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秋寒(2)

秋寒(2)

“映秋, 這麽晚了,你在此地是做何事?”她平靜遙望那已走遠的挺拔身影,輕眯起杏眸,莞爾勾起了丹唇, “方才那男子又是何人?”

如同一道驚雷打在了心上, 映秋瞧清來人時當場愣住, 渾身顫栗不止,不自知地趔趄了一步。

“公……公主……”

映秋慌不擇言,半晌吞吐出幾字t來,嗓音止不住地發起了顫:“奴婢只是……只是面見朋友。”

溢滿眉眼間的笑意瞬間一冷,容淺奚似笑非笑着, 斂去了往日的柔意:“據本宮所知,那男子可是長公主府的護衛。你這朋友的身份,你不會不知吧?”

映秋抵不過再三诘問,雙腿一軟,驟然下跪:“奴婢有罪, 請公主賜罪……”

“你何罪之有?本宮都還不知曉呢……”

圍轉着此刻跪地不起的顫抖身軀,她凜眸而思, 假意不明所以, 攏緊了秀眉。

額頭重重地磕在地, 映秋惶恐不安至極, 哆嗦地不敢擡首, 不久便抑制不住地抽泣了起:“奴婢……奴婢是被逼無奈,是……是遭人脅迫……”

遭人脅迫?這話說得倒是好聽極了,她瞧着這丫頭适才與侍衛含情脈脈, 如何去想也是映秋心甘情願去成為他人的暗傳情報者。

容淺奚未有多言,揚袖示意随行來的侍從将此婢女擒拿。

公主心冷至此, 再無寬恕之勢,映秋心如死灰般坐伏于地,忽見一身影迅疾掠過,伴随而來的,是一道劍光。

此劍光所指之人是眼前這抹傲然嬌麗,不帶一絲猶豫,直直地朝公主刺去。

身旁的皇城護衛順勢而擋,卻因此人身手極快,擋下幾劍過後就有些力不從心起來。

“言風你住手!你不能傷害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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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秋見此情形瞪大了雙眸,心慌意亂般高喊着。

并未因這一聲呼喊停下攻勢,被映秋喚作言風之人将這幾名侍衛打得連連敗退,目色中透着視死如歸的冷意。

“你我之事已敗露,既都已活不成,不如為長公主殊死一搏,除去這眼中釘!”

刀光劍影紛亂成一片,眼見劍芒逐漸迫近,容淺奚不覺後退上一步,心覺還是小看了這一人。

身側一護衛手中的長劍忽而被所奪,她定神一望,溫讓已執劍抵上了那人的劍鋒。

言風觀望一霎,面前玄影蒙着面布,徒留有漠然清冷的深眸,不由地開了口:“你是何方神聖?”

映秋從未言過,宣玉公主身邊竟還有此等奇人相護,又想起方才談論起的被藏于府外宅院中的那一男子,心想這人應就是了。

“敢傷公主者,必死無疑。”

玄衣男子未作答,僅道了幾字,長劍如同他雙目一般,帶着陰冷之意。

寂清深巷內又響起劍鋒相交之音,凜冽寒光時不時地閃于此二人間,容淺奚呆愣了瞬息,不知為何會成了這般模樣。

二道風影忽地凝滞,她凝神屏息,望着溫讓将其死死地抵于瓦牆一角,讓那言風不得動彈,眸光于月色下又冷了幾分。

溫讓淡然啓唇,話裏滿是篤定:“你并非是一般的府邸護衛。”

“我與映秋情投意合又有何錯?可你們皆不将我二人放過……”輕哼一聲,那言風瞥向跪拜于地顫抖不止的映秋,随後定格在霞姿月韻的公主身上。

“宣玉公主,我殺定了。”

眸色一沉,溫讓面無神色,緩緩回道:“你殺不了。”

劍芒再次于冷風中交輝,氣勢如虹,誰也不予退讓,旁側的侍衛無從插手,只得護于公主身前,靜觀局勢之變。

伫立于夜風之下,容淺奚已無法思索與映秋碰面之人為何身手這般之高,眼下唯一想的是,這溫讓究竟是何人……

身為一千金府邸的藥奴,竟能擋下這強勢襲來的劍招,甚至還游刃有餘。

作想之際,交鋒一止,言風已被一劍貫穿。

“我說了,你殺不了。”

只淡漠地道了一語,溫讓冷然抽出長劍,鮮血頓時從傷口處翻湧而出,染紅了巷道青磚。

言風張了張口,再道不出一字,只是輕然望向映秋,随之倒了地……

“言風!”映秋聲嘶力竭般大喊着,淚水布滿了秀顏,絕望地阖上了眼眸,“言風……你何苦呢……”

局面已明朗,今夜還多虧了溫讓在場,容淺奚輕呼一口氣,下令将映秋帶回府去:“映秋姑娘背主求榮,心懷鬼胎,給本宮拿下!”

恰逢話語凜聲而落,撐劍立于巷中之人猛地吐出鮮血,滴滴殷紅如斷線的雨水落了一地,面上的黑布沾上了暗紅。

她慌忙奔至其面前,卻見他若無其事地輕咳了幾聲,容色與初遇時一樣平靜。

“溫讓,你怎會這樣……”

震顫地凝望着這道捉摸不透的玄影,她喃喃低語,毫不遮掩着疑惑與擔憂。

似是晃過神了些,溫讓低笑一聲,将長劍丢落在地:“許久未使劍了,身子骨還是弱了些。”

“我扶你回屋……”此人是為護她安危而成這般狀況,如何能放任不管,她輕扯其袖,欲帶他回那一處宅院。

可他卻似不自在地扯回衣袖,淺望向遠處街巷:“不必了,我今夜便想着要回故居的。”

“那……那也得恢複幾日再走,”容淺奚靜靜打量了幾瞬,仍有些許不明,“明明沒有受傷,如何會這樣呢……”

“我說過,此前曾中百毒,身子骨自與常人有異,也因太久未使劍了……”正色為之解答,溫讓轉眸一瞧,瞧這姝影正憂愁地攏起了眉心,語調瞬時又柔了下,“我清楚自己,無礙的。”

見她将信将疑,他肅然再回:“草民不會有礙,公主可安心。”

語畢,像是忍下了難以言表的痛楚,溫讓緩慢恭敬行禮,拖着若為狼狽的身子行向深夜的孤寂裏。

她明了于此一別許是不會再遇見,雖然才與此人相識兩日,可她無端覺着,自己早已與他結識了許久。

直到此刻,她仍然覺得,他與顧沄止太是相像。

似乎無論發生何事,她皆會被及時護着。

憶起于院落中言道的話,容淺奚怔然瞧向緩步離去的背影,倏然問道:“白日裏,本宮讓你演的那出戲,戲中所言,可是真的?”

她也不知問出此話是何意,縱使是真的又會如何,她本就予不了任何回應。

她早已無心風月,如今唯有快些穩下朝局,讓容煙婕所攬之勢四分五裂,才能漾起她心底的絲許波瀾。

又或者,她心上早就裝有一人,已是容不下多餘心思。

溫讓并未止步,清晰地回着話,人影消逝在了寂夜裏。

“都說是逢場作戲了,宣玉公主後會無期。”

眸中寂影已走遠,冷輝灑滿了青石路,容淺奚斂起繁雜心緒,杏眸一凝,直徑行回了府邸。

府牢內陰暗潮濕,四面高牆,終日不見暖輝,牆角遍布着斑駁血痕。

她極少會來府牢處,因此地肮髒惡濁,隐約還會聽得受刑之人的慘叫聲,尤為令她不喜。

可今夜關押進的是服侍她多年的掌事婢女,其一舉一動讓她一度身陷囹圄,叛主的下人她最是痛恨,定要親自去洩洩難忍之憤。

順着府牢的石階來至一牢門前,容淺奚冷望着映秋跌坐于牢強一側,手腳鐐上了鐵鏈,雙眸失神,恍惚得失了所有光澤,唯剩死寂浮于面容。

她暗暗切齒了片晌,冷聲開了口:“映秋……本宮待你一直不薄,你卻寒透了本宮的心。”

至此已是于事無補,映秋輕擡起眉眼,無可挂念般将所知曉之事徐緩而道。

“言風是長公主的貼身護衛,暗中相護多年,卻一直被長公主牽制,無人身自由。”

“長公主說,若奴婢将宣玉府內的情報定期透露,三年過後,她便放了言風,還他自由,”映秋悲切輕言,唇角苦澀般揚起,“而奴婢便可與言風雙宿雙飛,去過上尋常人家的日子……”

不曾料到自己的貼身侍婢竟可為了一府外的男子而為情叛主,她冷冷一瞥,只感這些年信錯了身邊人。

容淺奚未移開目光,覺此女子當真死不足惜:“本宮多年待你以誠,卻抵不上外頭男子的幾句巧語花言,本宮看錯了你。”

“言風已死,奴婢也不願一人活着,求公主給個痛快……”盈盈眸色裏又泛起了淚光,映秋忽然哽咽,垂首阖目,說不出話來。

事到如今竟還想着那死去的護衛,未對芸香和周玦有上絲毫愧疚……她輕嘲般冷哼,再不欲與這冥頑不靈之人言上幾語。

“你害得芸香殒命,害得周大人中箭,本宮怎會輕饒,”厲聲冷嘲了一言,一股心涼彌漫而起,她轉身朝牢外行去,面色頗為暗沉,“你就好好待在這裏,承受應受的……”

這府牢內本就僅有幾名府奴看守,平日裏很是冷清,凡是被關押而進的奴仆,定當是極度惹惱了公主,罪不可赦,于此地只能受盡酷刑而死。t

牢內看守的府奴見公主走得決然,明了這映秋姑娘是離不去這暗無天日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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