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墜落（2）
墜落（2）
人群中又有人沉心思索, 總覺得攤鋪前的公子身份不凡：“這公子看着眼熟，我好像在哪瞧見過。”
竟有姑娘敢在她面前對她的面首有別樣心思，如此搭讪，容淺奚哪受得這份失禮, 雖是這女子不知她為何人, 可這道清冷身姿已被她占有, 旁人便不得動上歪心……
“這攤上的芙蓉酥，本宮都要了。”
她傲氣般走近，又向眸前這位褚家長女行上一步，不甘示弱地凜聲道。
“您是宣玉公主？”似豁然大悟，攤主連忙跪地行拜, 顫聲開了口，“小的眼拙，方才未有認出，還請公主恕罪。”
她不予理會，眸光直直地與眼前女子相望, 傲視一切的眉眼透出無盡冷意，使得周圍百姓不敢靠近絲毫。
見此情形, 顧沄止默然将錢袋中的銀兩輕放攤鋪上, 神色平靜無瀾, 舉止高雅, 示意攤主快些将芙蓉酥包好。
這褚家姑娘低眸不言, 像是在懊悔方才不當言行，不敢道出一語。
她眉目含笑，婉約再道：“本宮還未貧窮到要讓人施舍的地步, 姑娘不必發此善心。”
适才言語的路人似想到了何事，拍着腦袋大悟着：“我想起來了, 此人似是跟随宣玉公主身旁的顧公子，據說極受公主喜愛，是萬萬惹不得的。”
“這下有好戲看了，這褚家千金估計此刻腸子都悔青了，無意招惹了當朝公主，可有她受的。”
圍堵之人宛若不嫌事大，紛紛擁來，将此處狹小之地圍在人群中，滿目好奇地待着下文。
那褚家千金忙跪拜而下，渾身顫抖不止，只感自己是惹了大禍：“我不知公子已有主，還望宣玉公主海涵……”
今晚心緒尤佳，不願動怒擾了悠閑，容t淺奚斂回凜然之氣，想那天燈還等着她前去祈願，冷聲告誡着：“往後見到貌好的公子，別急着示好，也要看看主子是誰，以免給自己招了禍端來。”
“我家小姐也是好心幫公子付銀兩，也沒做何傷天害理之事，”緊随其後的褚家婢女欲為小姐打抱不平，脫口之際又被小姐攔了下，“公主怎能這般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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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嬌色聞言月眉微蹙，顧沄止從然上前，明了其易怒卻好哄，于這貴氣千金身前恭謙作揖。
“褚姑娘的美意在下心領了，可在下是公主的人，深感抱歉。”
此人瞧透了她的脾性，只一語便令她滿心歡喜，容淺奚彎眉挽上他的皓白雲袖，莞爾輕笑道。
“我們去放天燈吧，天色暗了，放着一定好看。”
“公主，這芙蓉酥小的已為您包好。”攤主望此二人欲走，立馬将抱着的糕點雙手奉上。
他聞聲回首，輕擡手指取了上：“多謝了。”
他方才在衆人視線裏說是她的人……他果真是心甘情願待于府邸，甘願臣服左右，與她日夜為伴，朝夕共處……
歡步穿過幾處人煙稀少的街陌，她淺望不遠處緩緩升起的天燈，漫天星光熠熠，交相輝映。
如同繁星密布，璀璨如煙，她順着石道走出一方木林，清幽河畔處已有人影無數。
仰眸望那冉冉而升的天燈，容淺奚只覺自己恍惚入了夢，歡欣雀躍般輕靈地奔前了幾步：“想不到離了繁華市井，京城內竟還有這一處賞玩之地。”
“公主稍等，在下去取一天燈來。”身側之人柔聲道着，随後輕步向河邊肆鋪而行。
她忽而發覺，在此河畔處放燈之人皆是成雙入對，無獨有偶，像她這般形單影只的，卻為寥寥無幾……
也不明他是否刻意而為，明知她還未擇上驸馬，明知她對驸馬人選頗不在意，他帶她來此處究竟用意何為……
可此時她心生悵然，想着如若她身旁也有一位将她捧于掌中的男子，她應是會惬心上好一陣子。
世間萬千紛擾，不争則寧。
可她居于皇恩之下，不得不争上一二，才能于權勢紛争中生存而下，最終擁這萬裏河山。
而她并非封心鎖意，她仍想有處清懷可依靠，得一息安寧。
“夫君，妾身能一直這樣伴着你嗎？”河畔旁有一溫淑娘子待于夫君懷中，遙望天際，毫不避諱地問道
那男子輕和一笑，如獲珍寶般将其擁緊：“自當可以，我許娘子此生不離。”
“謝郎你看！”另一處的俏麗姑娘揮舞着衣袖，眼中溢滿了歡悅，“我們的天燈飛得好高啊！”
被喚之人一同望向逐漸升空的天燈，眸色溫和而道：“我們所祈之願，上蒼定能望見。”
許是此景太過美好，容淺奚一時出神，直到旁側響起問語，她才怔然緩神：“這位小娘子獨身一人在這，未有夫君情郎相伴？”
一位夥夫似的糙漢立于一旁，雙眼眯起，似觀賞獵物般直勾勾地将她打量，令她頓感厭惡至極。
“在下便是。”
她欲道明身份，讓其頗感畏懼，卻聽那清越之聲驀然飄來。
顧沄止手執天燈走近，眸光凜冽，容色陰冷了半分，似下一瞬便要将這糙漢挫骨揚灰。
“誤會，都是誤會……”顯然感受到了來者不為隐藏的殺意，糙漢不禁連連後退，慌忙疾步而逃，“小娘子若有情郎為伴，本公子便先離去了。”
還處在淩亂無序的思緒裏，如同沉靜荒漠中滋生了一股清泉，她倏然側目，見顧沄止輕執一墨筆，靜待她張口訴願。
她遲遲未言，他漫然淺笑道：“公主想寫些什麽？”
尋思了半刻，她眸底有流光微浮，終是輕緩啓唇。
“遇一良人，得天下榮華。”
“公主也想覓得良人？”深眸似有若無地掃過這抹明姝豔色，他輕然落筆，邊書寫邊垂目問着。
燈中燭火映照，落于他微顫的眼睫，她撇唇回應：“那是自然，若是将來府中未有一個可說話之人，本宮定會悶得慌。”
将緩慢升起的天燈輕遞于她手中，顧沄止如修竹而立，風姿如玉，聲如溪水。
“公主拿穩，在下要松手了。”
她若為不解，忽感心慌，莫名不安湧入心頭，忙言道：“你為何要松手，你也拿着。”
見她如是惶恐，他似滞了身軀，晃神一霎，又扶上了燈沿。
天燈緩升，火光絢爛，照徹星河，于沉夜星月下綻放餘溫。
容淺奚靜默仰目而望，些許念想随明光飄遠，不經意察覺自己觸到了手邊骨節分明的寒玉長指，猛地一縮。
身旁清影忽而低笑，牽上其嬌嫩細指，視線落回至飛遠的天燈上。
無故感到羞赧，若有千絲萬縷的羞怯從心底湧出，她不明了，分明與他已有過更為親近之舉，分明已與他糾纏玉榻，為何這般執手，會不知所措。
會……喜悅不止。
“公主莫怪，此地有一傳言，同放天燈之人要執着手，所寫之願才能靈驗。”
她聽着耳旁清風徐來，緩聲輕應着：“嗯……好……”
願所求皆如願，願所盼皆如期。
如若與他在別處相逢，他定是個極為相配的情人。
只可惜，他并非屬于這公主府，城府太深，好似要困不住他了。
而她，會遵母妃之意擇一人終老，亦或是孤寂而終。
與他越發親近，就越煩擾不堪，她像是被拽進了無望深淵，陷入白皚晴雪中不可擺脫。
隔日杳霭流玉，陽和啓蟄，宣玉府內幽靜如常，有輕許暖風拂于庭院，惹得院中有春色隐約浮現。
在書案前觀書久了，便越覺乏味枯燥，容淺奚盯着案上的書冊，雙目卻緩阖了上。
落紅無數，一片桃瓣于枝頭飛落，穿過軒窗飄至發梢上，她回緩過神，将眼前書卷茫然合上，看向一旁正自得其樂翻閱卷冊的顧沄止。
她托腮而思，是何書值得他如此留心會神，竟是一眼都未将她瞧望……
她自诩也算是傾國天香之色，哪有男子在她殿中像此般清心寡欲，美色當前，卻無動于衷……
莫非這風月之事真如母妃所言，世上的大多男子欲求不得，得到後又始亂終棄？
心有不甘隐隐作祟，她起身微步走近，于其身後擡袖摟住脖頸：“在看什麽？”
他淺淡揚眉，将書冊翻至書衣處，供她查閱。
“《荷葉亭雜記》？”容淺奚蹙眉念着書名，尤感怪異，“這麽奇怪的書籍，也是在書香院尋得的？”
“正是。”閑适安逸般答着，他翻開卷冊，繼續靜心而觀。
不悅地抽出此雜記扔于一旁，她面含怒意，心覺他當真是薄情慣了：“這些書冊有何好看的，往後那整個書院都是你的，有的是閑時讓你翻閱的……”
“倒不如多瞧瞧本宮……”她眸泛潋滟，言道了幾字，便将氣息溫灑于頸窩，“美人在側，莫非還比不過這書卷……”
顧沄止坐直着身，眉間染上幾許笑意：“多望上公主幾眼，在下會分心的。”
“那就分心好了，在本宮這兒，本就不需你心無旁骛……”
話語未言畢，她便覺被一股力道輕盈一帶，定神之時，她已被環于清懷中。
随之擡眸望此玉顏，她見他言笑晏晏：“在下定不負公主偏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