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來客(2)
來客(2)
“你果真狠心啊!”此人以前就氣人不輕, 如今更甚,看樣子是時候該讓女子收了他,顧琬故作無奈地瞧向公主,透着滿臉的怨氣。
“公主要好好管教才是, 他眼下可只怕公主一人。”
原以為他對待外人淡漠無心, 對內親應是畢恭畢敬, 未想對長姐也是這般……她忽感稱心适意,覺他平日裝出的巧言令色倒好上了稍許。
容淺奚無辜輕嘆,無計可施般搖了搖頭:“他連本宮都不曾怕的,本宮也耐他不得……”
聞語,他立馬俯身回上一句, 引得她頓時微紅了耳根:“公主的話在下還是聽的。”
“喲,我還是頭一次見顧沄止這麽聽從一姑娘的話,太陽是打西邊出了……”顧琬啧啧了兩聲,宛若眼前展現的是為天下奇景,不可置信地晃起了腦袋。
“我吃完了!”一空盤伴随着一聲高喝被放回桌案中央, 常陌輕打着飽嗝,彎眉笑道, “這糕點還有嗎?偌大的公主府, 該不會只有這麽點吧?”
她竟不知常陌如此喜愛顧沄止做的點心, 順口替其答着:“糕點自是有的, 可就是并非出自某人之手, 常公子不愛罷了。”
顧沄止再溫聲補上一語,容色清冷,道得極其漠然:“不請自來, 能給上這一點,已是客氣了。”
“喂, 我可是帶有情報來的,吃上你一些糕點,也不過分吧。”
只道是自己受盡了冷眼,常陌太為不服氣,覺此生當真是欠他的。
帶着情報而來?容淺奚t不解轉眸,正欲悄然追問,又被猛然站定起的常陌驚了下心。
“你看,為了不丢公主顏面,我可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常陌忽而掏出一把折扇,面色嚴肅,潇灑一展,于胸前揮舞,“是不是還是有幾分當年風範的?”
“你便是當初纏着顧沄止到處行騙的常陌吧?”像是醍醐灌頂般念起了何事,顧琬亦是遽然起身,毫不思慮地将舊事重提。
“我還未找你算賬呢!你們身無分文也不能去街上行騙啊,至少可管我要銀兩。”
Advertisement
常陌怔了半刻,想着往昔時被此人騙得不輕,默默哀怨道:“我要是知曉他還有個長姐,還用得着流落街頭……”
眸底笑意隐隐,顧沄止似萬般知曉所道之事,順勢将其撇得一幹二淨。
“是他行騙,我可沒有,莫要颠倒了黑白。”
“你袖手旁觀,坐享其成,更可恥!”常陌不願再道,有苦難言般坐回石凳,可顧琬卻是揪着此事不放,硬要與之算回這筆賬。
顧沄止見場面不可控,擡袖攬上了身旁姝色的玉肩,緩步走出亭臺:“公主莫聽他們胡說八道,聽多了耳根不清淨。”
不自覺往身後瞥望,容淺奚沒忍住,幾瞬過後笑出了聲,不可想象他與常陌是如何在街頭行騙而活。
那樣貌定是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沖其淺眨着眼,沿游廊向庖屋而行,她揚唇輕言:“本宮聽着還覺挺有趣,你以前竟有這等遭遇。”
“公主若想聽,在下可道與公主聽,絕無隐瞞。”
那二人無禮闖入府殿,這道嬌玉之姿非但未有怪罪,還對陳年舊事有上了興致,他不禁感嘆,勢必要讓她離他們遠上一些。
容淺奚跟随着行入火房,心有顧慮地朝園中一望:“就這麽走了,他們遠道而來,無需招待嗎?”
“在下會安排妥當。”他柔聲回道,似想與她獨處上些許時光。
心緒極佳地入了霧氣萦繞的庖屋,覺察屋內另有他人,她定定而瞧,見駐足于一角的是前幾日寵了半日的曲竹。
雖說是挑其服侍,可她心知肚明,這人本就是她特意用來氣上顧沄止一遭的。
于此人,她不曾有過一分歡喜之意。
“公主,奴才是曲竹啊,公主是忘了奴才嗎?”曲竹小心翼翼地開口輕問,楚楚可憐般垂下頭,慌亂又膽大道,“還是奴才有何做得不對之處,惹公主不悅了……”
她已然沒了閑心言談這些,冷聲淩厲着:“本宮想寵便寵,想棄便棄了,何必再問。”
而這人像是看準了桌上擺着的一碗熱湯,聞公主言道得如此決然,一絲恨意如浪潮般霎時翻湧,不管不顧地端起湯羹,奮力灑向立于公主身側的那一抹素白。
她忽覺景象一晃,皓雪雲袖已擋在了眸前,衣袖濕了透,上邊滿是湯羹渣滓,還冒着滾燙的熱氣,一時失了魂。
“若不是顧公子對公主下了迷魂藥,奴才不信公主能将家奴如此惦念!”
晨時那些下人的淩辱嘲諷之語仍蕩于耳旁,曲竹陰狠而望,覺着将這顧公子毀了,失了公主恩寵,才有機會再回公主旁側。
曲竹憤然擡指,指着這陰魂不散般受盡寵幸的清影,忍無可忍地怒喝:“顧公子心術不正,藏有逾矩之念,公主莫被蒙蔽了!”
不曾想這府中,竟會有人公然謀害對侍奉她在側的面首,簡直無法無天,容淺奚怒目而視,随即下了命令。
“來人!給本宮拖下去!杖刑一百!”
府內侍從聞聲趕來,二話未言便将這曲竹拖出庖屋,免得再礙公主的眼。
“公主……一百會要了奴才的命的……”曲竹頓然惶恐,想着鬧這一番動靜定會被公主降罰,卻不料公主竟是要置他于死地,一百仗刑受下,定是皮開肉綻,沒了生氣。
“求公主開恩!求公主開恩啊!”
但一切已無濟于事,公主壓根就不予理會,直直地将明澈眸光落于不染塵的身影上。
容淺奚這才于驚吓中回了神,盯着其被熱湯淋灑處,怔愣地問道:“你可有礙?可有被燙傷了?”
欲将她安慰上幾言,他覺身上着實肮髒,懸于空中的手輕落,轉身行向偏殿:“未傷到公主便好,在下去清洗下傷口,再換件衣裳,便無事了。”
“在下失職,讓公主受驚了。”他驀然一頓,似對她稍有放心不下。
一心只想快些處理了傷口,她連忙煩悶道:“你快去吧。”
本想招上幾名家奴添添熱鬧,順便再激一激藏于他心上的狂妄之性,誰知這些個奴才妒意如此之大,盡想着讓他消逝,都要堪比那後宮中常年争寵的嫔妃了。
她立于偏殿前安靜候着,遙望不遠處亭內二人仍在争論不休,覺此春景很是惬意。
顧沄止出殿之時,便見這抹嬌明姝豔靜等于一旁,傲然驕縱的面顏掠過絲許柔和,令他微滞。
“公主就這般等着?”
未覺有何處不妥,她望其已換了一襲錦袍,故作悠然地理起了裙擺:“本宮想如何等待是本宮的事,與你又有何幹。”
卻是不明所以,下一瞬,見他斂眉輕笑,眸色氤氲,雙眸深處透出的笑意引得她驟然心顫。
“本宮很可笑嗎?”她半晌啓唇,覺此摸不着頭腦。
他忙收斂目光,可依然掩不住油然而生的欣然:“公主怎會可笑。”
容淺奚不解更甚,朝他左看右看,疑惑問着:“那你為何偷笑?”
回應她的,更是一句雲裏霧裏之語。
“笑周大人悔之晚矣,笑在下三生有幸。”
她聽罷閃爍其辭,雖不為明了,但總覺他是含有深意:“與你說話,本宮時常一知半解,聽得不甚明白……”
隔日夜間星月微隐,月色朦胧映于軒窗,窗上人影時隐時現,幾不可辨。
未忘卻應下的上藥之事,容淺奚讓芸香去取了膏藥,輕步來至偏殿前叩響了門。
全府上下已然得知顧公子重獲恩寵,她也不必再裝模作樣地小心行事,加之困局已解,幾日前染上眉梢的陰霾已褪,她許是可以安然上短暫之時。
“何人?”殿內傳出如泉叩石般的清冽語聲,不冷不暖,帶有不可靠近的疏離之氣。
她再次叩門,勾唇一笑,回道:“沄止想是何人?”
殿門随之被打了開,面前如玉身影困惑相望,終是在深眸望及其手中的藥瓶時了然了什麽,待她行入屋內輕然阖上了軒門。
“咳……來給你上藥的。”
容淺奚搖晃起膏藥,若為不自在地淺咳一聲:“你莫不是忘了,昨日是你讓本宮這時來。”
他似有若無地低笑着,坐至床榻旁,極為悠閑轉身背對:“勞煩公主了。”
可這該如何上藥……她瞧着玉樹般的身姿清然而坐,渾身散着不可冒犯的無瑕清雪之息,怔然片晌,也不知該如何下手。
他這是何意,是讓她上前脫衣嗎……
雖與他行過幾次羅帳之歡,可她這般于明燈下脫一滿是傷痕男子的衣裳還是頭一回,上回深夜她溜入房中為他塗藥,也僅有月色淺照。
況且那時她唯想着憤恨與怒惱,哪有此刻這樣羞怯。
“那你脫呀……”故作高傲地挺直了嬌身,她道得嚴肅,如同下了一道命令,“還等着本宮來替你脫嗎?”
眸中清色似尤為順從,不緊不慢地解起了錦袍,她望着顧沄止輕盈解下衣中暗扣,桃面不免紅暈趁虛而入,忙垂下眼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