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蝕情(2)

蝕情(2)

其中一侍衛悄然一瞥正堂, 謹慎抱拳,小聲告知着:“大人正于堂中和刑部侍郎t李大人議事,公主需稍等片刻。”

周玦忙于朝務已不是一兩日之事,她沿着庭院石路, 直徑向偏殿行去。

“無妨, 本宮去偏殿候着。”

雖是對那人的隐瞞心生惱怒, 可她應允在先,說得萬千好言才将他領回府殿。這一回,她便盡心竭力将此毒解了,往後,她定不會再被他蒙騙。

什麽忠心不二, 什麽永不相負,都是花言巧語,靜言令色罷了……

如是而想,她閑坐于偏殿內飲了一盞清茶,未過多久, 擡眸就見那冷肅孤高的身影從庭院外穩步行入。

分明僅有二三日未見,這抹孤冷清寒似是消瘦了許多, 容淺奚柔緩打量, 見他行色匆忙, 應是被告知了她前來的消息, 便倉促趕了來。

去山林尋顧沄止前在宣玉府門與之匆促對望, 她還不明那日,他究竟要與她說些什麽……

“宣玉來此,怎不提前傳報?”周玦默然半刻才啓了唇, 眸色微暗,似有心結未解, “又讓宣玉等了……”

趕來如此急促,應是将朝事放置了一旁,她揚唇一笑,欲讓他寬下心來:“玦哥哥還是以朝事為重,我也只是來請求玦哥哥幫上一忙。”

周玦不易察覺般微嘆了息,定神後于旁側肅然而坐:“宣玉大可直言,微臣定當盡力而為。”

省去些許噓寒問暖,她鄭重凝眉,與其直言道:“玦哥哥可知,有一毒名為蝕情,出自西域,若中此毒,解藥極為難尋?”

“是何人中了這難解之毒?”

本是端着茶盞的手不由微滞,周玦自當明了她所道之毒,亦明了是那顧沄止不堪忍受毒發之苦。

可眸前這道嬌姝之色,卻為了一面首各處尋求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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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詫異不已,眼前浮現着那日,她為找其身影上山之景,堆積于心頭的妒意似要炸裂開。

眸中嬌色避之不答,語調輕軟,雖道得親切,卻莫名生出一絲疏遠之意。

“玦哥哥若能幫我尋到解藥便再好不過,若無能為力,我再去另尋他法。”

沉默良晌,他倏然問道:“宣玉為的,可是那面首?”

“我應了他的。”

容淺奚微垂下眼睫,想着周玦對贈送面首之事極是悔恨,應對顧沄止也有着稍許厭惡之緒。

“他跟随我,我應當要為他解了這毒,”微頓過後,她覺尋助無望,容色映出了微許疲倦,“玦哥哥近日憔悴了許多,我也知不該于此時打攪,可……”

聞言,哪知周玦沉寂了一瞬,竟是應了下。

“微臣知曉了,會去向西域之地打探。”

眸底的黯淡霎時消散,她驀地轉眸,欣喜溢滿了眉眼:“多謝玦哥哥,我便告辭了。”

她難掩心底翻湧而出的喜悅,又覺在此不便做過多打擾,起身燦笑着俯身拜禮,歡步欲離去。

“宣玉,”朝殿外邁了一二步,她忽而聽得身後傳來柔聲之問,“微臣所言成婚一事,宣玉可有些許打算?”

來周府最擔憂的,便是周玦提起那成婚之願。

幾日前她聞語婉言推卻,言說着要思慮上時日。可過了這些天,她光顧着勸顧沄止歸府,為其尋着解毒之法,哪有心思去想這事……

此刻她轉念作想,更是亂了套。

本就淩亂的思緒,愈發理不清了。

想着那奪權之路還可再更近一步,加之周策抱恙在床,容淺奚思量片霎,鎮靜言道:“周老前輩卧病不起,此事便暫且放着,确是不合時宜。”

“況且,我不願對玦哥哥有所隐瞞,心裏有些發亂,想再靜上一段日子,”她輕阖了眼,又再度睜開,眸色多了一分淡然,“就算我應了下,我與玦哥哥之間的鴻溝不可跨越,一切還要看父皇之意。”

只嘆是與他皆處在朝堂深宮,她輕然一嘆,似是不再多作妄想:“我有時會想,與玦哥哥的緣分大抵是快盡了。”

“宣玉……你為何這般作想……”

周玦怔然起身,微懸空中的手頓然握緊,幾念過後垂落而下,握得發顫,攥得生疼:“微臣還未放棄,你莫要……”

桃顏染上了一抹釋然之意,她斟酌幾許,淺淡地繼續言說着:“倘若玦哥哥非要我應下才肯相幫,我恐是要掃了玦哥哥的雅興。”

“不論宣玉願與不願,微臣皆聽宣玉的,”明了其話外之音,周玦眸光輕顫,如同早已瞧清了局勢,肅聲立着誓,“此生唯聽宣玉爾。”

“玦哥哥這是要……”她詫然回首,望見堂內清肅身影決然站定,堅定雙手作揖而拜。

難以置信這大逆不道之話竟出自奉公不阿的少年之口,她心下驚顫,聽他再道。

“這天下都可以是宣玉一人的。”

下意識慌亂地瞧向四周,她才覺自己多慮,此乃周府之地,縱使被旁人聽得,也不會傳至父皇耳中,恍然松了口氣。

目光一躲,容淺奚壓低了話語,方才冷然被一霎的震動所取代:“玦哥哥快收回此話。”

“若被父皇聽了,這是會丢性命的……”

周玦像是不以為意,臨風玉樹般立着,斷然承諾:“此言我只與宣玉一人道,是對宣玉這些年的虧欠。”

虧欠……何來虧欠……

她心覺這世上之事甚是難料,曾覺自己的一廂情願換不來這道孤冷皓月的幾番回眸。

到如今,多年的執念竟化作了他心上的虧欠,令他手足無措,無處宣洩。

可她豁然明朗,冥冥中不得相守的二人不會眷屬終成。亦或是,她那妄想多年的愛慕,已在悄無聲息間消耗殆盡……

對于兒時那觸不可及的明月,她興許未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歡喜。

“玦哥哥從不欠我什麽,一切曾是我心甘情願,”恭敬地回了禮,容淺奚莞爾,遂而不再留戀般于周府離去,“保重。”

芸香和映秋應着懿旨在府外等候,幾盞茶的功夫,便見得公主行着悠步而出,心情尚佳地步入馬車內,不言不語,盡是引得她們困惑連連。

每回見過周大人,公主皆是心事重重,可此次尤為不同,也不知與大人談論了何事,公主竟如此喜上眉梢,渾身都舒心惬意了起。

回至宣玉府前,芸香瞧見公主已然走到門檻,駐足思索了少頃,又轉身回至馬車上。

“公主怎麽了?”公主顧府門卻不入,芸香大為不解,疾步跟回馬車旁,“為何不進府?”

示意映秋留于府上,她去去便歸,容淺奚正容亢色般回了車內,與車夫相道:“本宮再去城西的醫館問問。”

馬車順勢向城西而去,她靜待于車輿內,不願空手而歸。

這公主府上下皆是她的所有物,連同他也是,她這做主子的若是未得音訊而回,往後她的話語還有何威嚴可在……

何況他仍受着毒發痛楚之擾,她搜尋一日無策而回,興許會引得他暗自失望。

容淺奚端直了身板,無心去賞沿途風光,決意親自再去尋上一番。

“這些事吩咐奴婢去做就好了,”芸香蹙起柳眉,心急意切地擔心起公主的玉體來,“公主這兩日太是費心勞神,奴婢見了都心感疼惜。”

她眸色稍顯凝重,隔着帷簾緩聲回着:“再尋不得消解之藥,公子怕是撐不下去……”

馬車過了幾條街陌,後方忽然傳來映秋急切的呼喊,她掀簾見那婢女奔走前來,忙令車夫停了下。

“公主,公主!”

映秋上氣不接下氣,追趕而到時努力平複了心境,正色禀報:“周大人派人來報,蝕情之毒能解了,藥已送到了府上!”

凝肅的神色于霎那間清明,确信無疑此話不假,容淺奚不可思議,這解藥從天而下,竟來得如此猝不及防。

“走!快掉頭回府!”

随着她凜聲令下,車夫一揚馬鞭,馬車立刻原路折了回。

焦躁不寧的心緒終是安穩了些,她不欲去探究這藥是從何處尋得,只想着應允顧沄止解毒一事可算是有了交待。

府中伫立着一位小厮,身着淺藍色短卦,瞧見公主凜然行來,步履生風,鎮定威嚴,忙敬肅一拜,将一精小瓷瓶雙手奉上。

容淺奚接過瓷瓶,細細端量,随後聽着小厮于面前恭肅道着。

“此乃周大人讓奴才送來的藥瓶,大人還帶給公主一句話。”

“此藥換公主一個心意,是也好,非也罷,想聽公主一聲坦言,明日大人在歸期閣樓候着。”

言此一頓,那小厮轉輕了語聲,t謹言慎行般低聲再言:“此外,大人想與公主再商讨商讨奪權攬勢的謀劃事宜。”

她訝然心顫,周玦方才在周府所言并非玩笑話,此路若有內閣幫襯,她倒是對此攬下了一大方勢力……

周玦如若誠心相助,她便收下這份誠意,就當是補償自己這些年望眼欲穿的單相思。

“是何時辰?”望小厮轉身欲離,她連忙喚了住。

“大人未說時辰,僅說會一直候着。”向其清晰而道,小厮再次行了禮數,再不回首,緩步出了府邸。

“公主若對大人已是無意,對那商談之事也不着興趣,便無需前往,大人自會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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