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逢春(2)

逢春(2)

不經意一望, 她倏然望見了初次行歡時于他肩處烙下的印痕,很淺卻依舊能分辨。

不解氣般再度咬上了同一處,她憤恨使力,血腥之息徐徐飄來。

他吃痛輕哼, 仍擁這嬌姝在懷, 絲毫不肯松開:“在下活于這世上, 興許本就是讓人恨的。”

容淺奚此時已不作多想,心覺在他懷裏應是安寧的:“是啊,簡直恨透了……”

“公主若累了,在下改日再與公主慢慢道着。”

軒窗外寂靜無聲,他回想着适才所應之事, 又啓唇承諾。

“你可莫要耍賴,否則我……”她再次低喃,徐緩阖目,于清雪懷中入了眠。

“我定讓你屍骨無存……”

嬌顏已沉然睡去,顧沄止輕笑, 自言自語般回應着:“嗯,待一切結束, 我就把命給你。”

“但眼下, 我還要借此命一用, ”他擁其回被褥, 皙指撫過她額間碎發, “對你有愧,只好來日再還。”

她淺哼一聲,尋了一舒服姿勢, 本能似的往他懷裏鑽了鑽。

“睡得與貍花貓一般……”深思熟慮了好半刻,如同認命般, 他低聲再言。

“想我這樣的不堪之人,竟也會有割舍不了的事……”

月華如銀,半遮半掩的月色從雲縫中透了微許,映下半窗柔色,照得此夜分外幽靜雅致。

翌日當午日明,宣玉府雖已被官兵重重把守,府內卻仍然呈現着一幅惬意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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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而過的奴才婢女時不時地觀向亭臺,見公主今日極是歡喜,竟有了閑心在亭中飲茶作樂。

最令人訝然的,還是伴于公主身邊的那道皎色。

皆以為這位顧公子是徹底惹怒了公主,再是不得公主寵愛,誰又曾想,一夕過後,公主卻重新讓其服侍在側,甚至面上還帶着似有若無的羞怯。

一婢女立于游廊感嘆,拉過順路行來的另一素衣女子,小聲談論着。

“這府內最得公主心的,還得是顧公子。你們看這一夜間,公主又将顧公子擺到了獨寵之位。”

“看來我們往後還是要顧公子敬重一些,”那女子懊悔萬分,想着二日前府中之人将公子那般冷落,暗暗擔憂道,“前兩日順公主之意将其冷落,也不知公子是否會記恨在心。”

婢女壓低了語調,含糊其辭般咳了咳嗓:“那是公主的意思,咱們也是奉命行事,奉命行事而已……”

恰逢曲竹從身後行過,那婢女鄙夷一瞧,唇邊擠出一聲嗤笑。

“瞧瞧某人,被公主寵召了半日,就得意得忘了形,在府中到處張揚。現在好了,公主壓根就沒将某人放在心上,與顧公子怎能比得。”

周圍之人聞聲望來,見這僅被公主寵了半日的奴才一臉難堪,感慨起這世間變幻無常。

恨不得在此府邸中隐匿,曲竹指向周遭瞧熱鬧的奴仆,無從辯駁,憤然甩袖離去:“你們……你們這是幸災樂禍!”

已到了初春,四周百花綻開,迎風搖曳多姿。春景亭臺中,容淺奚清閑自在地飲着茶,觀賞起豔麗春花。

眼下破局的關鍵是等周玦尋上府來,時機一到,她便铤而走險,尋得絕處逢生。

成敗之機,在斯一舉。

現下困至府內,再想無益,不如與這玉顏面首再續着月下花前,再聽他說上些坦誠之言,她心感暢快。

這般想着,她望向閑庭信步來的身影,朝她晏然淺笑,将一盤頗為精致的糕點輕置石桌上。

“在下新學會了一種糕點,從竈房取了來讓公主嘗嘗。”

原是想與他促膝長談,趁此風和日麗,道一道他的過往,可她不知從何而道,光是飲茶便飲了半個時辰。

容淺奚望其順勢坐了下,放一塊糕點入了口,故作從容而問:“身上的鞭傷可有好轉?”

身旁白玉之影閑适自若地一同飲起清茶,話語意味深長:“公主昨日不是見了。”

“咳……”

聞語差點t被嗆了着,她滿面通紅,驀地擡眸,旁側無人聽着此言,她才壓聲再問:“本宮問的是,可好受些了?”

他鐵定是故意的……她捏緊了杯盞,咬牙一瞪,良晌斥責不下。

“已無礙了。”顧沄止了然又言,清眸含了些許笑意。

方才是如何談至于此的,她百思未解,覺是被他戲弄了,随口回着:“若需再上藥,可與本宮說的。”

這勞煩公主之言應不會有所回語,她如是而想,卻忽而聽他說道。

“明晚。”

顧沄止面無波瀾,轉眸瞧向羞惱花色:“明晚需上藥。”

此人是如何做到此般厚顏無恥的……竟還真讓她光明正大地去偏殿服侍。

容淺奚再度陷入緘默中,撇起櫻唇,輕埋頭悄聲道。

“本宮知曉了,那……那你切莫亂走動了,本宮近日無需服侍。”

想起昨夜親近時耳畔遺留的話語,怕其誤會,她小心翼翼般又道上一言:“本宮不會喚其餘家奴。”

言盡于此,她待他已是前所未有的好,他若再不識擡舉,她便真将他挫骨揚灰了。

正想聽他一番受寵若驚似的恭維,容淺奚忽見芸香疾步奔來,着急得眉頭緊鎖,額間像是急切地滲出了細汗。

“公主不好了!”奔走得喘氣不止,芸香擡了音調,急迫道,“陛下今日早朝之時忽地嘔血倒地,卧床不起,禦醫瞧不出病症所在。”

她猛然起身,惘然一愣:“什麽……你再禀告一次……”

芸香鎮定下心,字字清晰禀報:“陛下身染重疾,恐是無法醫治。”

父皇病危……她心下劇烈震蕩,已無法再去深思是否有人刻意而為,只心念着她與母妃此刻的困境……

“父皇那寝殿內,是何人陪着?”她凝眸肅然問着,渾身透着不易察覺的慌張。

芸香亦有些慌亂,将适才來傳話的小厮所言原封不動地說道:“現下是儀妃娘娘陪伴在側,還有長公主與幾位奴才。”

這分明是皇姑與儀妃有意為之,是她們設下的陰謀……

興許父皇忽然病重另有緣故,可眼下皇姑必定是想謀權攬勢,趁機奪此皇位。

她恍若深陷牢籠,落敗得一時尋不到出口。

“反了……這是要變天了……”

“陛下可有說要立太子一事?”佯裝沉靜地端立着,她震顫地瞥向身旁銀雪清色,望他正輕微颔首。

石桌下他輕握皓腕,似讓她放寬心,眉目如清風明月,告知着一切盡在預料中。

慌忙低眉凝思,芸香想了想,搖頭輕嘆:“奴婢不知,今日宮內消息封鎖得嚴,奴婢只探聽到了這些。”

消息已被封鎖,父皇岌岌可危,皇姑若要行叛亂之舉,便是在這兩日。

宮中局勢不甚明朗,于此動蕩之時她必須入宮一趟,借機峰回路轉,轉危為安。

映秋順着游廊倉皇行入亭中,向着公主與顧公子二人恭肅一拜。

“周大人求見,”禮畢,映秋端莊而立,俯首道,“大人已遣走了府外看守的侍衛,說有急事與公主商談。”

此番,便是時機已然成熟。

與他所言分毫不差,周玦真就尋來了此地,還不知用何等方式,悄然遣走府外官兵,似有成算在心,欲沖破這層枷鎖鐐铐。

容淺奚望上身側皓影一眼,他雙手作揖,恭謙而拜,一言未道地從然退下,宛若又披着了他那僞善溫雅的外衣。

“快有請。”她迫不及待地行去正殿,想聽聽周玦懷有怎般心思。

而今當務之急,是籠絡周玦身後的內閣勢力,再于父皇病殁前說服其立下遺诏,她才得以扭轉。

她勢必要賭上一切,才能執掌宸國朝權,才能餘生安寧。

對于這輪孤冷素月,她已未見多時,再而相望時,這道天生肅冷清寂的身影負手立于殿中,見她走近,恭然行禮。

她不改往常傲氣,心底不明此人在這局勢下的所思所想,遲疑謹慎地試探着:“皇姑大權在握,本宮已無權無勢,周大人來尋本宮,是為不明智之舉。”

“前兩日寧貴妃于宮中誕下子嗣,是位小皇子,陛下賜名岒,”周玦卻為心切,攏緊了眉心,開口便直言道,“宮內動蕩不寧,微臣擔憂小皇子的安危,已于當日連夜将其送出了宮,此刻正于微臣府中待着。”

“岒……”

聞言一滞,她輕念着此名,覺此事已是她這些天數聽得最是欣喜的消息:“容岒……是本宮弟弟的名姓?”

周玦望向那已無重兵看守的府門,俯身朝她恭敬作拜,凝眉決然道:“微臣即刻帶宣玉入宮,讓陛下書寫遺诏,立七皇子容岒為太子,于登基前由宣玉公主輔佐理政。”

本是覺着像周府這般恪盡職守的世家代代忠良,絕不會有這等不臣之心,不曾想他竟正有此意,還帶着此意與她一同冒上風險。

她深吸一口氣,只覺箭已在弦上,不得不發:“周大人這是決意要逼宮……”

像是明了成敗的後果,仍不以為意,周玦凝緊了眉眼,見勢忙反駁:“莫非宣玉想眼睜睜見着長公主獨攬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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