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起意(1)

起意(1)

聽罷嬌然一笑, 容淺奚故作媚眼含羞:“沄止是否愈發覺得,書籍……還是美人好看?”

“是公主好看。”

他仍是回得從容自若,可她卻瞧不清此人深藏心底的萬端思潮。

作勢嬌笑斂眉,她輕撫上其墨發, 又問:“與沄止所見的萬千美色相比, 本宮可排至何處?”

“頭籌當之無愧。”他不假思索, 沉聲再回。

“為邀寵,你還真是越發巧言令色了。”杏眸淌過的柔光驀然被涼意所覆,容淺奚甚感無味,凜眉擡足起身。

顧沄止俯身拾起被扔至地上的書卷,淡聲回應着:“只要公主喜歡, 在下皆可道與公主聽。”

他果然在逢場作戲,果然在随聲附和……

興致全然被澆滅,她坐回案桌前,将方才翻看的卷冊憤然展開:“陽奉陰違,言不由衷……”

“公主怎能如此作想, ”他風輕雲淡而道,目光清冷回落, 仿佛适才的一切撩撥不曾發生, “天下女子多數喜奉承之言, 為人之常情, 入情入理。”

“無趣……”不與之争辯, 容淺奚聽聞有人倉促入殿,便正襟危坐,見芸香恭聲道。

“章氏章钰公t子, 說要見上公主一面。”

章钰……這名姓聽着熟悉。

她轉念一想,想起顧沄止在浴池與她道起, 此人是母妃所擇的準驸馬,雖尚未被告知,可她于情理是要見一見。

“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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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百無聊賴地揮袖示意,想看看是何等不知天高地厚的準驸馬獨闖公主府,又是為何事而來。

行來之人一身竹紋青衫,面容雖道不上俊美,卻于舉手投足間流露着儒雅之息。

此人在殿內駐足站定,恭敬肅拜,眸光收斂得緊:“章某拜見宣玉公主。”

容淺奚輕擡鳳眸,傲慢不遜道:“平身吧,來尋本宮為求何事?”

“章某鬥膽一問,”又行一揖禮,這章钰膽壯氣粗,身姿挺拔而問,“公主是想要深情不負的驸馬,還是安分守己的驸馬?”

此言令她不得解,她僅是想招個驸馬堵那世上悠悠衆口,怎還與深情不負扯上了幹系……

“這話說得倒有意思,章公子言道的這二點,不都是驸馬該有的樣子?”她冷聲作笑,深覺這章钰是有些膽量在身。

“若要真情不負,公主這随侍的面首便留不得,”直直看着那一側旁若無人般翻着書籍的皓影,章钰伸手直指此身影,“若趕了此人,章某願與公主一生一世一雙人,此生共白頭。”

這位章公子着實有趣,還未進此府邸,便對她提起需求來,若是将來真成了驸馬,還不将她的宣玉府鬧翻了天……

容淺奚冷哼一聲,像是聽了個可笑之言:“還未做本宮的驸馬,就敢對本宮有所使喚了?還讓本宮處置下人?”

“章某并非此意,只是真心想與公主白頭相守,地老天荒。”劍眉依舊帶着膽識,章钰說得頗為誠懇。

“章公子之言,本宮可思量,”她确為頭一回聽得男子直言承諾着煙雨風月,對其另眼相看,“能與本宮這般談着情意的,章公子還是第一人。”

金尊玉貴的宣玉公主似對此動了心,章钰緩釋一笑,柔情蜜意般道着。

“公主傾城之姿,章某愛慕在心。”

她佯裝欣喜地瞥向旁側那正潛心閱書之人,收回視線,令眼前這章公子退罷:“說得好聽,本宮聽着舒坦,無事便退了吧。”

“章某告辭。”章钰滿心歡喜,辭別作拜,潇灑轉身于庭院長廊離去。

特意前來讓她遣走這府中唯一的面首,信誓旦旦地說要與她共赴白首,她心感佩服,卻惋惜此人是以卵擊石。

坊間皆知顧沄止是無權無勢,倚仗着她恩寵的一介庶民,卻不知他背後隐匿的勢力。

實在是在意着他此刻的反應,容淺奚宛若看着一出好戲,完完全全地将此清顏打量了徹底。

“他說要将你趕出府去,你說本宮該如何去做?”

而他只是漫不經心地一瞥,随後事不關己般将書冊合了上,順勢沏了盞茶:“在下為奴,聽公主的。”

“好不容易将你尋回府來,本宮若聽了那人的話,豈非自讨沒趣。”

想那章钰太為荒謬,她又望身側之人恭肅地遞上茶盞,得意地止了調侃。

本想讓他歡暢一些,當着這準驸馬的面,她雖假意思慮,卻從不打算聽那荒唐言論。

可他猶如真不在意,眸色清淡得惹得她怒惱。

他真就如浮雲淡薄,世間萬物驚不起絲毫淺波。

一陣跫音迫近,映秋快步跑了來,邊跑邊歡聲道:“公主,方才宮裏傳來消息,貴妃娘娘有了身孕,懷上了龍嗣!”

母妃有了喜脈?

這突如其來的喜訊令她喜不自勝,好似所有局勢之變皆在他的預料中:“這可當真是件大事,看來本宮得空要進宮一趟,去為母妃道喜。”

“沄止,母妃的後宮之位可算是保住了,從此便沒了後顧之憂。”

她輕快回眸,忽覺仍有轉機,原本不展的愁眉霎時舒展。

“公主高興得尚早,”喜形于色的面容聞聲微愣,她又聽清越嗓音緩緩而言,“聽聞陛下近來之日皆是留在了儀妃的寝宮中,陛下應有自己的打算。”

話中有意,她凝眉讓殿中其餘侍從退去,待無人之刻才謹慎問着:“此言何解?”

顧沄止悠緩作答,平靜容色凝重了半分:“皇後之勢殒沒,長公主欲東山再起,勢必要再尋得一位知進退之人。陛下明面上由着寧貴妃統領六宮,實則将恩寵移至了儀妃身上。”

“公主應知,儀妃的兄長是何許人。”

順其話語細細一思,她怔愣而答:“刑部侍郎李琚。”

微然颔首,他接着将帝王所懷心思言道:“皇後倒了,陛下不會任由寧貴妃權勢見漲,他定會再培養起一方勢力與之抗衡。”

母妃雖有了身孕,父皇卻已然将本屬于母妃的偏寵悄然轉移,移于那原是不受寵的儀妃之上。

此舉是在暗中告誡母妃得恩寵多時,是時候該讓位了。

君王無情,得一世寵愛本就是奢望,盛寵了這些年已是擁過了天恩。

她明了弦外之音,喃喃自語着:“待母妃誕下皇子,聽得父皇立太子的那一刻,才算塵埃落定。”

父皇年事已高,只要有了那太子之位,将來的天下之權才是真正落入掌中。

宮中情愛皆是鏡花水月,只有奪得權勢才能行至高山之巅。

“公主聽上在下一言,這天下終有一日會落在公主手上。”他言說得很是輕巧,似已将後路探出,為她謀劃好了一條道。

每每談及謀略時,他才會這般凝肅,藏起一貫置身事外的姿态,雙眸微沉,似有仇恨未解……

為何會生有此般錯覺,她失神一瞬,鎮定輕言:“你說下一步該如何,本宮聽着。”

“籠絡長公主。”

眸中清曠之影篤定道出幾字,硬生生将她游蕩而出的思緒拉了回。

提及那對她冷言相向的女子,容淺奚更是不解,雖言皇姑在朝中有些勢力,可與周玦相較是遠遠不及。

“為何不是籠絡周大人?”

對此,他似有萬分把握:“他必定會助公主。”

此人善用人心,借周玦對她愛慕未了,便加以利用,算計內閣之勢于掌心,毫無情分可言。

在他心裏,或許這整座公主府僅為他的一枚棋。

他要的,是比她所願更為龐大之勢。

當下确如他所道,她應将皇姑收攏,與皇姑聯手,各得其所,将那剛受寵不久的儀妃扼殺于權勢紛争裏,太子之位謀求過後,再言後話。

一念憶起皇姑曾對她冷嘲熱諷之景,她不甘于心,卻只得忍耐一時。

“可皇姑向來對母妃不待見,與本宮也互瞧不順眼,本宮如何能将她拉攏……”

“這便看公主是否願以低這個頭了,”顧沄止深知她脾性傲然,是萬萬不願屈膝為求他人,“長公主應正等着儀妃開竅,仗着陛下此刻的專寵,再與其聯手将寧貴妃除去。”

她沉思良晌,深嘆一息,如今看來只能暫且放下心性,朝那長公主的府殿再走一遭。

“君王果真未有情字可言……”這口氣實難下咽,容淺奚憤懑地飲盡茶水,妥協作罷,“本宮尋個時日,與那皇姑好好聊上一番。”

她轉眸望向顧沄止,見他謙和一拜,舉止恭順淡雅,像極了常年待于帝王身後的謀士。

“往後,公主可擁有這宸國的千裏明月,萬裏河山。”

“那你呢?你會去哪?”待真正動蕩平息之時,天下之大,他又會去何處……

她心懷困惑,莫名升起煩悶與不安。

平緩的眸光終有了一絲漣漪,他溫和而問:“公主覺着,在下會去哪?”

本是她疑問在先,然他總能令她啞口無言。

容淺奚瞧向窗外碧空萬裏,凜然展袖道:“自當是留于本宮身側,與本宮一同俯瞰這錦繡江山。”

語畢,她倏而回首,欲聽他作何回應,心顫未歇,煩擾不斷,若有心鹿亂撞,急切地等一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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