底清潭似要将她淹沒，她霎時晃神，頓感自己竟與他如此貼近。
額發相觸，仿佛她輕微一動，唇瓣便能覆上他的薄軟涼意。
言語一頓，她竟是忘卻了後話：“你可莫要惹惱了本宮，否則……”
“否則會如何？”
他音色微沉，宛若琴弦微然撩撥，似瞬間撩亂了眸中嬌色。
心慌意亂中，玉頰飛上一片桃紅，她強撐着盛氣凜然，卻知自己再是佯裝不了：“否則便會……便會……”
欲念一時湧起，她眸若春水，皎皎凝望，真切地想得到他。
“公主都不知該如何責罰在下，還言道得這般咄咄逼人……”耳畔掠過的語聲微顫，她渾身一軟，嬌柔地倒入了清懷中。
目色水光潋滟，她嬌聲低言。
“你在引誘本宮……”
他依舊清晏如常，可平靜中溢出的，是絲絲縷縷的妄念：“為何不言是公主在蠱惑在下……”
而後軟唇徐緩相貼，雪松之息頓時襲來，似将她裹挾進無人知曉的深淵……
容淺奚頓感霎那滿足，下意識環住其肩頸，将此吻不斷加深。
與他相伴久了，她像是愈發貪戀這般親昵，氣息交纏，以欲為安，似乎這樣，才能瞧清他的心思。
船篷內唯他們二人，遠離着世間紛擾，無人知曉這一處秘密。
一念過後，方才的滿足之感已悄然散去，她欲求不滿，發絲淩亂而垂，伸手便去扯那皓雪白衫。
可她從未解過男子錦袍，瞧這雲袍着身簡單，不想竟繁瑣得要命。
他輕握嬌腕，将這抹嬌豔困于懷下，眸色若明若暗，随之傾身，欲繼續掠奪，聽聞船夫于棚外呼喊，又止了舉動。
“快靠岸了，姑娘可還想再環湖一圈？”
這船夫還真是壞了雅興，容淺奚暗暗抱怨，擡聲回道：“湖色極美，再多賞些時刻吧。”
“得嘞。”
船只似悠緩地拐了彎，船夫接着劃槳而行，蓬內又歸了寂靜。
她面露緋色，揚唇嬌笑，擡指纏繞起了他的絲縷墨發：“不夠，再來……”
碎吻再而落下，綿柔微涼，如同高山冰雪，卻無意間将她的神思抽了走。
肩處薄衫緩緩退下，她嬌羞阖眸，只得不言不語，于無聲中輕然回應。
頸間玉膚傳來隐隐溫熱，似山雪被心火融化，綿延不絕，千回百轉，她不由地擁緊，一舉一動身前之人柔緩牽引。
高傲金貴的宣玉公主在他懷裏羞豔至此，顧沄止心顫一霎，雙眸微紅，隐忍再三，深知再這般下去便是不可收場……
憶起庭院池水中的那一夜景，于越矩之事，她似是不許。
未有她的命令，他不敢擅自而為，只能忍下欲念作罷。
畢竟身處船篷內，船帷被風若為吹動，便能掀出一片旖旎，此般适可而止雖令她不悅，倒也合于情理之下，容淺奚微垂眼眸，芙面上的緋紅消散，心念随着靜了下。
她倚于懷內把玩着青絲，許是仍有些意猶未盡，話語帶着淺淺嬌媚。
“我有時覺着，此生不招驸馬，與你共赴缱绻，也算快活。”
眼底的濁念已盡數而褪，顧沄止聞語輕笑，不疾不徐地理起玉冠與衫袍：“周大人若是聽了這話，必将在下千刀萬剮。”
她勾唇一望，他道得顧忌，可他神态自若，根本未将周玦放在眼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