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蝕情(1)
蝕情(1)
聽聞府門侍衛的禀報, 芸香疾步行出,望見公主的霎那,頓時紅了秋眸:“公主可算是回了府,再不回來, 奴婢都要急壞了。”
“公主竟真能尋到公子。”
映秋随行而出, 婉笑着瞧向公主身旁的這道清逸之色, 眸光透出難掩的欣喜。
既已歸府,便要依着應他之言,将那蝕情之毒盡早釋解,容淺奚明眸微凝,與其沉聲道。
“你去歇着, 本宮自會将解藥尋來。應你之事,本宮不反悔。”
顧沄止俯身輕語道謝,如往常一般從容淡然地回了偏殿:“有勞公主了。”
面色随之萬t般肅然,她快步端肅地順着庭廊走去,任憑汀花雨細, 水樹風閑,邊走邊與身後婢女道着。
“芸香, 映秋, 去各藥鋪問問大夫, 可知這世上有種名為蝕情之毒。若有消息, 便将解藥問來, 不論用何等法子。”
嬌縱的眸子陰冷了半分,她凜聲又道:“利誘也好,用刑也罷, 本宮需要那解藥。”
“是。”二位婢女聽命恭肅退下,忙按照吩咐安排起下人。
“府上的人都給本宮聽好了!”
威然甩袖, 她再次高喊,引得府邸衆人紛紛止了舉動:“近日皆聽從芸香和映秋的吩咐去尋解藥,本宮無需伺候。”
命令一下,府殿上下之人皆奔走向城中各大藥鋪醫館,庭院頓然寂靜了下。
輕步回于殿中,從書案上執起墨筆,容淺奚憶起玉牌上的印記,将之一筆一劃于紙上摹仿。
落筆終了,她将紙張折疊,精巧地綁于鴿足上,在軒窗處鎮定地放飛白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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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欲通信之人卻非他人,而是曾于畫舫處救出的青蕪。
自畫舫被毀,青蕪便帶着舫中姑娘在城郊一帶開起了酒館,一來可維持生計,二來可探聽些許情報,為她所用。
城郊處常年有商販路經,久而久之,所打聽到的消息便多上一些。
她平日鮮少打擾青蕪,只是這有關顧沄止的一切,她勢必要探究出所以然來。
他既然并非宸國人,終有一日會離開此地,她便要将他查得清晰,以免将來與他人道起,鬧出了笑話。
說來也是怪異,對于此人的刻意隐瞞,詫然過後她未有絲毫惱怒之緒。或許真如常陌所言,與此人親近久了,他自會和盤托出,坦言不諱。
現下最為要緊的,還是解了他身上的蝕情蠱毒,讓他于身旁更是自在些。
容淺奚眉頭緊鎖,聽着跫音急促入殿,芸香微喘着氣,随後鎮定着啓唇回禀。
“公主,城南有一大夫聽說過此毒,卻說這天下沒有解藥。”
沒有解藥……
這世上怎會有不得而解之毒,她心下猛烈一顫,桃容險些失了色。
“不可能……”喃喃低語了一瞬,她沉思片晌,凜然出了府,“給本宮帶路。”
她極少行得這般莊嚴肅穆,目光暗沉,透着嬌慣與威儀,使得周圍路過的庶民吓壞了膽,畏懼着不敢靠近。
行色狠厲地來至一城南醫館內,容淺奚于堂中尋了椅凳而坐,冷然望着跪拜在地瑟瑟發抖的大夫拼命磕着頭。
那大夫也不知發生了何事,只瞧着這宣玉公主面色陰沉,一心要探聽解蝕情蠱毒之法,便慌亂言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啊!”
“老夫确是有所聽聞,這蝕情之毒來自西域,就算有解藥,在此城中也尋不到……”
“可本宮偏要得到,”這世上還有她宣玉得不來的東西,聽着當真荒唐得很,她冷聲一笑,淩厲再問,“你可知西域處,何人會有此藥?”
旁側的侍衛擡腳踢着顫抖不已的大夫,作勢将棍棒舉起,欲落于其身上:“公主問話呢,快說!”
“老夫不知啊,公主放過老夫吧……”大夫渾身抖得厲害,垂目不敢望上這公主一眼,立馬将自己所知的全然道出,“老夫只知,若中蝕情,便不可再生情念。”
“若妄念四起,錐心刺骨,不得而活。”
“拖下去吧。”不願再與此庶民費上口舌,容淺奚擺袖起身,望向堂外冬日豔陽,日光暖照,心緒卻因解藥難尋而徒生困擾。
待那大夫被拖了走,一侍從入堂抱拳相問:“敢問公主,此人如何處置?”
她容色幾近冰寒,冷言回道:“再多問上一番,有消息立刻來報。”
“屬下從命。”那侍從會了意,穩步又告了退。
面對欲得到之物,她從不心慈手軟,哪怕威逼利誘,嚴刑拷打,她也要問出解藥的絲許下落。
這些庶民無辜受刑也好,蒙冤入獄也罷,她通通不在乎。應下顧沄止必定為他解了此毒,她便不惜一切代價做到,如若不然,她這主子的顏面該往何處去放……
見公主駐足于堂前愁眉不展,映秋微步上前,柔婉而道:“不知公主可否記得,此前西域有使臣來我朝……是周大人接待的。”
被其一提點頓感柳暗花明,容淺奚怔然一霎,一絲希冀湧上心頭。
“你是說,玦哥哥興許會解藥的下落。”
千想萬想,她倒是将那位內閣首輔忘了卻,常年與西域交涉,周玦應是明了着奇毒異蠱的稍許消息。
可她向來不求人,更何況那還是她愛慕多時的心悅之人……
此刻着實未有任何頭緒,她心下一橫,決意行此等無奈之舉,去上周府一趟。
“走,去周府。”
容淺奚端莊地行上馬車,卻見映秋駐于車旁左右為難。
“只是……”映秋猶豫未決,公主近日與公子待于山林,自是不知周大人所遇的近況。
她眼眉透着不解,待其下文:“只是如何?”
“這幾日周大人的父親,周老前輩病危在床,恐是時日無多,”擔憂般字字相道,映秋微俯身,遲疑地将語聲轉輕,“大人忙得焦頭爛額,也未有過多的心思去念及旁事。”
前首輔周策竟已病重至此……
周玦對年邁的父親一向敬重,此般定是心感悲痛,她此番前去徒添其煩惱,确是不合時宜。
可她一籌莫展,迫不得己,只能硬着頭皮去拜訪一遭。
“眼下別無他法,本宮只能去試試了。”
馬車平穩向前駛去,容淺奚坐于窗邊靜思,只覺自己為一仆從實乃付出太多,顧沄止若不對她感恩戴德,她非要扒他一層皮不可。
這般想着,方才那醫館大夫的話又無意蹿入腦海,此人中蝕情毒發,竟是因生了情念……
他居然……也會心生情妄嗎……
回想他那漠然隐忍痛楚的模樣,應當受此折磨已久,早已認了命,她心口微顫,不禁與此前的猜想融合至一起,緩慢得出了一論。
他藏于心上的女子,應是遠在故居之人。
此人忍辱入了宸國公主府,甘願成為任她差遣的一名侍奴,或許皆是為了那一姑娘。
失神片刻後,容淺奚擡指撩起帷簾,悠緩地問向映秋:“映秋,你說公子的心上之人……是何方姑娘?”
映秋也覺困惑,憶着适才大夫之言,微搖起頭來:“奴婢未曾聽公子言起,只憶得公子常邀月作伴,亭中獨飲,想必是思念那姑娘了。”
“他來本宮的府邸一直未道明目的,如今一想,像是為了一執念而來……”
像是有些瞧明朗了一般,她起初對來路不明之人實在好奇,可越是了解與探問,她越感失落。
這份失落由何而來,她不知不明,只知口口聲聲道着忠心不二的奴仆,心底卻裝着別家姝色……
一想至此,她只感遭人背叛,思緒便亂到了極點。
不曾發覺公主的異樣之緒,映秋随步于馬車一側,嘆息而道:“公子性情涼薄,竟還是有心的。”
“本宮怎地才有所發覺……”她依舊輕聲低語,若為惆悵地似在說與自己聽,“他心上有人,故而總避着本宮,卻因本分在此,又不得不從命而為。”
想到曾對他的言辱與折磨,容淺奚勾唇輕笑,話語再度冰冷了些:“他對本宮許是有些恨意在的。”
“可公主對公子的好,全府上下皆看在眼裏,”映秋連忙反駁着,又擔心惹了公主不悅,垂首低眉道,“遇上公主這樣的主,是公子難得的福分。”
“瞧你說的,将本宮都要說成了一位大善人。”
論對待府邸下人,她對這随侍算是耗盡了心力,試問這公主府上下,又有哪位奴仆敢與他争寵……
他便是仗着她的偏寵,仗着她的威嚴在府中逍遙自在,假意對她百依百順,暗地不知藏着多少見不得光的念想。
她如此誠意待他,換來的卻是他對着別處姑娘示好。
裙擺被雙手攥了緊,容淺奚緩緩切齒,心上隐約流淌過不甘,頓覺自己莫名受到了折辱。
他膽敢對他人動情,這是她無論如何也無從諒解的……
“周府到了,奴婢扶公主下馬車。”芸香輕俏地喊着,馬車而後止了下。
撩簾行出馬車外,容淺奚直身莊重向前而走:“不必了,本宮自行來。”
“宣玉公主……”周府外的兩名侍衛見來者是宣玉公主,忙行上一禮,為之讓了道。
“奴才拜見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