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舊事(1)

舊事(1)

“與周玦暗中合謀, 在先帝寝殿內趁機說服何公公,再逼迫先帝寫下遺诏,立寧貴妃之子為儲君,命何公公将诏書暗藏在身。”

“待先帝駕崩, 何公公當朝宣讀遺诏, 你便順理成章地攬下政權, 美其名曰,太子年幼,為之暫理江山……”漫不經心開口,容煙婕妖媚一笑,将眸中嬌色所行的計謀說得分毫不差, “好一招出其不意……”

容淺奚漠然而聽,已過諸多時日,皇姑明了了來龍去脈也不為稀奇。

“皇姑說了這麽多,這一切皆已成定局,是否該願賭服輸?”

眸底的媚然逐漸被一陣笑意取代, 容煙婕笑逐顏開,笑靥欲勾人心魄:“勝負還不一定呢, 你莫要高興得太早。”

“我想了許久, 不明你一個丫頭如何能想出這般計策, ”雙眸半開半阖, 容煙婕緩而嗤笑了起, “後來我才知,原是有高人在背後指點。”

大權在握,皇姑已然不足為懼, 可她卻不明,皇姑是如何知曉的顧沄止……

容淺奚緊盯着眸前女子的眉眼, 冷笑而回:“有高人又如何?就算是有下凡的神仙相助,也與皇姑無關。”

容煙婕笑得更歡了些,滿眼又假意透出疼惜來:“你的那位顧公子可真是忠心耿耿,據說将你服侍得極為周到,卻仍遭到了你狠心責罰。”

眼前之人能将這等瑣事都得知清晰,必是她府中有了細作……

“宣玉僅是罰一個下人而已。皇姑好似對宣玉的人有上一些興趣?如若早知曉皇姑喜歡,宣玉便将此人贈與皇姑了。”她輕悠相言,将話中之人言說得無足輕重,欲看眼前女子的反應。

故作遺憾嘆惋,她又揚眉而笑:“只可惜,此人已離了府,他已并非是宣玉的府上之人……”

“走了?”容煙婕媚眼微阖,懸在空中的纖指凝滞了一瞬,“走去了何地?”

還真是難得見皇姑對一男子這般着興趣,容淺奚淺笑未止,眸光漸暗,欲知此女是怎般作想:“他未告知任何一人,宣玉不知。”

“但宣玉好生奇怪,皇姑為何對他這般在意?可是還想再用以美色為誘,将他收于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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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可是宣玉為伴已久的面首。”可當那刺目的場景隐約浮現于心緒時,她順其自然地将語調轉冷。

“你這丫頭是心急了?我倒是當真想将他劫來,入吾彀中,為己所用……”容煙婕發出幾聲瞧好戲般的譏笑,随後作嘆着,更為滿意地笑道,“他既已非宣玉府之人,那便更好辦了。”

她霎時感到心涼,直覺告訴她,皇姑是要作何瘋狂之舉:“皇姑是要做什麽?”

“自然是尋人了,”望她越是慌亂,容煙婕便越是笑得張狂,笑聲愈發狂妄,秀指輕劃過杯沿,“普天之下,我要的人,還未有尋不到的。”

“至于這江山,既然我們誰都奈何不了誰,那就各憑本事。”

容煙婕淺打着哈欠,笑意仍回蕩于魅惑般的麗容上,伫立起身,慵步走出了雅間,似是從她身上已尋不出興致之事。

連一句告別之語也未嘗聽得,容淺奚聞着滿屋淡香,張望着空蕩無人的雅房,忽有強烈的不安之感蔓延開來,令她原是佯裝的鎮定自若之緒徐徐崩塌。

皇姑要去尋顧沄止……

她深知皇姑素來如狐媚猿攀,欲得之人會不擇生冷地奪去。顧沄止若是真被皇姑尋到蹤跡,雖性命應是會無憂,但恐怕要被折磨上一陣子。

他獻策令其大好局勢瞬間付之東流,容煙婕不會讓他好過分毫……

在她這一方府殿內受刑數次,他已是虛弱不堪,如何能再受上皇姑的那份憎恨之怒。

她不敢再去思索,也憶不得是怎麽丢魂失魄地獨自回于宣玉府,思緒混沌地散漫開。

直至來到庭院一角的花間偏房前,容淺奚壓抑不住心頭懼怕,只凝滞了片晌便猛叩起了房門。

适才容煙婕話語如藤蔓般纏繞于思緒間,屋內未有動靜,她将軒門又再度拍響。

“常陌,你睡了嗎?本宮有急事找。”

芸香聞着叩門聲趕來,瞧天色昏暗,低語輕勸道:“公主,這大半夜的,常公子定是入睡了。”

“睡了也将他喊起,不然本宮今夜可真要入不得眠……”

公主似很是執意,急切拍打着門扉,如同任何人相勸都無濟于事,芸香勸了幾言未果,立于一旁為難着。

一聲無奈之音慢悠悠地透出,屋門随即被打了開,常陌半睜着惺忪雙眸,微盯着門前這抹嬌明:“頭一天來這公主府,連個安穩覺也不讓人睡,還有沒有天理了……”

“這黑燈瞎火的,公主是要來做什……”

言于此處,常陌像是豁然醒悟般,忙雙手抱臂,朝後退去:“先說好,我僅是答應顧沄止來建言獻策的,可沒有應下別的……”

眼下已無心再與他打趣,容淺奚端立于屋前,肅然相道:“常陌,幫本宮去尋顧沄止的下落。”

常陌一頭霧水,這公主黑更半夜的讓他去尋人,究竟想的哪門子荒唐事……不過好在對他沒心存他意,常陌瞬間放心了下。

“此事公主于黃昏之時不是與我說過了嗎……那昭國相距甚遠,這消息一來一回的,至少只要十天半月,公主怎這般着急。”

“皇姑……”她正一啓唇,心覺那媚然女子做了太多卑劣無恥之舉,實在不配她如此恭敬而稱,又改了口,“容煙婕方才邀本宮去了茶樓,說要對顧沄止下手。”

“她賞識顧沄止,說無論用何等方式也要将其得到,為她所用,為她效命……”一字字皆說得冷意含齒,她輕然擡眸,撞上其朦胧睡眼。

常陌聽得不可而信,擡手揉了揉眉心,試圖讓自己更是清醒些,與之耐心言道:“公主啊,顧沄止這個人呢,淡心無情,是可遇不可求。只有他自願前往,硬求是求不來的。”

“我且問公主,”怕她不甚明了,他鎮定而問,“他可曾将自己的往昔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

“他在宸國的一切身份名姓皆是僞造,可對公主有說過一句真言?”

她聞聲一滞,良久說不出話來,答案顯而易見。

想着那人曾經應允之言,容淺奚平息了稍許心慌,猶豫般答道:“他本是答應了的,誰知他走得那般匆忙……”

眉間那少許苦悶化作清朗,常陌悠然再問:“他既是未言明,公主怎知他有危險?”

“他在昭國是何身份,又是t何名何姓,公主可知曉?”萬般篤定着心中料想,他斂聲輕語。

容淺奚不禁思索了起,幾念前因意亂僵直的身軀釋緩過來:“你是說……他并非喚作顧沄止,而是另有名姓。”

“那是自然!”頗為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常陌仍做着寬慰,“以我對他的了解,公主就放一百個心吧。”

顧沄止本就暗藏着太多不可揣度之事,加上其從不透露自己的打算,使人捉摸不透,于昭國中另藏有身份不無可能,她還真覺此言大抵是可信的……

“容煙婕從來都是睚眦必報,雖說着賞識,心下定是想将他千刀萬剮……”她低喃自語,服侍身側的面首若被他人虜下,卻是連同她一同受了辱,“我定不能讓皇姑尋到他……”

“公主莫因幾句言辭亂了心。”常陌接連打了幾個哈欠,望向幽暗深空,困倦之感陣陣湧來。

“這麽說吧,我曾命人打探他的歷往之事三年,也只是堪堪知曉寒音樓是聽命他行事,”就差道着那容煙婕只會是徒勞無功,常陌不慌不忙地連聲輕嘆,“關于他那昭國境內的身份,我仍是一無所知。”

他喜笑顏開般沖其一眨眼,彎眉又道:“公主想一想,連我都探聽不得的事,那容煙婕又有何法子能探問得到。”

“這都是什麽時辰了,公主快去寝息!”

瞧見公主已被言勸得定下了心,常陌眯眼指了指天邊那高懸明月,示意自己要繼續入美夢去。

容淺奚失神一霎,正說完恭肅之言,便望着面前之人毫不知禮地阖門而歇:“深夜驚擾常公子,抱歉了。”

就沖其如此大不敬,她便可給他安上千萬般罪過!心上燃起的怒意無從宣洩,她欲對着此道屋門怒言上幾語,可又轉念一想,方才亂心之緒已在悄無聲息中被撫平……

常陌言道得有幾分理,要尋顧沄止本就不易,連他那遍布天下的耳目線人都難尋其蹤跡,容煙婕又如何尋得。

與她言說這些,容煙婕的本意便是擾她心神,知曉了顧沄止這一人的存在,倒是令她這位皇姑更加來了興致,瞧其模樣應暫且不會放棄打探顧沄止的行蹤……

容淺奚行回寝殿,熄燭而眠,忽覺窗外有人影晃過,陰風呼嘯,花樹紛亂搖曳。

“什麽人!”

她猛然坐起身,這幾日頗不寧靜,唯一鎮靜的心弦險些徹底斷裂:“何人鬼鬼祟祟夜闖公主府?”

聞言,黑影順着軒窗溜入殿中,在她身前竟跪拜而下:“啓禀公主,是屬下。”

黑夜下望不清此人面容,聽其聲卻極為熟悉,于是她頓感安神,将熄滅了不久的燭火給再次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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