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來客(1)

來客(1)

端傲地來到府門處, 她果然瞧見一姑娘正與府前侍衛争持着,豐容盛鬋,眉黛青颦,卻偏透出一股風流灑脫之氣。

那姑娘将裳袖卷起, 對着侍衛不顧禮數地高喊:“堂堂公主府, 怎麽還不讓人進出了!”

執于手中的劍鞘絲毫未有放下之意, 侍衛冷然問着:“此乃宣玉公主的府邸,姑娘這是要尋何人?”

“我是來尋顧沄止的!我方才已與那女婢說過了,”姑娘直直地望向府內滿園雅致春花之景,作勢欲沖入府中,“我就進去看一看, 喝杯茶就出來。”

“敢問閣下是?”容淺奚凜眉端望,從未見姑娘在她面前無禮成這模樣,似乎根本不将她放于眼中。

“我來此尋尋熱鬧,見顧沄止一面便走。”那姑娘随性而答,忽地一滞, 半眯着鳳眸将她仔細打量。

“你便是宣玉公主?”

見此景不甘示弱,她輕仰起玉颔, 丹唇淺勾, 故作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态, 盛氣而言:“本宮正是。可本宮從未聽聞……”

話語還未從唇畔道盡, 她便見此姑娘對侍衛沒了耐心, 展袖轉了一圈,又沖其眨了眨眼:“你們搜身總行了吧?我入府一個時辰就走!”

這姑娘當真不識規矩,如此豪放無拘之人怎會和顧沄止扯上關系……

正暗暗心想, 她倏然想到先前遇見的常陌,卻是比這姑娘更是不羁, 也覺不稀奇了。

“柳腰蓮臉,明豔動人,”步入閑庭深院,姑娘仍将目光落至這道嬌姝身影上,一刻未移,“我從不知他喜的竟是這樣的姑娘……”

雖被其誇贊着,可容淺奚依舊覺着不自在,冷聲擡高了語調:“本宮哪樣了?莫非你覺着,本宮不夠有姿色嗎?”

公主顯然有着萬般敵意,姑娘噗嗤一笑,抱拳行着禮:“公主誤會了,我并非此意。只是公主這般明媚嬌豔,與他那淡泊清寂之人自是有些不相合,公主難道不覺得?”

“我喚……”那姑娘思索了一瞬,敬意而回,“我喚顧琬,公主直喚我名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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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還與顧沄止同個姓氏,她已然不為在意,思緒裏回蕩的皆是與那人不相合一事……

她雖是常着錦衣華服,明豔多姿t了些,可與那淡雅出塵的高山白雪為何就不能相配……

他們分明珠聯璧合,天造地設。

她又越想越不對勁,怎被自己的煩亂心思給繞了進,她如是金尊玉貴,這明明是他高攀……

輕咳一嗓,容淺奚小聲嘀咕,總覺着就算再不相配,也較這女子相合:“本宮還真未覺得……”

顧琬擡袖慵懶伸了伸懶腰,感慨一嘆,大搖大擺地便将園中亭臺行去。

“公主雖與他極不相配,但他好歹也是開了竅。我這個做長姐的,終于是将他嫁出了!”

“長姐?”于此豁然開朗,她訝然不已,未有知顧沄止在這世上竟還有位長姐……

“是啊,不是長姐能是何人,”顧琬轉了轉眸子,忽而似是明了了什麽,眯眼如看戲般望了望,“莫非公主把我想成了與他情絲難斷的姑娘?”

“公主大可安神定心,他這個人,雖薄心寡義了些,也言不由衷了點,但在拈花惹草這方面……我還是能為他道上幾句的。”

在石凳上閑适一坐,顧琬擡手輕點着石桌,一旁的侍婢見了忙端上茶盞。

三言兩語被此不拘無束之人說得臉紅耳赤,容淺奚半刻接不上話,思來想去,還是将那人喚來為妙:“他應是在火房,本宮去将他喚出……”

說完她便快步行向庖屋,心覺自己将那長姐認作其心上姑娘,當真是丢沒了顏面……

如若此時有一地縫,她真可二話不說地鑽進去躲着。

屋內蒸氣彌漫,她一眼就望見了爐竈旁隐約而現的身姿,于霧氣中憤懑地行上前,一把拽過其衣袖。

而眼前寒玉般的公子不緊不慢地走回煙霭中,将爐內的柴火滅了去,她蹙起清眉,輕歪着頭問道:“外邊來了個女子,說是你長姐,名為顧琬,你可認得?”

“認得。”顧沄止聞言淺笑,舉止未止分毫,擡袖取出剛出爐的糕點。

他當真相識,所以那與她侃侃而談的,真是他長姐……

心緒混亂得緊,她撇唇低語,想着幸好未和那姑娘撕破臉:“她當真是你長姐?怎與你性子這般不像……”

眉眼間的笑意似是更深了些,他輕擺着瓷盤,向她柔聲回道:“她性子是直了些,常年習武,說話不繞彎,公主莫要往心裏去。”

“她還說終于将你嫁了出去,”那些從顧琬口中言出的話語,越想越覺怪異,容淺奚前思後想,仍是不可理喻,“男子怎能用‘嫁’字呢……究竟是何人與她說的!”

哪知身旁之人輕盈啓唇,将她本欲再埋怨之言硬生生地止了住。

“我說的。”

她情不自禁後退,舉袖掩唇,驚訝半晌合不攏嘴:“你……你如何說的……”

“若要一直随侍公主,便相當于是嫁了的。”凝思一霎,他颦眉緩聲作解。

也是,他若要做伺候她一世的面首,與她在深宮府院中相伴而終,便不可再娶妻生子,亦是要斷了所有不該留存的心念。

此般也算是……也算是“嫁”了吧。

他好似是下了何等決意,她說不明也道不上,只覺心下尤為歡喜。

若說是嫁了人,長姐來此就情有可原,她也不作何計較。

容淺奚清了清嗓,未發覺緋紅已不經意輕染了桃面:“長姐千裏迢迢而來,你還不去見見?”

清冽雙眉微揚,他心不在焉而答,專注着手中庖膳:“不急于一時,這糕點馬上就好了,公主可先去亭中候着。”

她遲疑觀望,驀地一念頭閃入腦海,令她霎時恍然大悟。這人遲遲不去見那姑娘,該不會是怕長姐吧……

要是真如此,他全然可如實告知,她身為這府邸的主,自當為他擋着……

傲氣凜然地回至亭臺,她喚人送來府中最好的清茶,往顧琬面前一坐,盡着客主之儀。

“這茶是本宮留得的最上好的碧螺春,顧琬姐可品一品。”

“我對茶水向來不感興趣,來此只是專程來瞧瞧,”顧琬似對茶水與顧沄止皆不着興致,仍舊喜眉笑眼地端量着,“瞧瞧是何等女子能将他給收了,實在是稀奇。”

“他在信中究竟是如何書寫的……”淺然張望了四周,容淺奚耐不住性子,垂眸悄聲相問,“本宮也未說什麽呀……”

顧琬聽罷輕笑出聲,爽快地從袖中取出了信函,置于石桌上:“你自己看吧。”

連忙打開書信一瞧,幾字赫然映入眸中,字跡是再熟悉不過,她詫異得險些要打翻了袖旁茶盞。

“遇一紅顏,欲嫁為夫。”

她重重一咳,頃刻間竟覺此信太為有趣:“咳……這分明是句玩笑話。”

“這哪能是玩笑話!”

顧琬輕拍桌案,神色卻是嚴肅得很:“公主是有所不知,我這家弟從不與我書信,他這絕對是打定了主意!”

如同懸了多年的心頭之憂就此落了下,顧琬長舒一口氣,與她語重心長道:“要不是來這一出,我還以為他喜好龍陽呢……”

恰逢此刻,一位風度翩翩的俊逸公子從府外走了進,也不知使得何等法子,卻未讓下人來作禀報。

眸光游移于這抹風流倜傥之上,她再定睛一瞧,這哪是什麽未曾見過的俊邁公子,分明是那隐居山林的常陌……

興許是另有安排,她不明這位常公子為何忽然下山來,不說這行跡詭谲,竟還剃了須淨了面,穿戴一身整潔,将原先那一股邋遢樣抛得了無痕跡。

“我真是太謝謝你們了,他可是拒了我多年!”常陌直言不諱地走來,沿着石階行入亭中,一撩錦袍,跨步而坐,“你如何能瞧出他有斷袖之癖……”

本是靜谧幽寧的一方亭臺,已被闖入其中的二道身影添上了幾分喧鬧,容淺奚擡目望去,瞧望顧沄止端着糕點閑雅而來,輕微安下了心。

“剛做好的糕點,不知是否合幾位的心意。”他淡然将糕點盤擺至石桌正中,卻一把便被常陌奪了走。

“你做的?”常陌極為不客氣,抓上幾塊糕點就往嘴裏塞,邊嘗邊滿足般厚顏無恥道,“好吃!你做的我都愛吃!”

裝扮後散發的儒雅與這狼吞虎咽的舉動太是格格不入,不過這常陌是何許人也,她大抵是知曉得一二,只是……

将顧沄止拉至亭內一角,她輕聲問着:“這也是你喊來的嗎?”

他晏然伫立,從容地瞥了眼身後,随後微探身指向另一人:“不是。甚至她,我也未有喊來的打算。”

“顧沄止!你這也太冷心了,有你這麽同長姐說話的嗎?”顧琬再次一掌拍向石桌,敢怒不敢言似的蹙緊了柳眉,“我如此日以繼夜策馬而來,可都是為了目睹這位宣玉公主的姿容。”

眼底浮着淺淡笑意,顧沄止回得從然自得。

“今時見了,長姐可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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