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謀權(1)
謀權(1)
這酒明明是埋于公主府中, 便是歸她所得,怎能容得一外人将府邸翻遍,挖出之寶倒還任其占有……容淺奚自是不可容忍,大步行上在其身前一擋。
投落而下的影子正巧将他遮了個正着, 她極是不悅地凝了凝雙眉:“常公子好雅興, 才剛來本宮的府殿, 就明目張膽地搶奪他人之物。”
“顧沄止留下的酒,人人皆可享用。”常陌瞧望是她,絲毫不懼般晃了晃懷中酒壇,又擺出不知從何處取來的酒盞,眉眼順勢彎起。
“人都走了, 見者有份,公主也來嘗嘗。”
她切齒地憋着一股氣,裙擺一擡,倚着假山而坐:“可它埋在本宮庭園內,便是本宮的。”
随性打開酒壇, 清酒落入杯盞,常陌喜眉笑眼地将其中一盞推至她面前:“區區幾壇酒, 公主怎還這般計較, 如此吝啬, 怎麽與那人越來越像了。”
“萬一哪日他若是回了, 本宮該如何交代……”
這好好埋于地下的酒, 才過了沒多時便被糟蹋地挖了出,若是顧沄止知曉,興許會心疼上幾日……她暗暗心想, 猶豫不決地瞥向盞中之酒。
常陌卻似不以為意,像是幹多了此事, 一飲而下,頓感一陣暢意襲來:“公主便說是我常陌偷去了,來來來,快來嘗一口!”
她推卻不過,心上也着實有些稀奇,閉目飲下,清酒入喉,令她猛地一嗆。
“咳……”掩唇輕咳兩聲,容淺奚萬般不解,舒展的秀眉又蹙了起,覺此酒不如她所想的甘醇。
常陌飲得極為惬心,見這抹嬌色逞強地飲盡杯中所剩,輕笑出聲:“公主不會飲酒?”
倘若在衆目睽睽下遭他人如此嘲笑,她定會讓此不敬之人嘗盡苦楚。
可眼下由假山遮掩,而眼前之人又是不守禮數的常陌,她半晌未燃起怒意,默默地将酒盞放落。
“飲酒有何不會的,不會也可以慢慢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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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公主飲那摻入胡延索的溫酒,我還以為公主是有些酒量在的。”常陌憶着那大雪封山之景,當初這位公主可是冒着風雪而來,足足在他茅廬中一天一夜,只為求那人同她歸府去,不禁輕嘆。
她頓時語塞,思緒也跟着被扯遠:“那是為了……”
那是為了照顧那一人,是擔憂那人的安危罷了。
“我懂我懂!再說我要捂耳了啊!”常陌慌忙退了幾步之遠,明了她話外之音,再這般聊下去,興許立刻便要聽到不得了的話語……
起身随意地一拍掌,常陌莫測一笑,随後朝空中一吹口哨。
“既然已收了報酬,我便不能再這樣無所事事,游手好閑了。”
幾瞬之後,近百只信鴿從四面八方撲翅而來,直直地停落于庭院內,足上皆綁着卷好的紙條,應是常陌托線人探查出的情報。
雖知常陌的耳目網不容小觑,可此番陣仗還是頭一次見,容淺奚滞了一霎,微許訝然:“這些信鴿是……”
常陌潇灑地依次扯下各個鴿足上的信條,随之将其放飛,眸色裏透出自豪來:“城中東西南北,城外遠近千裏,容煙婕遍布的各處勢力已摸清了。”
“敵明我暗,縱使容煙婕攬勢多年,欲謀權篡位,此般也不敢輕舉妄動。”
未過多久已将信鴿全然放飛,他悠然展開來自各地線人的情報,劍眉微凝。
“只是……”擰緊了眉心,常陌越瞧越覺着怪異。
她肅穆站起了身,謹慎而問:“只是如何?”
“禁衛軍統領鄒複與她有染,這是我未曾料想的,”思忖片晌,常陌邊望着紙條,邊緩緩告知,“還有那刑部侍郎李琚和太傅段之烆。”
驀地回眸,他語聲轉輕,悄然問着:“那容煙婕是何等姿豔傾城,竟能讓諸多男子拜倒裙下。”
容淺奚無言良晌,唇畔擠出一分淡笑:“皇姑……是有幾分姿色的……”
早就知曉皇姑妩媚絕豔,城中垂涎此等美色的男子數不勝數,她卻不知皇姑竟将美色伸向朝堂,俘獲朝臣之心,為此達到攬權目的。
朝廷中已有勢力被皇姑暗中所掌,而今朝局還未穩固,确為棘手……
“我倒是十分好奇,不知像我這般玩世不羁之人,能否入得美人的眼。我可是很好賄賂的……”常陌眯眼而笑,似對那曾未見着的美色惜嘆連連。
假意不屑地看着其不修邊幅的模樣,她冷然一瞥,沒好氣般道着:“常公子盡管去試試,興許皇姑還真就歡喜你這樣的。”
垂目瞧自己确為不堪入目,常陌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塵,咧唇又笑:“公主莫氣,戲言,皆是戲言……”
容淺奚覺這人的性子比那顧沄止還要古怪,欲再與之争吵上幾語,見他展開剩餘的幾張紙條,眉宇一凝,忽而嚴肅了起。
“怎麽了?”她靠近一瞧,不自覺念出紙上所寫的幾字,“寒音樓符仞……這是何人?”
她憶得寒音樓之人來去無影,身法了得,除知曉顧沄止為幕後之主外,她僅知墨雨一人,這符仞又當是何許人,她知之甚少。
“如此便不好辦了……”
凝緊的眼眉未有舒展之跡,常陌抿了抿唇,緩慢道着:“寒音樓刺客雲集,聽顧沄止之命行事。可這暗主平日無暇顧及毛舉細故,細微之事皆由符仞打點。”
今時顧沄止離了宸國,這寒音樓便暫且聽由符仞之令而為。而無人得知,這符仞早已暗中投靠了容煙婕……
她惋惜一瞬,不曾想顧沄止離去短短數日,寒音樓已成了他人的囊中之物。
“此般簡單,寒音樓不足為信便是……”
常陌似心有顧慮,收起所有收來的情報,憂愁布滿眉梢:“禁衛軍加寒音樓隐刺,內憂外患,我擔憂公主的安危。”
“想不到顧沄止深謀遠慮,謹小慎微,也能信錯人。公主近日定要萬分小心,我可沒有能将公主護住的本事。”
他忽覺危機四伏,如實相告着,無奈之下怪起那遠走之人來。
顧沄止曾命寒音樓護她周全,免遭歹人所害,她卻是不領情,只因行跡被人窺探在心,使她太為不自在,甚是折辱了尊嚴。
如此倒好,符仞定會想方設法撤去這道命令,她倒不必再思慮太多。
見常陌忽地愁眉苦臉,不加掩飾愁悶之緒,她淺淺諷笑,将方才被言道不會飲酒之語嘲笑了回。
正當此時,映秋行來假山處,于二人面前恭肅禀告:“周大人來了。”
想來周玦定是為商議朝中用人之事而來,容淺奚颔首示意,侃然正色地前往正堂。
周玦筆挺而立,一身縷金玄色朝服仍未換下,眉目硬朗,似有憂慮藏于心間,望這明麗之色快步行入,忙拱手行拜。
宛若剛得知不久,周玦斟酌再三,蹙眉而道:“微臣有線人來報,鄒複是長公主的人。”
“本宮已知曉,”容淺奚聞語勾唇淺笑,擡手邀其入座,“除了鄒複,段之烆與李琚也早已被皇姑籠絡。”
周玦心感詫異,驚訝眸中嬌姝早已了然:“公主是如何得知?”
“自然是本公子神通廣大了!”疑問正被脫口道出,一聲爽朗笑聲便從殿外傳來,常陌悠步而入,朝其随然一拜,“常陌,拜見周大人。”
她見勢連忙引見,讓婢女沏上茶來:“顧公子的舊友,皆為自己人。”
然周玦仍然将這蓬頭垢面之人輕緩端量,眉間滋生出一絲淡淡冷意,硬是讓常陌縮上了三分。
初次見面,怎般也不記得與這人有何深仇大怨,常陌思索半刻,幽怨地吐出一語:“大人別對我抱這麽大的敵意啊,我對公主又沒藏有那種心思t。”
“咳……”
正飲着清茶,她不免悶聲一咳,擡袖拭着唇角,肅然回道:“言歸正傳,看來所道的這幾人是用不得,需盡快擇人将他們取而代之。”
“如今最為要緊的,是鄒複手中的禦林軍,”常陌也故作正經地飲上茶,細細言說着那引以為傲的情報,“鄒複在上京城內有一處庫房,藏有兵器上百上千。周大人可前去徹查,如若屬實,私藏兵器可是死罪。”
常陌瞧二人已在仔細言聽,閉目一思,心如靜水般緩緩又言:“公主可當着百官之面賞閱禦林軍,如此,便可讓滿朝之人知曉,誰才是這座宮城的主。”
“李琚是個聰明人,攀高接貴,見風使舵,”說起這一人,常陌微眯起雙眼,話裏有話地含糊暗示,“公主只需旁敲側擊一二,便能得此人前來投靠。”
言語至此一頓,常陌不為放心,壓聲提醒:“但此奸佞之臣不可久用,公主應明白。”
容淺奚洗耳恭聽,心無二用地反複揣摩着這幾句穩局之法。
此人暢快幾言便能說出重中之重,還能引出對應之策,她不由地佩服起這常年隐居山林的曠世奇才。
回想起顧沄止曾将此人引薦,讓她獨自上山拜請,她當時心切,照話行事,可始終有疑慮徘徊在心。
她眼下想來,原是那人在為她鋪着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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