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癡纏(2)
癡纏(2)
強求不得, 她就順應天命。
容淺奚聽罷沉默好一陣,深思熟慮後,以着極其端肅的口吻道:“那……那本宮只好……”
“只好什麽?”他驀地擡眸,眸色中泛起淺淺笑意。
桃顏肅色未減半分, 她再而開口, 說得臉不紅心不跳。
“只好與你私下偷歡了。”
未曾料想這堂堂一國公主竟會道着世人口中的不恥茍合之事, 還言得如此正容亢色,顧沄止了然淺笑。
幾時未見,此嬌色是愈發出乎意料。
憶着最近那城中街坊流傳之言,以訛傳訛,已是将她這宣玉公主的風流韻事傳得七颠八倒, 她此刻破罐子破摔,忽覺這名聲好似不在乎了。
“反正近日那坊間傳的,都是本宮各種見不得人的事,多你一個也無事。”
“但那些傳言皆是虛假,你我可是真的。”他輕然揚起清眉, 擡指輕撫過其垂落青絲。
可如是真傳了出,以他這層身份在, 那可是比與周玦的流言要震顫人心不少……
她也不明自己是哪來的膽量, 定是鬼迷心竅, 昏了頭腦, 才願做到此般境地:“與敵國皇子有床笫私情, 這若是被人知曉,本宮可真要背負千古罵名。”
他再度低沉一笑,如同試探般再問:“那公主仍願與我私通?”
“不可麽?”下颔微擡了起, 容淺奚仍凜然而言,又想其适才的顧慮, 低眉思忖着,思緒漸漸混亂,“你若覺着不可,我t……”
若他覺得太為不妥,她似乎只能到此為止。
相忘不相見,真如鏡花水月,虛空一場,興許再見時,她還要與之刀劍相向,隔着萬般家國仇恨。
眼前嬌尊之色神态微變,顧沄止望在眼裏,被其不計後果的盛氣微震:“掌權公主這般瘋狂,這宸國怕是要遭殃了……”
“我要這榮華,我也要你顧沄止,”她怔怔相言,與眸中如玉公子直直相望,若為不甘道,“兩者為何不可兼得……”
面前這嬌柔身姿太過明豔,帶着一股天生傲氣,言說的每一語都蠱惑得要命。
他眸光一暗,徐緩下移,落于那丹霞唇瓣上,眼梢漾起淡然薄紅。
“遂公主的願。”
他欺身輕擁而上,隐忍心頭的渾濁之緒頓時蔓延了開,霎時落下一吻,淺嘗過後便不可收拾,
這嬌姿實在将他勾得緊,似不受控般再吻上其丹唇。
堂中如綻開一片花色,殿內侍婢忙知趣而退,順帶阖上了殿門。
只覺身子忽地騰空而起,随之被輕放至書案,案上書冊掉落一地,聲響蕩漾于各處角落,容淺奚頓感面頰滾燙,卻瞧這谪仙般的身影已傾身落吻,此吻綿延,令她渾身嬌軟。
她未作絲毫抗拒,已與他行過多次,早已有所熟悉,只是他願與她繼續這般荒唐下去,是她意外的歡喜……
可此前歡雲悅雨皆在香玉軟帳內,何時如這般明目張膽在正堂書案,她一時慌措,無意間緊繃微然了起。
“淺奚,放松些……”忽聽他于耳旁輕柔低言,牽引着諸般心緒,她霎那晃神,“都交給我。”
柔言如鴻羽掠過耳廓,撩起心底粼粼水波,她低哼一聲,忽有清淚于眼角滑落。
察覺到懷中柔色異樣,顧沄止頓然一滞,擡手拭過其眼尾淚珠:“怎麽哭了?”
“我是欣喜。”她含淚莞爾,示意他可續行往後之舉。
确認她無礙後,他才放心了下,輕聲而問:“淺奚可是我的了?”
這又是什麽問話……
她漲紅着雙頰,顫聲斷斷續續回道:“不早就是了……”
見其肩頸錦衫微許松垮,容淺奚心生貪念,輕盈扯下肩頭白衫,望他肩處肌膚似攏了層霜雪,她沒忍住,将櫻唇輕覆了上,引得他微顫了一霎。
将此無瑕清影染了徹底,她樂在其中,仿佛不經意間奪得了一塊世間珍寶,至此,他如何也離不開她。
似被方才那一番捉弄亂了神,顧沄止緊閉目一瞬,試圖讓自己清明一些:“公主莫怪罪,容我冷靜一下。”
“有何好冷靜的……”她順勢覆上薄唇,将這抹清雪之息攪得天翻地覆,再不可複原。
随後落于頸間的綿吻轉為啃咬,絲絲縷縷綿軟悠長,還透着似有若無的痛感,他對此玉柔花嬌束手無策,只得将她憐惜在懷。
“淺奚……”懷內嬌姝未止戲弄,他輕喚一聲,卻已然丢了分寸。
容淺奚若有所思,迷離之際低喃問道:“當真一點也不恨?”
而後她聽着此言輕落,化開了心上困惑:“倘若有一絲恨意,也不會與公主成這樣。”
“哪樣……”她漲紅着耳根,佯裝不解。
“兩縷青絲,春宵錦帳,至此夜鎖雲夢。”
他淺道的是她于雜記上指的那一句。
本欲将他撩撥,卻不料自己反入了其羅網,她無地自容,雲嬌雨怯,任由他交扣纖指,陷于花雨月色下。
窗外明朗雪夜,月華瓊瓊,随雲卷雲舒潺潺浮動,映出片片清輝,傾落明殿軒窗,勾勒綽約剪影。
寝殿幽暗無燈,徒留玄晖遺落,寂夜回于軟榻後,與之依偎而靠,容淺奚玩弄起身旁公子披落下的一縷發絲,聽他道起遲來的塵往昔事。
目光掠過窗臺,又回落懷中,顧沄止默然片刻,緩聲相道。
“我母妃身處後宮極不受寵,我自小見着母妃在宮中到處受欺,孤苦無依,身旁連個伺候的奴才都沒有。”
“母妃時刻告誡我要隐忍蟄伏,凡事皆要藏在心底,不可與任何人言道,”他以着一貫雲淡風輕的語調而訴,似是道着與他無關痛癢的他人舊事,“為保我不受他人毒害,母妃便請了一位藥師,配上千萬種毒方,讓我每日服着。”
“雖不致死,卻極難忍耐。”
寥寥幾字輕易帶過,她已無法作想他究竟是如何熬過一個個春秋冬夏,如何在那涼薄的深宮中生存至今……
她自小受得恩寵,不曾感受過此等煎熬。
可他說,他曾常年服毒以抗那些有歹心之人,這令她回想起那一身玄衣的溫讓。
将二人身世緩緩重疊,她便篤定那深夜于劍刃下救她一命的玄影就是他。
當初不知怎地,就輕信了他的荒謬之語,此時想來,她就應将那面布扯下,瞧他該怎般作謊。
柔聲咳了咳,容淺奚瞥目而問:“若我猜得沒錯,溫讓便是你吧?”
他輕笑垂眸,不予再作隐瞞:“想見公主了,就來看看。”
果然是他……
還真是個善于僞裝的皎皎君子,若她不問,許是永遠都不會知曉,曾伴随身側的面首竟扮作他人,與她度過了最是疲倦的二日。
“為何不告訴我?”她惱怒在心,又問。
“怕公主恨着,”憶起那時宅院落葉紛飛之景,他微凝起眉,溫聲答道,“在下不敢賭。”
對其埋怨過深,她想着樁樁件件被欺瞞的事,頗為氣不過,可看他說得誠懇,便決意一筆勾銷:“騙子……”
“将我騙了千次萬次,竟還敢瞞着我……”
顧沄止凝眸有愧于心,将她往懷裏又柔緩地帶了些,覺此天下唯對她有虧欠:“不會了,知曉公主的心意,往後不會了。”
曾經日積而起的憤恨之意充斥了滿滿一心,想着再見他時,許會将滿腔恨意發洩至他身上,可思念随着韶華無止息翻湧,待他再入雙眸,她無從恨起,才覺最可笑的是自己。
“很疼吧?”那段昔往他像是從未與他人言起,輕描淡寫而過,讓她心感疼惜,容淺奚低下眸子,輕道出聲,“你的母妃還真是狠心,自己的親生骨肉,竟下得了這般狠手。”
他卻似真不在意,眉間疏淡,對此恨已散了不少:“深宮之人皆是迫不得已而為之,我自是不怨恨。”
“只是……母妃離去得早,”揚眉望向正安靜聆聽的瓊花玉貌,他淺緩作思,啓唇續言,“自那以後,我便稱自己得了怪病,從宮城脫身而去,待尋仇而歸,再謀下江山萬裏。”
這話中所尋之仇她深知為何人,倏然明了他那母妃竟是被父皇所害,容淺奚心下一緊,緩道出口。
“你要尋仇之人,是父皇。”
“多年前,宏玄帝來昭國皇城面見陛下,偶然撞見母妃,起了貪色之心,不顧母妃極力掙紮,将之欺辱。”他平靜而語,仿佛對這得報之仇已放了心結,而今想的,唯有那至高皇權。
“還威脅母妃,此事若傳到陛下耳中,他便道是母妃心術不正,□□引之。”
言至此處,顧沄止微頓,眸底有暗色浮現,又一閃而逝:“母妃不堪其辱,回房後尋了三尺白绫,懸梁自盡。”
見色起心,觊觎他國嫔妃,實乃父皇有錯在先。
可奈何女子生于亂世無處尋上公道,更何況一位不受寵的帝王之嫔傳出腌臜不潔之語,無需讓他人去辨真假,便已是毀了一生。
此番仇怨,他定是惦記了數載,日日夜夜,不敢忘卻。
瞧望她時,他應也是憎恨至極的……
“原來如此……”知曉了前因後果,來龍去脈,她輕許作嘆,想初次而遇時,那心中不安卻非偶然,“那你起初見到我時,定是恨透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