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偏愛(1)

偏愛(1)

本應是對他的試探, 怎還怪罪到了她頭上……容淺奚擡眸微怒,撞上其清冷至深的眸光:“你是在數落本宮的不是?”

他未再多語,僅是含笑作罷,使得她欲道出唇邊的怒言又悄然無息地收了回。

“仗着本宮的縱容, 你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不甘地低聲細語了一言, 她望向星疏夜空, 暮染煙岚,浮光霭霭,随着夜色踏下最後一樓階,發覺自己已出了閣樓。

山林間冷風瑟瑟,她正向馬車停靠處行了幾步, 便感肩上微沉,雪白的氅衣被披至肩頭,頓時有暖意緩緩流淌入心。

她慣于不予回望,趾高氣揚地走在前,卻在瞧向另一車輿時, 怔然一止。

她怎般也不會想到,竟能在這城北荒郊一帶, 撞見那一貫冷肅的竹清松瘦之影。

視線相撞之刻, 容淺奚尤感詫然, 借着月色, 望着眼前肅影更為憔悴了稍許。

此前茶樓失約, 她已斷了心中那根由思念化作的弦,那如同根深蒂固般的念想已灰飛煙滅,如今唯抱有缺憾的, 是失之交臂的內閣勢力。

面前之人沉默不言,只是靜默凝望, 似在待她先為開口。

她鎮定思量,夜訪此處山林,定是為那刺客而來,便婉聲問道:“昨夜父皇遇刺,周大人也是來探查寒音樓的?”

随之恭敬作揖,周玦垂手而立,正色以回:“微臣身為內閣首輔,為陛下分憂解難是分內之事。”

父皇派遣周玦來探查寒音樓,欲讓遇刺之事有一了結,便是對他最為信得過。

此處閣樓兇險萬分,而幕主正是她身旁這位安然自若的随從,她不能眼睜睜見得周玦踏入這泥淖之地。

她不知該如何作解,只知她與顧沄止還算親近,此事由她暗中探聽最是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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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宮已去查探過了,不是寒音樓所為。”容淺奚肅然道着,随後眉目舒展,眸中映着一汪清月,踏着悠步與之擦肩。

周玦于瞬間了然話外之意,決意不再插手:“宣玉竟能篤定,微臣也不必再徹查了。”

揚唇莞爾淺笑,她仰眸望向已深的夜色,平心靜氣地欲回府歇息,便聽聞他低聲輕問。

“那一晚宣玉未有前來,是真心還是心有怨氣……”

驀然回眸,見其目光垂落于地,神色瞧不真切,她便嫣然一笑,所道話語極盡疏遠:“本宮招驸馬的消息想必大人已有耳聞。大人再問,就是多此一舉了。”

周玦似有困惑無解,劍眉緊鎖,欲言又止,終究道出了心底的猜想:“宣玉可是在報複,微臣曾讓宣玉等候多年未果?”

他們有時當真極為相像,皆覺自己孤高傲然,總有一人需放下身段,他不願,她亦如是。

她何必再去扮演那卑微之人,作繭自縛,分明有着萬千榮華,卻活得不自在。

眸色裏滿是釋然,容淺奚輕然勾唇,疏冷般言道:“本宮只是不喜歡大人了,大人何必要問得清。”

“本宮就是這般性子,”她眸底隐含笑意,此次回得暢意灑脫,“喜愛就是喜愛,不愛便不愛了,甚至連原由都說不上。周大人又并非頭一日知曉。”

“對周大人的喜歡,止步于此了。”

微俯了身再行一禮,她斷然行上馬車,不予回望而去。

周玦忽感心慌,是諸多年來未從有過的不安惶恐,他上前欲追趕,卻見那馬車t已行遠。

“宣玉,微臣是想彌補的,微臣……”

多年的相思意,有緣無果,索性如此有了了斷。

掀開車帷望了幾眼林間蒼幕,容淺奚便将帷簾又放了下,只聽得車輪滾動之音回蕩于林路上。

說來有些怪異,再見周玦之時,她本以為會如同從前那般心亂不止。

可今晚夜下再逢,她只覺心上秋水無痕,不起上絲毫波瀾。

忽覺那仰望已久的孤月終是離她遠去,她此刻望見的,是浩渺無垠的星河。

她不經意朝一側瞥望,望那方才目睹一切的如玉身影無言俯首,淺淡笑意淌過深眸,清眉稍揚。

他竟在暗暗偷笑……

不解般再望,她輕聲作問:“有何可笑的?”

既是已被這抹明麗察覺,顧沄止不做掩飾,悅色更深了些:“心感愉悅罷了。”

“被父皇懷疑,又被施以仗刑,你還笑得出……”

她頓感此人也有着不可理喻之處,喃喃低語,心想莫不是受刑太多,被罰糊塗了……

想着适才與周玦相談之景,她似恍然大悟般猛地一拍手,擡袖伸指而道:“本宮明白了,你就是見不得周大人好!”

他不置可否,淡笑自若般回應着:“公主哪裏的話,在下只是覺着……”

“公主是在下一人的了。”

此言被道得極其自然,以至于她未聽出有何不當之處。

而今與周玦做了了結,驸馬之位又懸空無人,她的确是他一人的。

可是話說回來,那程二公子雖離了京,可驸馬還需另擇他人,容淺奚前思後想,輕咳了咳,小聲提點。

“此話可不能言說太早,這驸馬本宮還是得招的。”

顧沄止似是滿不在意,置身事外般忽而斂笑低問:“今晚公主是早些入寝,還是來在下這?”

馬車乘坐之處本就不大,他霎時一低,她便能瞧清他微顫的眼睫,玉顏近在咫尺,淡雅之香隐隐環繞,引得她遽然面紅耳赤。

自當明了他言說之意,她轉着眸子緩慢移開眸光,想着方才分明是她理直氣壯地在暗室內相邀,眼下聽他說得,怎覺自己恬不知羞起來……

“你來本宮寝殿。”她壓低了語聲,将下颌微擡,羞赧卻不失一分傲氣凜然。

“在下從命。”

聞言微許颔首,他随即坐直了身,怡然自得般瞧望馬車行入城中街巷。

被綁暗室時欲念熏心,此時沉心一想才在意起此人的傷勢,她細心端量,猶豫不決地問着:“傷勢打緊嗎?”

顧沄止淺然低笑,風輕雲淡而回:“公主既知在下為寒音樓的主,便知這些傷于在下而言不過爾爾。”

他既已直言明說,她便不再心有顧慮,也已有些習慣與她這位朝夕相處的面首合枕為伴。

回府之際還未到子時,候于庭院中的芸香見公子帶着公主安然無事地回了來,安心舒了口氣,輕手輕腳地默默回至寝房。

入殿後雲雨照舊,容淺奚待其進了寝殿,不由分說便解起了身前皓雪身影的衣扣,邊解邊扯落他墨發中的玉簪。

殿內未有絲毫禮數可言,僅是飄蕩着淺淺旖旎,與風月之下的絲許依偎。

于暖香羅帳內遭着清雪之息侵襲,欲念蔓延,她被擁在懷,青絲纏繞,神思混亂恍惚得緊……

似在歡愉中念及了什麽,她憤恨地啓了唇,卻感話語支離破碎,斷斷續續連不成句。

“你若是敢背棄,本宮……本宮一定殺了你……”

“在下的命都是公主撿的,随時都可還給公主……”

房內雖只有二道剪影,可她聽得他軟語溫言,附于耳畔,像是僅她一人可聽,無意間将她蠱惑,引得耳根一陣酥癢。

他謙卑溫柔,道得親昵卻透着一分恭敬,她便于耳鬓厮磨下與之氣息糾纏,覆上他一向薄涼的唇瓣,欲于今夜沉醉不休。

默了良晌,微許怒意似被安撫了下,容淺奚沉吟道:“嗯,你最好記着……”

懷中羞色宛若一只易惱的野貓,在他面前不斷揮動着利爪,雖滿身鋒芒,卻仍于懷中留戀地轉悠,他低笑一聲,加深了碎吻。

月色婆娑,花樹搖曳生姿,紅燭淺照,她阖目輕吟,嬌音婉轉回蕩,令眼前清影逐漸丢了冷靜。

在帳中雲翻雨覆多時,她困倦入眠,唯留絲絲縷縷的溫熱貪念于寝殿內徘徊……

那道月華終究被層雲籠罩,她收斂心念之刻,對身旁這抹清冷似多了幾分喜愛。

疑慮是真,惬心亦是真,她心感自己曾将愛慕之情看得太重,心無枷鎖,順意随然而為才更是自在。

她只道是各取所需,各自釋放妄念罷了。

至于所謂悅然情意,不過是鏡花虛無,缥缈朦胧之事。

她不作強求,覺着這般日子亦感快活,便不再深思……

翌日,容淺奚倚坐于正殿一旁,因昨夜春風一度,渾身酸疼得緊,随意在府中喚來了一名奴才在肩處揉上一揉。

可這奴才似乎不娴熟,雙手僵硬,提心吊膽地按着玉肩,生澀又無措。

她蹙起眉眼,不悅而道:“這是哪兒找來的奴才,連揉肩都不會。”

“公主再給奴才一次機會,”縮手哆嗦了一瞬,那侍從俯身低語,欲讨上幾分歡心,“公主玉骨冰肌,香嬌玉嫩,奴才是怕傷着公主……”

這奴才她有些印象,是前陣子新招入府的男侍之一。

自打那二位被她随性挑選中的奴仆入了府邸,她未再正眼相瞧,此般作較,與顧沄止實在差上太多,應道是不得絲毫相比。

她心緒佳好不予降罰,讓其繼續揉按,卻覺這奴才時不時地觸及她頸間白膚,舉止徐緩。

原本覺察時許是以為此人無心觸碰,可次數多了,她便覺原是有意勾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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