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奴仆(1)
奴仆(1)
将瓷瓶于手中握緊, 她垂眸輕嘆,待人已離去,半晌才回:“本宮明白了。”
周玦這是想與她來個了斷,想聽她心意為何, 想聽她道着與從前一般的歡喜之言。
可聚散無常, 人心難測, 對于這段思慕,她不再卑微索求,該是放下了。
閣樓之約她務必要去,為的是與周玦言明道清,為的是攬盡內閣勢力。此般, 她與母妃的地位便就此不可撼動分毫,她依舊是宸國獨攬榮華的宣玉公主。
輕步行回殿內,容淺奚心感舒暢,将瓷瓶在手中掂了掂,望向案桌上精巧美味的糕點, 明媚一笑。
她輕擡雲袖,朝一旁的映秋吩咐着:“這糕點拿去給公子吧。”
“可是……”猶豫了好一陣, 映秋搖頭而答, “公子從不讓奴婢進他的屋。”
見公主不明所以, 映秋忙又告知道:“府中的任何下人, 公子皆不讓。”
此人平日裏瞧着謙和禮讓, 溫文爾雅,竟還有這孤僻的性子……
想着她是此人唯一恭迎之人,得意之感蔓延上心頭, 她輕聲一咳,揮袖讓其跟着:“罷了, 本宮正巧要尋他,你随着一道去吧。”
讓映秋跟随身後,容淺奚悠步順着曲折游廊來到偏殿處,周圍秀麗清幽,花香隐隐,她淺叩殿門,柔聲喚着。
“沄止,是本宮。”
殿門随之悠緩打開,落雪浮花般的清逸身影伫立于殿中,深眸染了一層淡雅笑意。
她傲然踏入房內,見映秋将糕點放至書案,告退後阖上了房門,才一展含春笑顏。
沖其莫測般眨了眨眼,她故弄玄虛地輕晃着衣袖:“沄止,你猜本宮尋到何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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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你也猜不到,”容淺奚洋洋自得,笑靥如花般綻開,怡悅地取出藥瓶,“快服下!”
目光雲淡風輕般地落于瓷瓶上,平靜無瀾的眸中清潭顫了一分,顧沄止靜默地朝面前嬌色望去,似想看出些什麽,卻一望無涯。
被他瞧着有些不得其解,只感是他心生動容,要對她感激涕零了,将解藥遞至身前,示意其快些服用,容淺奚盈盈淺笑道。
“為何這麽看本宮?本宮可是為這解藥耗費了不少心神。”
他未推拒,眸色淡冷,晏然接過藥瓶,不假思索地将瓶中的解藥服了下。
“感覺如何?好些了嗎?”
唯恐此藥不起效用,容淺奚提心觀察了半刻,遲疑地問着。
淡然薄冷的神色逐漸柔和,他眸底笑意不減,甚至深了幾許:“好多了。”
眼前清冷如玉的素雪之影安然無事,她不禁舒了口氣,心想周玦此次果真獻了誠意,待她确為真心:“看來還是玦哥哥神通廣大,我在城中探聽了兩日,竟抵不過他半個時辰。”
“公主去求了他?”
眸光中掠過絲許愕然,于沉寂中漾開漣漪,顧沄止輕瞥已空的瓷瓶,沉聲問道。
她聞言更為得意,仰着明豔似花的清麗嬌顏,揚眉笑道:“也不算懇求,只想讓他幫上一把。”
眼底的詫然一閃而逝,他面色凝滞,語聲霎時柔緩:“公主尊貴,怎能為一下人跑去周大人的府殿。”
方才的确抛下顏面去了周府,那還不是欲讓他早些擺脫毒發之苦……
她輕撇着櫻唇,故作傲氣地回應着:“本宮樂意,他人如何管得着。”
“如今蝕情已解,你便不可再逃出府去,”此前的承諾已說到做到,容淺奚鄭重瞧望,生怕這人再逃了走,“若被發現,死罪一條,再不可寬恕。”
他默然一霎,恭敬地應下:“好,在下不擅自做主了。”
現下已解了纏身之毒,他便再無借口離府不辭,在府中若不安分守己,她定不予饒恕。
可那大夫的話語如同一根針刺紮于心底,想着面前之人心神不一,身世成謎,心上還另藏有愛慕之情,她難以遏制翻湧而起的惱意。
輕盈地勾上唇角,容淺奚斂眉輕笑,別有深意般随然瞥過偏殿各處,而後威步凜然地向正殿而行。
“本宮近日想擇一些家奴,讓芸香與映秋挑了些,眼下正于堂中候着,你便也一同去吧。”
仗着她平素的喜愛,此人是愈發有恃無恐。
擇上一些容貌姣好的家奴,倒是可以時刻提醒着他究竟是何等身份……她可寵之,亦可棄之,一個低賤的奴才,她宣玉為之勞心費神,看中的僅是他尋常時的入微體貼,其餘的便無處可留戀。
容淺奚如是暗想,威儀地踏入殿內,正中跪拜着幾名布衣男子,垂拜在地,渾身顫抖。
不知情的,恐是會以為這幾人犯了多大的錯事,正待她前來做一番處置。
外頭的傳言不知将她傳成了何等蠻橫無理的模樣,讓這些庶民皆對她懼怕三分。
暗忖片刻,容淺奚故作嬌柔而坐,百媚一笑地望着殿中的俊秀公子。
芸香在一旁俯身,俏然中帶有莊敬之意:“回禀公主,這幾位皆是按公主的吩咐所挑的奴才,膚白貌美,眉清目秀。”
明朗雙眸再瞧向跪地不起的幾人,她玉指微擡,輕聲嬌笑着:“都擡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男子紛紛頗為畏懼地擡了頭,見上公主的霎那,皆被這華然明麗恍然勾了魂。
都道宣玉公主儀态萬方,豔比花嬌,是傾城皎玉之姿,此刻一瞧,當真如繡幕芙蓉,綠鬓朱顏,朝霞映雪。
容淺奚靜望這幾道秀色,雖不驚豔,卻也稱得上是儀表堂堂,溫良俊逸,引得她本因顧沄止而煩亂的思緒莫名舒暢了些許。
“論樣貌确是出衆,”她彎眉而笑,轉眸看向身側這抹高雅正從然自若地飲着茶,又望回跪地的布衣男子,“你們都各自說說,為何想入本宮的府殿。”
這公主比想象的還要嬌麗清豔,未像城中傳言的那般蠻橫可怖,其中一位庶民率先答着,逢迎般笑了笑:“公主天姿國色,小的想日日目睹公主的芳容。”
“公主乃難求的絕色,小的不願見公主愁眉苦思,”另有男子大膽而回,自豪輕拍胸脯,腼腆地埋下了頭,“小的會琴棋書畫,會詩詞歌賦,平日能為公主解悶。”
轉向顧沄止肅然一拜,又有位淺衫公子意味深長地谄媚道:“小的想與公子一般,伴随公主身側。小的定能将公主伺候得舒服……”
這番言語越聽越是怪異,她只是欲招上幾名奴才,這些卑賤之人竟想着入她的溫香羅帳,還未進府,便想與顧沄止這般侍奉左右,是誰給的膽量……
“本宮是擇家奴,又不是擇家妓!”明眸染上不悅,她憤然一甩袖,案上的茶盞便摔落在地,破碎成片,“何人讓你們這般放肆!”
堂中的幾人慌忙跪拜不起,才明了公主的威嚴之處,顫聲求饒:“小的不敢,求公主饒恕……”
瞧這五六人哆嗦得厲害,她甚感無趣,只手托腮望向身旁高雅之色,故作偏寵般輕問着:“沄止,你覺着,是他們好看,還是你更為好看?”
遠山浮雪般的容顏寧靜似水,顧沄止将手中茶盞放落,答得極為恭順:“在下以為這幾人別無用處,還是要聽從公主的意思。”
他似乎對這擇選家奴一事不為上心,或者這本是依她抉擇而定,他便盡着本分,不幹涉一絲一毫。
就連她欲招入府的家奴說出這等不敬之言來,他也不曾流露半分厭惡之色。
他好似一直是這樣唯命是從,偶爾所說的好言好語,是為讨她歡心,卻未将她在意。
“那便就你了,還有你!”随性點了較為順眼的二人,她憤意難消,凜聲告誡道,“入了宣玉府,可要聽得本宮與公子的話,不可違抗。”
被點中的男子頓時樂開了花,頻頻磕着頭,千恩萬謝地高喊着:“謝公主恩典!公主t殿下千歲!”
“本宮歇息了,都退了吧。”
示意芸香去府中安排上這兩名家奴,容淺奚輕打着哈欠,慵懶地起了身,見天色已悄然暗下,悠步走回寝殿。
原以為将他從府外尋回,将他身上的奇毒釋解,他待她如初,她便能如此前那般,過得安穩惬心。
她不必再陷入卑微愛慕中不可自拔,不必再為權勢榮華的得失煩憂,她可以趾高氣揚,心高氣傲地做她的宣玉公主。
而如今她已然明了,那一切皆是假象。
分明與之前別無二致,分明所有事物都未曾改變,她依舊是他的主,他是府中的奴,可為何她煩悶不堪,心上像是蒙了一層霧霭,無從瞧清,無從宣洩……
游廊結着的寒霜還未消融,容淺奚放慢了步調,聽得耳畔蕩漾着清越之語:“浴池裏備好了溫水,公主可前去沐浴了。”
她忽而扯住其衣襟,眸光熾灼粼粼,低笑而問:“你要不要……來服侍本宮?”
雖是詢問,卻令何人都不容抗拒,身為她的面首,身為與她共度春夜的枕邊人,她如何也不能讓他心裝除她之外的美色。
這若是在宮中傳開,堂堂公主竟管不住一個下人,她豈非成為世人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