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奴仆(2)
奴仆(2)
浴池中花瓣四散, 袅袅溫熱之氣與清香交錯彌漫,朦胧之間玉足落池,旖旎之景于一扇屏風後漾開,一汪春色在水中鋪展。
擡指将池水淋上肩頸, 容淺奚回首而望, 見這淡雅身影在池旁伫立, 一動不動,似在思忖,偏是不入下池來。
只覺此人口中應着,心上不願,她鎮定一瞥, 冷然笑道:“平日裏見你大小事務皆能應付,怎到了伺候本宮沐浴一事上,就不知所措了。”
顧沄止聞聲頓然回神,作思終了,斟酌良晌才回應着。
“在下未服侍過女子沐浴, 需思上一刻。”
不知此人是未曾見過女子沐浴,無從應對, 還是他太為霁月光風, 不願面對此等豔韻之景。
無論如何, 此般徒勞隐忍的模樣令她暢意非常, 他不肯觸及這一方嬌豔, 她便偏要将他濁染。
“有何可思慮的,還不快下來為本宮擦拭。”
她蹙眉以示不滿,行至池旁果斷将其一把拉下, 惹得動靜過大,水花飛濺, 着于他身的素白錦衫霎時濕得透徹。
浴池周遭無人在場,無人目睹這一隅朝花暮雪之景,她背過身去,輕拭着頸間白皙玉肌,卻遲遲等不來身後之人的一舉伺候。
她何嘗不是頭一回命令男子服侍沐浴,又何嘗不知男女授受不親,可他是仆侍,理應習慣,況且他們之間早就破了防……
她都還未介意,他竟在意了起。
興許他此時正念着另一人,欲為那姑娘守着高潔之氣。
心底的怒火隐隐灼燒,她冷聲問道:“難不成還需本宮教你?”
修長如琢的皙指緩然撫上脖頸,想着他那骨節分明的撫琴之手正輕撫她的凝脂玉肌,縱使不願,也不得不從,容淺奚便得意萬般,怒氣似消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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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眸中姝色惬意稍許,他傾身于其耳畔而道,語調極其輕柔:“公主玉骨冰肌,在下怕傷了公主。”
她阖目任他摸索着伺候,淡香蔓延,薄霧漸濃,水滴落于二人糾纏的發絲上。
“本宮幫你解了毒,你往後是否該要盡心伺候?”
“公主所言極是,”柔聲淺道着适才行事的不妥,他微垂眼睫,神色尤為平靜,“在下若有伺候不周之處,還望公主點出。”
她緩緩凝神,雙眸于霧色中清晰,忽而問道:“身為盡忠的奴才,應心歸何處?”
“自是歸于主子之處,”不明皎月朱顏所為哪般,顧沄止只感身前嬌色堆滿了怨氣,沉心道着,“人歸,心歸,在下并無他心。”
不欲再聽他言上任何謊,她倏然轉身,與之相視:“你說得好聽,也不知這些話是否可信……”
唇邊升起一絲玩味之意,容淺奚陡然湊近,伸手将其腰間布帶扯落,随之将雙手擡出手面,輕巧地蒙上了這一向浸染氤氲的雙眼。
“公主這是……”
他見勢微滞,眼眸被布條蒙了上,渾然不知這嬌貴之影究竟要作何舉動……
總是瞧他從容鎮靜,少見這茫然之态,容淺奚輕笑出聲,湊于他耳旁清晰而語:“本宮偶有玩心,想與你逗個趣。”
嬌媚溫軟的氣息淺淺輕灑,他不由一僵,良久後啓了唇:“公主是想……捉弄在下。”
“捉弄又如何?未有本宮的命令,你不得反抗……”她愈發來勁,擡指輕劃過眉間與唇瓣,在其心上撥弄着絲縷心弦,柔婉輕聲而道,仍不忘淩厲提點着,“否則,本宮便讓你挨上幾日酷刑。”
“公主是要做什麽?”
今日的公主當真不同往日,他紋絲不動彈,嗓音卻于無意間發緊。
纖指撫過耳廓,撫過颌骨,終在喉結處止了下,她驀然嬌笑,眸底笑意加深。
“本宮以美色為誘,你可受得住……”
顧沄止微側了首,沉默許久,似未預料到此番景象,語聲不自覺幹澀了起:“公主國色天香,在下經不起蠱誘。”
“是嗎……”
望此人欲逃離此地,卻無可奈何不得掙脫的神态,她笑得幸災樂禍,不曾發覺此人竟是這般不經誘引。
她将玉指劃下,順勢抵在了其胸口,面色半明半暗,淡然問着:“本宮問你,你并非無心,可對?”
“公主何意?”話語剛道出,他便憶起蝕情毒發之因果,明了她定是于尋求解藥之時知曉了毒性何故誘發,才惱怒至此。
“你心上有難以遏制的思念之人,還教我不得被周玦擾亂心緒。你分明與我一樣……”
嬌俏的笑語化作陣陣冷嘲,指尖上移,落至被池水打濕的衣襟處,容淺奚輕然勾了勾指,便将其衣襟解了開。
丹唇湊到耳根旁,她似有若無般呼着氣,熱意隐約綿延,使得微涼的耳廓沾上了緋色:“本宮有些好奇,怎般的姑娘能将你困住。”
“告訴本宮,她是誰……”
話中冷意更甚,她半阖了眼,眸色就此凝滞:“她姓甚名誰?”
本是無關痛癢之事,心覺解了蝕情就可瞞天過海,未想她竟如此在意……
仆從瞞着主子懷有異心,以她高傲驕矜的脾性,的确不得容忍,他千算萬算,卻是算漏了這一層……
“在下未心屬他人,僅是奴才一名,唯效忠公主。”沉思過後,他鎮靜作答,心感公主的奪權攬勢之心不必拘泥于漠不相關的情愛上。
聽他仍是緊咬不放,容淺奚更加憤然,難以抑制的怒意幾近于寂靜中爆發:“你不說,本宮有的是方法讓你難耐。”
“你別忘了,本宮是可以慢慢折磨你的。”
唇畔間的冷意逐漸冰寒,她譏嘲未止,悠緩地吻上其耳根、肩頸,以及肩處潤澤如玉的鎖骨……
他不願言說,她便讓他嘗嘗美色在懷,卻怎般都不得碰觸的滋味,心想着為那心上人守身如玉,可就是這般不受控地被她牢牢牽制,被她所誘,被她染指……
他守他的無瑕高潔,她撩她的濃意春色,拉他入溫香春池,将他一身皓白清絕浸染豔色紅霞。
“淺奚……”
溫唇游離頸間,顧沄止喑啞輕喚,欲念随着心火淺灼,輕而易舉便被這抹柔媚扯了出。
她低聲作笑,趁勢吻上其微動的喉結,迷離般魅惑而問:“想不想得到本宮?”
“想嗎?”碎吻綿緩向上,她輕盈擡眸,扯落其肩上白衫,“還是不想?”
櫻唇離至其薄涼唇瓣處分毫之距,容淺奚偏是不湊上,輕蔑一笑,令身前之人心癢難耐。
“怎麽?想得……又得不到的滋味好受嗎?”
誘引之語如同一塊沉石砸入冷寂已久的深潭,她未晃神清醒,軟唇已緊緊貼合,渾身已被禁锢得絲毫不得掙脫。
“唔……”此人似是壓抑不了由她撩動而起的欲妄,她于懷中不斷掙紮,卻因此吻不住加深,全身酥軟失了力。
這應是她的“懲處”,怎能反被他掌控……
可他确是對她極為憐惜,縱使難忍于此,他仍是将她溫柔以待,将她如珍寶一般護于清懷裏。
被吻得一時亂了心緒,容淺奚沉溺了好一陣,直到聽得自己的嬌柔輕吟,才猛然回緒,一把将他推了開。
此舉太過突然,他似乎未站穩,直直撞上了池邊石牆。
大片水花濺于二人間,霧氣升騰,她遽然瞧不真切。
該是她勾誘,是她欲将他折磨才對,可她方才那般儀态,此刻冷靜回想,當真丢盡了顏……
“說了不許動,膽子t還真是大……”她冷言作嘲,擡手抹了抹唇角,決然抛下一語。
“真是索然無味。”
直徑上了浴池,容淺奚未向身後回望一眼,披上绛紅浴袍,端莊高雅地離了去。
宛若這場鬧劇僅是他們之間再尋常不過的嬉戲。
她無暇斥責,思緒淩亂得緊,深覺有一股莫名的悸動于無形間牽住了二人。
她不明何故,覺着自己的疑心越發變重,甚至有一瘋狂的念頭湧入腦海。
她将那人占為己有。
可他本就是她的人,不論身處何處,他依舊是她的奴,她若想與之共度春夜,直接喚他前來便是。
她于軟塌輾轉反側,怎般也不得入眠……
此時已然深夜,倘若她直截了當地喚了他來此伺候,便明裏暗裏對他低了頭。
她素來高傲,如何對一面首妥協言和。
方才與那翩雅玉影僅隔了一層被池水滲透的皓白薄衫,神銷魂倒,池中擁吻,她心燃快意,清雅白雪已被她的桃粉豔姿沾得無法抵抗,沉醉于她的一方豔色裏。
容淺奚輕觸柔唇,餘味未盡,仍有清雪之息覆着,耐人尋味,令她欲奪取更多,欲讓他棄下一切雜念,僅和她陷于缱绻之中。
曾幾何時,已于醉酒之刻與他共醉佳夜,那時她酒意難消,不懂雲雨之意,莽撞闖入他的殿房,便越發不可收拾……
世人道之發乎于情,止乎于禮,她為受得尊寵的公主,才不顧及那些禮儀之說,只要她想,這世上沒有什麽是她得不到的。
她要他的人,也要他的心……
下榻披了件寝衣在身,容淺奚在月色下緩步行于院落中,随然揮袖,便将守夜在外的侍從都遣了下,園中沉寂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