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将門巾帼(8)
将門巾帼(8)
看夠了戲,梨落将手裏的果皮一扔,準備下樓。
下樓時,這周圍聲差不多把這一段的故事已經說完了。
茶館裏人聲鼎沸地讨論着。
“這安景藜也太慘了,好端端青梅竹馬的未婚夫,失了憶就娶了別人。”
“要我說,那叫什麽花黛的女人才惡心,人家失了憶,你就默認別人家裏沒說親嗎?十八歲鮮衣怒馬少年郎,身上還穿着绫羅綢緞,誰看不出來是好人家的公子哥,這樣的家世,怎麽可能十八歲還沒有說親,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太惡心了,那男的是色迷了心竅了嗎?明明都被家人找到了,都告訴他有未婚妻了,還死護着那個狐貍精,簡直氣死我了。”
周圍聲就講到男主角展顯帶着失憶娶的妻子花黛回部落,口口聲聲地維護自己的“結發妻子”,卻對自己原本的未婚妻橫眉冷對,這可把看客們都急壞了,大家一個勁兒的追問,下一回呢。
“對啊,周先生,下一回呢?”
“周先生,你莫不是下一回還要等着下次再說吧?那你要真這樣可太不地道了。”茶客們急了,“周先生,你這是要急死我們啊。”
“哎呀。”周圍聲樂呵呵地收拾着東西,“這故事是新寫的,後面還沒寫出來呢,你們急什麽急?這好戲不怕晚,不急。”
“你倒是不急,哎喲,可氣得我肝兒疼,我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周先生,你可去和那寫書的先生說說,催催他啊。”
“知道了,知道了,等這後邊的故事出來了,我保證第一時間來這望江茶樓說給你們聽。”
……
往後幾天,韓戰先那真是往死了寵紀青黛,金銀珠寶,胭脂水粉如流水一般的往紀青黛那裏送。
紀青黛本就是花神轉世,花界的第一美女,那外貌自然是杠杠的。
剛到伯侯府的時候,紀青黛打扮簡樸,不施粉黛,加上當時事情複雜,甚少有人注意到她的外表,這會兒這麽一打扮,那可真是貌美之名,震動了整個京城。
本來伯侯府當日門前一事就鬧得不小,這會兒在韓戰先的刻意高調和紀青黛的美貌沖擊之下,韓伯侯家的世子和民間大美女紀青黛的風流韻事更是傳得沸沸揚揚,整個京城男女老少少有不知的。
只不過,前世的時候,那望族之間,世家小姐少爺聽見這事,嘲得更多的是黎京安,嘲笑她一個将門閨秀卻被一個不知道哪來的山野村女搶了未婚夫。
而現在,大家聽到紀青黛和韓戰先之間的事情,瞬間聯想到了周圍聲說的那段《啼笑緣》。
這不就是活生生被未婚夫往心口上插了兩刀的安景藜嗎?
慘,太慘了。
而黎京安也如前世一般,左等右等是等不來伯侯府的交代,整個人都陷入了焦慮當中。
馬車上,黎京安的貼身丫鬟碧玺安慰道:“小姐,你先別急,世子是失了憶,所以才忘記了和你的情分,不顧一切地對別的女人獻殷情。但是這也說明世子是一個重情重義的人啊,等世子想了起來,他一定會對你比對那個野女人更好。”
“可若是世子一直沒有恢複記憶呢?”黎京安心裏不安極了。
黎家早就不負當年盛況了。
父兄初戰死那段時間,皇上還惦記着黎家孤寡,賞賜頗多,而現在,這麽多年過去,皇上事務繁忙,早就将已經敗落的黎家抛諸腦後了。
而伯侯府是太子母家兄長,真要鬧起來,這太子母家肯定會護短,就算是皇上指婚,誰又會幫她呢?
“小姐,你且放寬心,你和世子是皇上指婚,是皇上定下的婚事,就算世子在您之前納了一房,也越不過您去。”
碧玺剛說完,車夫說道:“小姐,到了。”
碧玺掀開簾子看了看,扶着黎京安下馬車,“小姐,這馬上就到十月了,這左右的聚會頗多,你多挑幾匹好看的布料,多做幾件新衣服,也換換心情。”
“嗯。”
黎京安點了點頭,走進了布鋪,仔細挑着布料。
正挑着,梨落走了進來,問掌櫃的,“掌櫃的,我定做的衣服好了嗎?”
“好了,這位姑娘,你等等,我這就去給你拿。”
掌櫃的說着去裏面指揮人拿衣服了,碧玺看見梨落,揮手打招呼,“武姑娘。”
黎京安看見,揶揄道:“你和武姑娘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武姑娘人好啊,搬進咱府裏這些日子,每回出去回來都會給咱們這些小丫頭帶不少的甜嘴兒,自己早上鍛煉的時候,還教我們怎麽吐納呼吸,調養身體呢。”
“是嗎?”
黎京安柔柔地笑着,來到梨落身邊,“武姑娘在這裏定了衣服。”
“嗯,定了二十五套。”
“二十五?”
黎京安驚着了,“這麽多?”
梨落還沒來得及回,掌櫃着帶着人将衣服端出來了,都是些普通面料的棉衣,樣式也普通,但看着十分厚實。
黎京安問道:“這些是?”
梨落一邊細細檢查一邊說道:“黎小姐,和哥哥一起死在落雁山的人很多很多。哥哥去世後沒多久,朝廷那邊給過一筆撫恤金,如今已經五年了,那些活t着的人不少家中只有孤兒寡母,生活十分艱難。這天馬上要涼了,他們沒錢買棉衣,我就想着,能幫一點是一點。”
聞言,黎京安沉默了。
是啊,五年了,陛下忘了黎家,朝廷又何嘗不是忘了那些戰死沙場将士的父母親眷呢?
黎京安看着那厚實的棉衣,眼眶微紅。
曾經父親哥哥還在時,每次打完仗,都會為死去的将士燒一炷香,會叮囑部下好生厚待死去将士的親人。
怎麽父兄死後,她就只顧着感嘆将軍府尊榮不在,把這些人抛諸腦後了呢?
黎京安心念一動,問道:“這是第一批嗎?”
“不是,是全部。”梨落将棉衣綁好,“我所能聯系到的只有這二十五人。”
黎京安立刻伸手幫梨落一起搬棉衣,同時吩咐道:“碧玺,你回府,去找管家,讓管家支一筆可以過冬的銀子給這二十五人,然後派人去查探當年跟随父兄死在落雁山的死難将士家人,有生活困難的就記下來,從将軍府賬上支錢。同時張貼告示,凡是曾随我父兄戰死疆場戰士親人,如遇困難,皆可帶着憑證來将軍府求助。”
“是,小姐。”碧玺行禮後,立刻跑開了。
黎京安和梨落将棉衣搬進馬車,忽然,馬車被撞了一下。
紀青黛從馬車上下了來。
“抱歉,馬夫沒有注意。”
紀青黛掀開車簾,露出那張傾國傾城的臉,就連黎京安都被驚豔了。
紀青黛一看到黎京安就不高興。
她在丫鬟地攙扶下下車,對黎京安說道:“黎小姐,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沒關系。”
黎京安冷冷地掃了她一眼,見梨落已經将棉衣全都搬進了馬車,正要跟着上車,紀青黛忽然叫住了她,水眸瑩潤,“黎小姐,我可以和你說幾句話嗎?”
梨落對着黎京安笑了笑,“黎小姐,我在一旁等你。”
黎京安點點頭,和紀青黛來到了馬車背部。
紀青黛咬了咬紅潤的唇,開口道:“黎小姐,我是不會離開阿戰的。”
一聽這話,黎京安就來氣,“紀小姐,需要我提醒你世子是皇上指給我的未婚夫嗎?”
“是,阿戰是皇上指給你的,所以你根本不愛他不是嗎?”
紀青黛這幾日日日聽着伯侯府內的人說皇上指婚這個詞,已經對這四個字應激了。
她迫不及待地将自己這幾日在心頭盤旋許久的反駁之語全盤托出,“紀小姐,我愛阿戰,阿戰也愛我,這份情誼和你那種被指婚的盲婚啞嫁完全不同。我們是日夜相處,發乎情止乎禮的愛,是愛,你懂嗎?”
“所以呢?”
黎京安氣得身子微顫,“你現在是告訴我,你和世子是真愛,比指婚高尚,讓我成全你們嗎?紀小姐,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和世子是指婚,但同時也是青梅竹馬,我們兩家的府邸就相隔一條街,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和世子是聖上指婚,過了父母之命的,是光明正大,門當戶對。不管你如何美化你和世子如今的一切,都只不過是無媒茍合,私相授受。”
“你一定要這麽羞辱我嗎?”
紀青黛面色蒼白,整個人如同被霜打了的嬌花,“黎小姐,是,我身份不如你,但是我的愛同樣如寶石一般高貴,不可亵渎。最重要的是,阿戰愛我。我們的愛是情投意合,是兩情相悅。就算你用最刻薄的語言傷害我,趕走我,阿戰也永遠不會愛上你。你這樣堅持下去,難道不是玉石俱焚,兩敗俱傷嗎?”
紀青黛睫毛微動,一顆清淚落下,“黎小姐,你是高門大家的小姐,你有無數的選擇,沒有了阿戰,你也可以去尋找自己的真愛,找一個如同阿戰對我一般,真心愛你疼你的夫婿,甚至是一個和你門當戶對的夫婿,又何必在此固執己見,傷人傷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