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傅封安眼睛盯着地板,正襟危坐。

“殿下,找屬下何事?”

姬逐鶴一見到他就失去了調趣人的興趣,這人樣貌還是能與蕭照宣媲美一番,可不愛說話,不太好親近。

“我下曲東要尋一位叫戚闵的人,皇兄說你是曲東人,不知道你有沒有見過她?”

“屬下定當竭盡全力找到這人。曲東風氣很好,殿下将這次機會當做散心游玩就好。”傅封安說完便又頓了一下,補充道,“這是淳王殿下囑咐我的。”

三日後,曲東提督府。

收了信好些日的曲東提督到處差人打掃,雖然這位公主在皇室沒什麽存在感,但有淳王照着,他們也還是得提起心好生招待。

提督範心只是彎腰拜見,但也并沒有拜下太多,只說:“老毛病了老毛病,公主殿下還請見諒。”

姬逐鶴略過他,看向府裏的下人,命令:“帶路,本宮要休息。”

曾經的姬逐鶴是個容易被人拿捏的軟柿子,現在的她已經從迷霧裏走出來,而今走的每一步都是為了避免那些意外再次發生。

她不會再信任蕭照宣,也絕不會讓皇兄再離她而去。

“……小言,将曲東地圖上有名的鋪子方位标出來。”姬逐鶴在屋子內發現了一個棋盤,也不知道究竟有什麽魔力,只要是看到棋子她就不自主想起了蕭照宣。

她确信自己是沒愛過蕭照宣的,他們之間全是利用,為了給皇兄複仇,她利用了蕭照宣的野心,同樣,他也利用了她的複仇之心。

“你會下棋嗎?”姬逐鶴擡頭看傅封安,并沒有想着這人會主動上前來。

“略知一二。”傅封安坐下摸了摸面前的白子,臉上無笑,“殿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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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逐鶴托腮下了第一個棋子,傅封安這人的想法有些怪異,連着幾次都是險些要輸給她,後來又奇跡般逆轉了局面,小言邊畫路線邊看着,口水吞咽了幾次想要湊過去同自家殿下說些悄悄話。

這名侍衛的心思藏得極深。

傅封安下棋子時又快又果斷,看着完全不像是認真思考過,卻處處讓姬逐鶴無從下手。

“……這便是略知一二的水準?慕侍衛謙虛了吧?”

傅封安兩指夾着白子若有所思,他并未對姬逐鶴這話做回答,明明仔細觀望了棋盤上的形勢,但他還是将手中這一子下在了被黑子截斷處。

姬逐鶴冷眼瞧他,道:“本宮允你這步悔棋。”

“屬下不悔棋。”

傅封安又夾起一子,看着棋盤等姬逐鶴落棋。

“……”姬逐鶴從他方才下的那棋子別開視線,再縱觀整個棋盤,她瞬間覺得自己有些無從下手。

他這一子下得巧妙,但看着是必輸局,可這子将棋盤上所有的白子都連了起來,就像兩河交彙的那中心口。

小言看得一愣,指出來道:“這是……殿下的名字?”

“好一個落子無悔。”姬逐鶴眼尾漾起笑意,将手裏的棋子随心丢回棋盒內,“你父母可尚在?為何幫淳王辦事?”

“父母早亡,我是殿下随陛下訪曲東從歹徒手裏救下來的。這條命屬于殿下,所以能被充分利用,是屬下的榮幸。”

姬淳沅随皇帝訪曲東差不多是十年前的事了,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那他與姬淳沅之間一定有許多姬逐鶴都不清楚的秘密。

或許,他也會認識傅封安?

姬逐鶴擡眼偷瞄他,總感覺他的目光沒有直打在她的身上,但怎麽都讓她不舒服。就好像,被一只鷹當成了勢在必得的獵物。

他的眼睛是姬逐鶴喜歡的瑞鳳眼,明明是一雙應該飽含柔情的眼睛,卻總能吓得人寒顫。

“淳王身邊,”姬逐鶴臨時發覺太直接不是一件好事,于是選了一個能回答也好回答的問題,“就你一個屬下?”

“是。”

小言把地圖畫好鋪在棋子上,也不避諱傅封安:“殿下,咱們游玩的地都圈好了,這裏吃的倒還挺多,有錢的曲東人七日二十多餐都能不重樣的。”

姬逐鶴被小言喚了一聲就回歸了正題,她根本不懼傅封安,漫不經心收着棋子:“本宮吩咐你的事你會做吧?”

“會。”

曲東提督怕一國公主在他這地方出事,跪地上磕頭也要姬逐鶴帶些侍衛一同出去,姬逐鶴為了早些讓這提督放心只能答應。這麽多侍衛跟着,少了傅封安一個就不會那麽容易被察覺了。

小言提早準備了一份新的地圖給到傅封安,本想找機會讓他先出去,誰料他直接翻窗離開,一眨眼院子裏就聽不到他的腳步聲了。

“殿下,這件事真的要全交給慕鶴安來做嗎?”

“暫且不能信他。”姬逐鶴擡頭褲子小言,笑折抿唇,“讓你拿給他的錯誤的地圖,他沒有起疑心吧?”

小言:“他什麽也沒說。有時候他真的像個啞巴,如果殿下不去問起,他可能什麽都不會說的。”

-

馬車停在翠雲樓外。

小言先下馬車找了出來接客的小娘子說了幾句,又從錢袋裏拿了一錠銀子塞給她。那小娘子突然嬌羞了起來,連忙點頭,看着小言重新回走請姬逐鶴下馬t車。

姬逐鶴一落座,那個小娘子就抱上來一壇烈酒,跟随的侍衛看着奇怪,就連姬逐鶴也僵硬轉頭對小言比了個眼神。

小言被姬逐鶴盯得發慌,把酒壇子又抱回了小娘子手裏,重新解釋:“我家小姐不喝酒。”

看着小娘子重新換了花釀上桌,小言又讓跟随的侍衛們也在旁邊新開了一桌坐下也嘗嘗鮮。

姬逐鶴看着整整一桌的新奇佳肴反倒沒有什麽胃口了。她眼皮有些乏,只一個勁兒給自己剝着花生殼。

然而下一秒,她餘光瞥見翠雲樓外有一個可疑的黑影,小言和另一桌的侍衛相談,也沒注意到姬逐鶴沒了影子。

翠雲樓邊拐角有個巷子。姬逐鶴膽子大了很多,完全不怕事的跟着那黑影沖進去,接着被巷子裏伸出來的一雙手扯住,被強制拉進了黑暗中。

“慕鶴安?”姬逐鶴拉下他的手,對他在這裏感到格外奇怪,“本宮不是……”

她明明讓小言給了他一份錯誤的地圖,與這翠雲樓在的不是同一個方向。

傅封安心裏壓下一口氣,假裝不知情道:“屬下放心不下您一個人。”

姬逐鶴緊盯着傅封安平靜的正臉,試圖找到一點兒破綻。然而這人的喜怒似乎都是不常顯露于外,話說的好聽又有什麽用。

不過是一個會移動的木頭。

“所以呢?戚闵你也沒有找到,你還有膽子在本宮面前晃蕩?”好歹是重活一世的人,經歷過的暗殺也不少,一個普通的侍衛她根本不需要放在眼裏。

她不需要慕鶴安,她需要的是權力。

“殿下,得罪了。”傅封安慢吸一口氣,用手捂住姬逐鶴的嘴,欺身貼了上去,用自己寬碩的身子将她完完全全罩住。

巷口幾個行動可疑的家夥徘徊了一下,罵了句髒話就轉到了翠雲樓那邊。跟在後邊的人小聲嘀咕:“這架勢應該就是來曲東玩的吧?”

姬逐鶴唇碰到傅封安的手心,她內心平靜得很,根本不知道這舉動惹得某人心癢。待到那群人完全離開,姬逐鶴才抓開他的手腕:“其他皇子的人?你知道有人跟蹤我?”

“殿下如果信我……”

“不要磨蹭,說。”

他知道姬逐鶴這話只是個謊話,但也選擇了順從,站開了一步道:“三皇子,這位殿下聽說您來曲東游玩,跟着請命來了,今日便會到達提督府。”

“……姬文君,又是這個沒禮數的家夥。”

這位三皇子整日裏游手好閑,更是經常憋着一肚子壞水,宮裏不受寵的皇子還有姬逐鶴或多或少都被他陷害過。

傅封安覺她有些出神,在姬逐鶴下決定之前先道:“屬下在曲東有一個住處,但稍有些簡陋,殿下如不在意,今夜可去那裏留宿。”

即便是重新活過來,姬逐鶴還是會懼怕這個被她下令斬首的皇兄。

傅封安的陋居在一處莊子裏,光是走到這就讓姬逐鶴暈路了。她左右看看路邊的賣各種稀奇玩意兒的老婆子,用手勾住了傅封安的腰帶:“本、我想買些梨子。”

實際上姬逐鶴并沒有吃梨的愛好。傅封安出手闊綽,連帶着筐都給買了,卻不見姬逐鶴幫他減輕一下負擔。

她只是跟在身後,還好奇問起來:“我皇兄給你的工錢會比我給得多嗎?”

“屬下不知您也會給工錢,府裏的主人不是您的兄長嗎?”

“府主人确實是兄長不錯。”姬逐鶴覺得換個稱謂更能融入百姓,改起口來也還适應,“但是我管賬房啊,你不知道我算術可是太傅教的?”

她不受寵,連學堂都沒進過。

宮裏其他二位公主溫良賢淑,常被講師們拿作典範,愣是見過的都會覺得姬逐鶴與她們比起來不過是個乳臭未幹的女娃罷了。

傅封安覺得她是個可憐人,可又不能在姬逐鶴面前說出一句可憐她的話。想到此,他只能抿嘴一笑帶過,好像在為她說的感到高興。

陋居外牆有些舊,裏面看樣子是常有人打掃,除了竈臺蒙了些灰,其他地方都是幹幹淨淨。

姬逐鶴站在門口看着傅封安放下梨,轉頭從木櫃裏翻出一套床單和棉被。那明明是翻新打補丁不知多少次的舊棉被,這家的主人卻還當寶貝一樣整理放在櫃中。

“你去羽京多久了?這裏還有其他人住?”

傅封安鋪好床,重新看向姬逐鶴:“一月前離開,竈臺我不常用,因為不會下廚。”

“不會?你也?”姬逐鶴看着那一筐梨,一副要英勇就義的模樣,“那我們……吃梨?”

-

提督府。

範心真的是被一個接一個遠道而來的公主皇子吓得不輕,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他們只是來這稍微玩玩,他真怕被革職。

姬文君瞥了眼馬車下要扶他的侍女,伸手過去卻是将那侍女的手骨給掰斷了。

緊接着又一腳上去踹開她:“哪來的瘋女人?滾,丢豬圈裏去。”

“殿下,殿下饒命!饒命殿下!”

這還不如來個人革他職呢。

範心手上發着抖,汗流浃背道:“三、三殿下,您也是來……”

姬文君:“姬逐鶴那丫頭呢?本王只找她。”

“公主……公主已經出去玩兒了,殿下舟車勞頓不如先休息?明日再見公主也行。”

姬文君一個白眼翻過去,半撇頭看後面的随侍朝自己搖了搖頭。範心他不能動,只能夠假笑應了他的。

“明日務必讓公主出現在本王面前,聽懂了?”

後面的随侍拳頭放在左胸,示意領命。

讓姬逐鶴出現,但人是死是活、是傷是殘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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