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将門巾帼(25)

将門巾帼(25)

皇宮內, 剩下太子和太師,都是自己無比信任的人,皇上坐在龍椅上, 精神上稍微放松了一點點。

皇上揉了揉眉心, 看向巽太師,“太師, 你是不想她死, 才刻意引薦到朕面前的吧?”

“不敢欺瞞皇上。”

巽太師拱手說道:“臣确實是這麽想的。”

巽太師跟了皇上二十多年了, 自然是了解皇上的,皇上不怕下面的人有小心思,就怕下面的人不坦誠。

說白了, 皇上對臣子的容忍度其實很高,只是不喜歡有人欺瞞。

巽太師說道:“這姑娘着實是令人心疼。小小年紀沒了父母妹妹, 和哥哥一起參軍, 結果哥哥又死了,自己也快死了。按理說這案子不應該叨擾皇上, 但是若真讓下邊的人去審,光欺君這一條,下邊的人就不敢不按規矩将武姑娘處死。這天下之大,能赦免欺君之罪的, 只有皇上, 所以臣這才擅作t主張。”

“你呀你呀。”

皇上這麽說着, 倒也沒真的怪罪巽太師, “對了,黎京安和那個武姑娘說的話朕沒怎麽聽明白。韓戰先和黎京安是怎麽回事?朕不是給他們指婚了嗎?兩個人青梅竹馬, 算算日子也該成親了,怎麽反而吵起來了, 還把武燕安給牽扯進來了。”

巽太師看了太子一眼,謹慎地沒說話。

畢竟,韓家是太子母家。

太子反倒無所謂地笑了笑,“這事啊。兒臣倒是知道一二,其實,滿京城都知道,巽太師應該也知道,只是不好和父皇說。”

皇上不滿地看了巽太師一眼,巽太師連忙告罪。

太子讓人将《啼笑緣》一書拿了過來,“父皇且看看,滿城風雨不休停,将軍府中無安寧。”

皇上看完,将書重重地摔在案上,“放肆,簡直胡作非為!朕給黎京安指婚伯侯府,是讓伯侯府替朕照顧黎家唯一的血脈,不是讓他們在朕的眼皮子底下随意欺淩的。”

巽太師連忙跪下,“皇上息怒。”

“你退下吧,朕改日再跟你算欺瞞這筆賬。”

說罷,皇上招來了巡城司司克慶,讓他去仔仔細細裏裏外外地查個清楚,看一看這京城還有什麽腌臜事是他不知道的。

皇上的賞賜是第二天一早到的将軍府,這賞賜的內監一走,來将軍府祭拜死去元帥和将軍的人都快把将軍府的門檻踩破了。

看着将軍府這一箱一箱的賞賜,這一群又一群的人,韓母心裏一咯噔,壞了。

以前她還可以敲打黎京安一二,也能晾着黎京安一段時間,畢竟,黎家早就沒什麽人了,五年過去了,皇上也快把黎家給忘了,而他們韓伯侯府,可是正正當當的皇親國戚,她丈夫韓伯侯是皇後的親哥哥,太子的親舅舅,怎麽着,也沒人敢把韓戰先的簍子捅皇上那去,甚至就算皇上知道了,那有皇後求情,自然也是偏向他們的。

現在,皇上态度突然就變了。

莫名其妙就開始重視起将軍府了。

這可如何是好啊!

韓母焦慮得頭發一把一把地掉,偏這時,韓戰先把紀青黛又給接回來了。

韓母一看到紀青黛就心梗,對韓語桐抱怨道:“你說說,這狐貍精臉皮怎麽就那麽厚?”

韓語桐也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娘,哥說,因為紀青黛不想再看到瑜花,要把瑜花賣了。這瑜花好歹也在府裏伺候了這麽多年,而且人也聽話,你看……”

韓語桐自己也是小妾所生,在府裏的處境也十分的尴尬,對同樣處境艱難的瑜花,難免起了點恻隐之心。

“一個成事不足的賤婢,賣就賣了。”韓母橫了韓語桐一眼,“你娘我正為你哥的事情煩着呢,這種小事不要拿來煩我。”

“是,娘。”韓語桐睫毛垂下,一副溫順的模樣。

“不行。”韓母突然猛的站起來,“我這心裏總不踏實,感覺要出事。這樣,咱們現在就去将軍府……”

“娘,将軍府現在人多着呢。”

韓語桐趕緊拉住韓母,“咱現在就算去了,黎姐姐估摸着也沒時間招呼我們。”

“那怎麽辦啊。”

韓母急得團團轉,“算了,我豁出這張老臉了,我再去勸勸那個狐貍精。她就算不為伯侯府考慮,也要為戰兒的前途考慮考慮啊。”

韓母來到紀青黛房間,果不其然,她正在和韓戰先摟摟抱抱。

不知羞恥。

韓母在心裏罵了一句,然後走了進來,讓韓戰先先離開,自己和紀青黛聊聊,韓母說出了和前世同樣意思的一番話,“青黛啊,我也知道你對戰兒是情真意切,但是,戰兒的婚事是皇上定的,全京城都盯着。戰兒的命不屬于他自己,屬于整個韓家,而韓家是太子的母家親人。

若是戰兒拒了這門親事,得罪的是整個家族,是太子,是皇上。更何況,現在也不知道黎京安是了什麽法子,皇上突然一下對将軍府寵信了起來,賞賜一箱一箱地往将軍府送,這就是明晃晃地在給黎京安撐腰啊。青黛,你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戰兒去死嗎?青黛,你是個好姑娘,你就暫且退一步,等日後戰兒和黎小姐成了親,我一定做主,讓戰兒娶你進門。”

別的紀青黛可以理直氣壯地反對。

但是一說到韓戰先的命,紀青黛猶豫了。

其實她也不傻,她在伯侯府住這麽久了,左右也聽丫鬟小厮說了很多,知道如今的黎家也只是外強中幹,而阿戰又一再表示除了她不會娶別人,所以才可以堅持到現在。

但是現在黎家突然起來了……

【傻丫頭,她就是騙你的。拒婚要真是這麽嚴重,侯夫人能拖到現在?】

化蛇的聲音響起。

【她現在分明就是以退為進,要是你讓步了,以後她不讓你進門,你怎麽辦?】

是、是嗎?

紀青黛想屏蔽掉化蛇對自己的影響,可是根本屏蔽不了。

【而且韓戰先也根本不愛你,他要是愛你,将軍府沒重獲聖寵前,那麽長的時間,他為什麽不正式退婚,每次都是嘴上說說……】

就在紀青黛猶豫不決地時候,韓戰先沖了過來,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韓母質問他,“要是黎京安向皇上告狀,皇上怪罪下來,你怎麽辦?”

“她不會。”

韓戰先斬釘截鐵地說。

話音剛落,韓母看着韓戰先的眼神慢慢沉了下來,然後一句話也沒說地走了。

“阿戰。”紀青黛感動且熱烈地撲到了韓戰先懷裏,第一次主動地送上了自己的吻,韓戰先渾身僵硬,生怕被人發現自己的異常,紀青黛卻以為他是因為緊張,整個人都嬌羞地紅透了。

紀青黛在心裏對化蛇說:“你不要再挑撥我和阿戰了,我們是真心相愛,矢志不渝,我永遠不會抛棄他,背叛他。”

化蛇:“……”

把愛情當信仰的蠢女人。

三天後,皇後将黎京安召進了宮,席間兩人閑話家常,然後皇後溫柔地握住黎京安的手,詢問道:“京安啊,這些年,我和皇上虧待你了。”

黎京安立刻跪下,“臣女父兄為國盡忠,父兄死後,皇上恩賞将軍府頗多,臣女沒有什麽好委屈的。”

皇後溫婉地笑了笑,讓黎京安起來,“京安,這皇上啊,政務多,事情忙,很多事情不能照顧周全。這些年,你要是受了什麽委屈就跟我和皇上說,只要是合情合理的,我和皇上都不會虧待你的。”

黎京安抿了抿唇,問:“皇後娘娘,什麽都可以嗎?”

皇後點頭。

黎京安再度起身,跪下,右手放在左手之上,俯身叩首,“皇後娘娘,臣女确有一心願,請皇後娘娘成全。”

皇後仍舊是那副端莊至極的模樣,“你說。”

黎京安擡頭,目光忽然堅定了起來,“娘娘,臣女的父兄死後,将軍府蕭條了很多,可謂是門可羅雀。臣女想讓将軍府重新熱鬧起來。”

“你想成婚?”

“不。”黎京安搖頭。

聞言,皇後眸中閃過一絲驚訝,“那你想求什麽?”

“行武堂。”

這三個字皇後依稀有些印象,但是卻很模糊。

“行武堂,是當年父親受皇上所托,臨時設立,用來培養皇上親衛隊的地方,如今的巡城司司克慶也曾在行武堂與父親和哥哥切磋。後來,親衛隊成立後,行武堂就變成了父親和哥哥在府中和其他軍士訓練的地方。五年前,父兄離世,行武堂就此荒廢了下來。”

黎京安說道:“恕臣女大膽,臣女想重建行武堂,廣收天下有天賦的孤兒,請師父免費教學,讓行武堂成為一處能為皇上培養人才的學堂。但是,這樣的地方,有私設府兵的嫌疑,更需要兵器利刃,如果沒有皇上恩準,是決計無法通過官府審查的。”

皇後深深地看着黎京安,目光之中情緒幾度變換,方才問道:“理由。”

黎京安欣然一笑,“将軍府人丁凋零,臣女以前想的是,嫁一人,為将軍府生一子繼承将軍府,将将軍府發揚光大。但,現在臣女不這麽想了。我父兄之死,是盡忠,是報國。只要将軍府的精神不滅,那麽我父兄就永遠都在。天長地闊,四海之內,皆是皇上的臣民,便都是兄弟姐妹。請皇後皇上準臣女終身不嫁,為皇上守好行武堂。”

滿室寂然。

許久,皇後說道t:“本宮知道了,會和皇上說清楚你的想法的。”

“臣女拜謝皇後娘娘。”

讓人将黎京安送出宮後,皇後帶着人來到了書房。

此時,皇上正和太子在商議南方治水的事情,看到韓伯侯屢次治水不利,臉色十分的難看。

“什麽東西。”

皇上将奏折一扔,“這麽多年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太子微笑。

這時,太監過來通報,“皇上,皇後娘娘來了。”

到底是皇後的哥哥,還是要顧全皇後顏面的,皇上讓人将奏折收了起來,然後讓皇後進來。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後跪安。

“起來吧。”皇上繼續批奏折,“那丫頭怎麽說?是不是讓你給她做主,辦了韓戰先,讓兩人立刻成親。”

唉。

皇上心裏嘆氣,都是些小兒女家家的事情,所以他才讓皇後去處理。

畢竟,黎京安的未婚夫是皇後母家的人。

這黎京安真要要求即刻成親,由皇後把韓伯侯府的人叫進宮訓斥一頓是最為妥當的。

皇上幾乎已經在心裏認定了黎京安的想法,沒想到皇後抿唇一笑,頗為欣慰地說:“皇上,這回你可猜錯了。”

皇上愕然擡頭,随即一笑,“朕還能猜錯?”

太子也不解地看向皇後。

皇上問道:“她提了什麽要求?”

皇後笑了笑,賣了個關子,伸出手,“皇上,先不說這丫頭提了什麽,反正不是成親,那臣妾和你打的賭,贏了的彩頭呢?”

太子迅速低頭,眼觀鼻鼻觀心。

當時父皇去母後宮中,讓她召見黎京安,皇上覺得黎京安一定會讓皇後主持公道,成全自己和韓戰先,皇後卻反說,女人最懂女人的心思,換了她,這種男人早踹了,黎京安也一樣。

兩人說着說着就急了眼,然後打了賭。

賭注麽是父皇最為珍視的一副圍棋,據說是曾經舜使用過的,全天下就只有這一副。

這真要讓母後贏了去,父皇肯定得至少心疼一個月。

不過,父母的事,他一個卑微的兒子還是不摻和得好。

皇上抓着奏折的手一緊,不願意拿出來,“你先說她的要求是什麽,萬一你哄我呢?”

“皇上,您是天下之主,臣妾敢騙你嗎?”

“呵。”皇上不屑地笑了一下,“你哄騙朕氣朕的時候還少了?”

皇後無語至極,一個皇帝,居然耍賴?

臉呢?皇帝的體面呢?

拗不過皇上,皇後一字不漏地轉述了黎京安的話,皇上愣了愣。

也不知道是被黎京安的出人意料給怔住了,還是為自己打賭輸了而傻眼了,倒是太子忽然笑了,“黎家養了個好女兒啊。”

相反,他那個舅舅,真不知道是怎麽養出了這麽個東西。

皇上回過神也笑了一下,“膽子倒是挺大的,敢跟朕提這種要求。”

……

将軍府,絨花樹開始凋謝了。

粉色的絨花凋零了一地,梨落坐在臺階上,簫聲飄揚,大漠孤煙,黃沙漫漫。

黎京安來到梨落身邊坐下,“我回來很久了。”

梨落放下簫,應了一聲:“嗯。”

“不問嗎?”黎京安撐着下颌,期待地看着梨落,“不問問我向皇上提了什麽要求嗎?”

梨落看着黎京安,黎京安對着梨落眨了眨眼,“要是我真讓皇上下旨,讓我和韓戰先立刻完婚,你是不是會很失望。”

“跟我有什麽關系?”

梨落一扭頭。

愛結不結。

黎京安噗嗤一聲笑了,“你真的很讨厭韓戰先啊。一聽他,臉色都變了。”

黎京安收斂了臉上戲弄梨落的笑:“我讓皇上準我終身不嫁。”

“終身不嫁?”梨落蹙眉。

這是什麽神奇的發展?

黎京安将自己要建行武堂的事情說了出來,“我想好了,要是我結婚,生兒育女,皇上肯定會懷疑行武堂會成為将軍府的私兵,但如果我不結婚,行武堂就永遠是朝廷的。而且我要男女都收,反正開了頭,皇上也不可能專門下一個聖旨,命令我不準收女子,行武堂就是我說了算。咱大盛開國時就有女将軍,只是這些年幾近絕跡,但是現在有武燕安了,不是嗎?”

黎京安伸手點了梨落擰成一團的眉頭,“你這什麽表情?我做的不對嗎?武燕安。”

“那将軍府的榮光呢?”梨落問:“不是說你是将軍府最後的女兒嗎?”

“我現在還是,永遠都是。”

黎京安眸光微動,似有星光閃爍,“你知道那天,我看見你身上的傷在想什麽嗎?”

黎京安看向梨落,“我在想,這些傷真的好多,好重。然後你說,後來不打仗了,你也沒必要再回軍中。回來後不久,我收到了死難将士家人寫來的感謝信。謝謝我,還記得他們。他們看到了将軍府張貼告示,說自己現在的生活過得很好,希望也能為那些生活困難的将士家人出一份力。”

“那天我拿着信坐了一夜,眼前看見的是我父兄的棺柩,是曾經在行武堂意氣風發的他們,是你身上的傷。是你說,你的父母,還在襁褓中的妹妹被敵人殺了,是你瞞着哥哥從軍,是你哥哥和我父兄一起死在了落雁山。”黎京安嘴角揚起一個釋然的笑容,“那時候,我才意識到是我太偏執,鑽了牛角尖。只記得父兄拼了性命才換來了将軍府的榮光,卻忘了,他們在戰場拼殺,為的不只是一門榮光,讓自家人有好日子過。

不只是我的父兄,還有無數死在戰場上的人,他們的犧牲,為的是有一天不再打仗,為的是保家衛國,為的是大盛老百姓都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為的是自己家人能平安順遂。我相信,如果我父兄還活着,哪怕現在将軍府榮光不再,他們看到大盛盛世安寧,老百姓安居樂業,也是高興的。現在的我,也是高興的。”

黎京安笑得輕松,梨落卻沒有辦法像她那麽輕松,“但你仍然把将軍府看得比你的幸福,比你自己更重要。”

“那是自然啊。”黎京安伸手拿過梨落手裏的長簫,“我是将軍府最後的女兒啊。”

說罷,黎京安坐在青石臺階上,給梨落吹了一首出征曲。

一曲結束,黎京安笑容燦爛,一臉驕傲,“好聽嗎?我二哥教我的。”

“難聽死了。”梨落哼了一聲。

“心疼我啊?”黎京安把梨落別扭的臉扭過來,“哎呀,我們武姑娘口是心非了。”

“一邊去,我沒有心這個玩意兒。”

黎京安抿唇偷笑,“好好好,你說沒有就沒有吧。”

梨落磨牙,這丫頭脫去端莊的束縛,整個放飛自我了。

第二日,皇宮就帶來了兩道聖旨,一道給黎京安,準了她繼續建行武堂,一道給了伯侯府。

太子親自帶着小太監過來傳旨,然後燒香祭拜元帥将軍後,俯身在黎京安耳邊淡淡說道:“旨意上沒說讓你終身不婚,所以,以後少擅自揣度聖意。”

“臣女愚鈍,以小人之心度陛下君子之腹了。”黎京安謙卑謹慎至極。

太子深深看了她一眼,唉,這女人,恭順太過,心思太重,便無趣得很。

太子心裏感嘆了一句,轉身離開,并沒有去伯侯府,給伯侯府那道聖旨由太監宣旨。

伯侯府上下跪着,旨意就兩個意思,一取消黎京安和韓戰先的婚約,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安,二,以韓伯侯治水不利為由頭,然後延伸擴展到訓斥整個伯侯府風紀敗壞,撤了韓戰先年後入軍的職位調動,責令反省。

這下好了,韓戰先成光杆世子了。

一聽退婚,紀青黛喜上眉梢,拉着抱着聖旨的韓戰先激動至極,“阿戰,我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在一起了。”

紀青黛話沒說完,韓母走過來,一巴掌抽韓戰先臉上,“現在你滿意了?伯侯府怎麽養出了你這麽個不争氣的東西!”

韓語桐意味深長地看了失魂落魄的韓戰先一眼,扶着韓母離開,“可是,娘,黎京安為什麽要退婚?”

韓母一臉厭煩,“問什麽問,有什麽好問的?”

韓母心裏十分的惱火,縱然她再怎麽生氣自己兒子不争氣,也輪不到黎京安這樣當衆打伯侯府的臉。

韓戰先也很難受。

自己要退婚是一回事,他想法設法逼黎京安退婚是一回事。

但現在怎麽回事?

黎京安就這樣毫不留戀的退婚了?

還是在将軍府最風光的時候退婚?

怎麽?她是覺得現在t的他配不上将軍府了嗎?

而且皇上還撸了他早就确定好的調職,這要不是黎京安告狀,皇上就算是看在皇後的面子上也不會公開打伯侯府的臉。

京城貴族圈,沒有秘密。

尤其,韓戰先被撸了調令後,韓伯侯沒多久也被撸了官職,只保留了一個清閑官職稱謂,讓他回京了。

“哦喲,光杆伯侯,光杆世子,光杆伯侯府。”

和韓戰先早就不對付的于世子第一時間過來看熱鬧,他坐在金器鋪門口的自駕馬車上,吊兒郎當的,“我說韓世子,要不你讓你娘進宮找皇後哭哭,反正,你們伯侯府一直以來靠的都是皇後,早晚也是要進宮哭的,那為什麽不早一點呢?哈哈哈。”

“哎呀。”于世子狀似驚訝地看向一旁的“狐朋狗友”方巽裘,“巽裘,本世子剛才是不是不小心笑出了聲。”

站在一旁的方巽裘一臉溫文儒雅,“是的,于世子,你笑出來了。”

“那真是太好了,哈哈哈。”于世子猖狂至極,“哦,對了,《啼笑緣》是不是馬上要出新章回了,好巧啊,韓世子。”

于世子搖晃着手裏的折扇。

這天氣早轉涼了,他這折扇不用,就喜歡拿手裏晃着。

于世子滿臉都是壓制不住的笑意,“韓世子,你這不是和你那情比金堅的小情人要結婚了嗎?巧了,據說《啼笑緣》下一章回剛好就是展先和花黛結婚。當然了,你這是伯侯府,結婚哪能兒戲呢是吧,那可是真愛呢,更不能草率了,那不得折騰個一年半載啊。估摸着《啼笑緣》裏展先和花黛成完親,都遭報應了,你這還沒結束呢。那這,你可就不能說人家是在暗諷你了吧?”

“于璞瑜!”

韓戰先咬牙切齒,渾身發抖,恨不得沖過來打爛于世子的嘴。

偏挑火那人絲毫沒自覺,反而笑得更嚣張了,“怎麽了?”

于世子繼續晃着自己那把壓根兒用不上的折扇,“本官在呢。”

于世子是有事務官官職在身的,明知道韓戰先被撸了即将到手的官職,還偏偏稱本官,擺明了就是故意的,那把韓戰先氣得,臉憋得通紅。

“哈哈哈。”

于世子大笑。

但韓戰先毫無辦法,同為世子,現在于世子還有官職在身,從某種程度上說,已經在他之上了。

這時,黎京安的馬車路過,聽見聲音,掀開簾子看了一眼,然後就放下了簾子,仿佛她壓根兒不認識這群吵鬧的人。

這副絕情至極的模樣深深地打擊到了韓戰先。

黎京安從馬車上下來,帶着碧玺,目不斜視地進店取東西,一句話沒說,直接離開。

韓戰先擡步擋住黎京安的去路。

既然已經沒關系了,黎京安懶得計較,往右兩步打算繞開,韓戰先也向右兩步。

黎京安往左,韓戰先也往左。

黎京安深呼吸,忍住胸腔之中的怒火,“有事?”

“你沒有什麽和我說的嗎?”

韓戰先質問道。

黎京安握緊了拳頭,“韓戰先,行武堂還在收拾,我很忙。”

“我沒有想到你居然會是這種人。”

“你有病啊。”碧玺忍不住了,“我們家小姐怎麽你了?你自己作孽別賴到我家小姐頭上。”

韓戰先沒搭理碧玺,畢竟一個丫鬟,不配和他說話,他只找黎京安。

韓戰先一臉失望地看着黎京安,“我以為按照你的秉性,你不屑于告狀。”

“你以為的?你憑什麽以為……”

黎京安忽然愣住了,然後擡手給了韓戰先一巴掌。

這巴掌把韓戰先打懵了,他用大拇指抹去嘴角滲出的血,“你發什麽瘋?”

“韓戰先,我真沒想到你居然這麽卑鄙無恥。”

“黎京安,你不要在這裏賊喊捉賊,明明是你去禦前告……”

“你恢複記憶了不是嗎?”

黎京安冷聲打斷韓戰先的話,表面看起來平靜,但是微微發抖的身子還是暴露了她極致的憤怒和恨。

聞言,韓戰先有些許慌亂,低頭壓低聲音說道:“不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說這些,丢了自己将軍府的體面。”

“你早就恢複記憶了。”

黎京安後退一步,冷靜地陳述事實,毫不懷疑自己的判斷,“所以你才有恃無恐地不斷傷害我,逼迫我。你是吃定了,我念着我們的過往情誼,念着我們青梅竹馬的情分,不會去魚死網破,所以你肆無忌憚,你跋扈自恣地一次又一次地刻意羞辱我,逼迫我讓步。”

“我真蠢。”

黎京安咬着牙說:“我居然現在才徹底地認清你的卑鄙無恥。”

黎京安徹底撕下了韓戰先那精致僞裝的臉皮,大庭廣衆之下,毫不留情,毫無‘體面’,所有人都看到了,聽到了。

于世子,方巽裘,碧玺,金鋪老板,本就被于世子吸引過來的圍觀百姓。

韓戰先一直以為縱然有《啼笑緣》的诋毀,人們現在對他和紀青黛的愛情有諸多的不理解和嘲諷,但是總有一日,他會通過和紀青黛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守得雲開見月明,得到所有人的贊頌。

可是,現在,全都毀了。

他的卑劣,他那些深藏在內心深處的小九九全都被黎京安攤開在了陽光下。

赤luo的,暴露無遺的。

韓戰先有種自己被拔光了扔在大街上的感覺,這種羞恥,難堪,讓他惱羞成怒,什麽都顧不得了,他罵了一句“賤人”,擡手就要打黎京安。

梨落本坐在馬車前,負責趕車,見情況不對,一擡腳。

咻!

腳上的鞋子砸在了韓戰先臉上。

梨落笑,“對不起啊,韓世子,鞋子自己要飛,我也擋不住。”

“上次的賬還沒跟你算!”

咻!

另一只鞋子也砸韓戰先臉上了,梨落攤攤手,“巧了,這兩只臭鞋情比金堅,一只飛了,另一只就舍不得了,非得也飛到韓世子你臉上,成雙成對。韓世子你也是性情中人,一定能理解的,對吧?”

“你這個賤人!”

韓戰先徹底喪失了理智,拔劍沖了過來,梨落手指夾住韓戰先的長劍,一腳踹在韓戰先曾經斷了又斷的肋骨上。

她一個連皇上都知道快死了的人,怕韓戰先個毛。

砰!

韓戰先摔倒在地,艱難的爬起來。

忽然,身後傳來一個冷冽的聲音,“幹什麽呢?”

太子騎在馬上,眼神冰冷,尊貴無比,“還是貴族,大街上動手,潑皮無賴一樣,貴族的臉都讓你們丢光了。”

太子明着是訓斥所有的人,但是眼神卻只盯着韓戰先。

韓戰先頓時感覺如芒在背。

太子揮了揮手,“還不散了回家,留在這裏幹什麽?”

韓戰先愕然擡頭,“太子殿下,臣的肋骨讓這個賤……”

太子目光微沉,韓戰先只能改了口,“讓這個女人踢斷了。”

“呵。”太子銳利的目光落在韓戰先身上,沉如千鈞,“你一個伯侯府的世子,曾經還是要入軍司武官的人讓一個小兵出身的人踢斷了肋骨還有臉在這裏告狀?”

“臣……”

韓戰先抿了抿唇,一臉不服,卻又不敢反駁太子的樣子,只能等太子走了,再狠狠地剜了梨落一眼,讓人扶着灰頭土臉地回到了伯侯府。

好巧不巧,一進門,韓戰先就看到了被擡回來的瑜花。

韓戰先看着瑜花氣就不打一出來,一腳踹瑜花身上,直接踹翻了擔架。

韓戰先怒問小厮,“怎麽回事?這女人怎麽還沒處理幹淨?”

小厮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回世子,這賤婢挨了板子,又吊了些時日,回柴房後又發燒了,幾次差點沒命,小的們以為她活不了了,就沒怎麽管她。今天才剛剛緩過來,這才擡出去給賣家相看。”

“少廢話,死奴才。”韓戰先又踹了小厮一腳,“是不是你們想貪錢?怕人死了賣不出價錢?我告訴你們,今天有人要就趕緊給爺處理了,不要讓爺看見這個賤婢死院子裏。”

“是,是,世子。”

瑜花躺在地上,自然是把韓戰先的話從頭聽到了尾,只覺內心絕望又悲涼,索性自己早就認命了,倒也沒怎麽掙紮求饒。

化蛇立刻将這件事情告訴了紀青黛。

【你看看,這就是曾經伺候過他的人的下場。】

【他今日能對曾經同床共枕的人這麽無情,以後就會這麽對你。】

“不會的。”t紀青黛甜蜜地繡着龍鳳呈祥的繡服。

她的繡服要自己做。

紀青黛纖細的手指撫摸着已經成型的鳳和龍,“阿戰處置那丫頭,也是為了給我出氣。”

【那黎京安呢?這可是他青梅竹馬的愛人,他都可以悄然背棄,你難道就不怕嗎?萬一他也這麽算計你呢?你怎麽辦?你忘了破廟裏,他讓人放火箭了?】

“你不用再挑撥我和阿戰了,我和他心意相通,是命定的情侶。至于黎小姐……”紀青黛幻想着自己和韓戰先隆重的婚禮,心裏甜滋滋的,“不是每個青梅竹馬都能發展成為愛情的。她和阿戰誤會了彼此的感情,不是真愛。”

化蛇心梗了。

化蛇砰砰撞牆。

化蛇感覺自己的妖丹永遠都拿不回來了。

現在的紀青黛完全沉浸在了小女人即将與夫君幸福一生的認知中,不管他在夢裏變幻出多少韓戰先背叛紀青黛的畫面,不管夢裏,韓戰先多麽殘忍冷酷無情,不管白日他對紀青黛說什麽,紀青黛就兩字,真愛。

真愛無敵。

至于其他女人,那關她什麽事?那些女人都不是韓戰先的真愛。

化蛇開始默默反思自己。

這個事故,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它在妖王發布命令的時候就不應該狂妄自大,毛遂自薦。

它就應該像條冬眠的蛇一樣,趴在角落裏一動不動。

不然,他不會遇到梨落那個妖孽大魔王。

更不會遇到紀青黛這種蛇精病。

關鍵,它才是蛇精啊!

化蛇仰天長嘯。

第二天,繡喜服繡累了,紀青黛帶着丫鬟出門去購買水粉。

她現在不用辛苦采花了,但是瑤花蜜還是需要的,這可是對皮膚最好的聖水。

紀青黛買了一大堆東西,還給韓戰先買了一堆補品,路過茶樓。

門口小二正在招攬客人,“來一來,看一看喽,今日周圍聲周先生《啼笑緣》新章回開獎喽,最頂級的故事,最精彩的反轉,不看百分百後悔!”

紀青黛鬼使神差地拐了進去。

哼,她倒要看看如今她和阿戰已經掃除了所有愛情道路上的障礙,這本破書還能怎麽編排他們。

說着,紀青黛開了個雅間坐下。

過了一會兒,周圍聲驚堂木響了兩聲,“書接上回,這安景藜終于受不了了展先和花黛,決定退婚,障礙掃除,展先和花黛那是光明正大秀起了恩愛,絲毫不知背地裏人人都在笑話他倆……”

“轉眼三月過,白雪飄落大地,這婚期到了,府內排場那叫一個大啊,那是……”

“欸?你猜怎麽着,洞房花燭夜,新郎官沒來,你猜他為什麽沒來?”

聽到這,一直聚精會神聽故事的茶客急了,“為什麽啊?”

“周先生,別賣關子。”大家催促着。

于世子扔了一把賞銀,“姓周的,再賣關子,本世子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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