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傅封安知道姬逐鶴是閑不住的,一路尾随她到繡坊,沒想到她運氣這麽好,還被戚闵主動搭讪了。
戚闵疑心很重,傅封安不方便再跟着,他知道戚闵不會對姬逐鶴不利。花雲會在即,新角遲遲沒找到合适的,姬逐鶴被選上了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
姬逐鶴聽其他舞姬的碎話多少猜出來了戚闵是誰,如果自己成完成花雲會上的獻舞,讓戚闵對自己刮目相看,說服她就容易多了。
“你來多久了?”姬逐鶴拿着舞譜緩慢擡頭,傅封安就坐在屋檐上與她對視。
“殿下答應過我的,不會參加花雲會。”傅封安嘴上雖是這麽說,但語氣裏也聽不出一點兒生氣。
姬逐鶴是主子,她不用在意傅封安會不會生氣。還沒等人從屋檐上下來,她就用手裏的劍指了指一邊架着的劍,道:“既然是侍衛,總會用劍吧?你來教我。”
“劍會,劍舞不會。”傅封安躍下屋檐,在架子上抽了一柄劍,“殿下先舞,我看着教。”
姬逐鶴不理會與他打嘴皮子功夫,到了臺中央就舞起劍來。
舞劍的時候她總有些後悔為什麽曾經不和羽皇硬氣一點,如果她跟着皇姐們進學堂、學女紅,她是不是就不用依靠蕭照宣的勢力去複仇。
“铮——”
劍上突然壓下來什麽,姬逐鶴分神到了其他地方,傅封安用腳将她落手的劍踢起來,握在了自己手裏。
“你……”
傅封安搶先說:“殿下分心了。”
姬逐鶴沉住氣,道:“繼續,這次我會更上心。”
她一貫說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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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譜的畫要比文書易懂,加上姬逐鶴在王府裏撥算盤、記賬本鍛煉了好記性,劍舞的動作都能勉強流暢走完。
傅封安握劍抱着胸,對姬逐鶴方才的舞劍實在難展露出好的臉色。
——說實話,也只能随便看看。
“……還能懸崖勒馬教一下嗎?”姬逐鶴注意到了傅封安的臉色不大好,幾乎是嘆着氣問的。
“不用懸崖勒馬,舞得很好。”傅封安也不知怎的,一開口就忍不住誇贊,跨出大步行到姬逐鶴身後,握住了她握劍的兩手。
“唰啦——”
傅封安控制着姬逐鶴的手試着帶她出劍,明明是自己的手,姬逐鶴自己都說不清這出劍的速度有多快。
“按方才的感覺出劍,我再教三次。”
姬逐鶴屏息,在出完劍之後才敢呼氣。他後面帶的這三劍是按着舞譜上連貫的,等到傅封安迅速退開,姬逐鶴仍舊能接着感覺舞下去。
一遍結束,姬逐鶴接着繼續找感覺開始了第二遍。
她從夕陽落山舞到子夜,傅封安一直站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陪着她一起吹着涼t風。
她累的時候就走到臺子邊随意坐下,一點兒也不嫌髒。
“慕鶴安,方才最後這一遍怎麽樣?”
“應付花雲會足夠了。”傅封安将她放下的劍抽走甩回劍鞘內,站在她一側,“殿下,如果要殺人,這個力度還是不夠的。”
姬逐鶴并沒有被“殺人”這兩字唬到,反而笑出了聲:“你想教我殺人?我要殺誰你知道嗎?”
“姬……”傅封安沒發出聲,明顯苦笑了一下,又繼續和姬逐鶴回歸該有的相處模式。
一個棋子不需要揣測主人心裏在想什麽,他能做的就是讓主人在自己視線之內安安全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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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舞姬一早便看到姬逐鶴不曾停歇地舞劍,一夜過去不僅學得有模有樣,還多出了一位陌生的公子。
傅封安的外貌的确在人群裏突出,但是看着卻是很淡漠的一個人,舞姬們沒敢上前搭話,只能将舞跳好些來博眼球。
戚闵在過後沒多久也來檢驗一夜的成果,和其他舞姬一樣,她對突然出現在這的傅封安很疑惑。
舞姬們舞着舞着就與姬逐鶴舞出了默契,不需要一句話,她們就能夠跟着變換陣型。
“……”戚闵看了一遍就能猜出來這姑娘昨夜應當苦練了許久,在舞結束之後拍掌呦呵她們停下,“都休息一會兒,角下來,我有話要問。”
姬逐鶴将劍落在原地匆匆下臺,走到了僻靜的一處。
戚闵再次盯着她這與故人有幾分相似的眉眼看,清嗓問:“你叫什麽名字?”
“鶴。”此時并不适合暴露身份。
如今的世道有名無姓的人不在少數,但姬逐鶴的打扮實在不像那種人,她不願意暴露,戚闵也無心細查。
“那便先稱呼你鶴姑娘。”戚闵勾着手讓姬逐鶴跟上,“花雲會是曲東的老傳統了,直到花雲會結束之前都會很辛苦,報酬不會少你一分的,屆時找我要就行。”
接下來的幾日确實累,提督府的消息也有傅封安時常去探,小言知道自家主子在外有侍衛陪着比待在姬文君眼皮底下安全,顧慮就少了些。
花雲會當夜,曲東的大街小巷挂上了插着鮮花的花燈,慶典的氛圍很快就上來了。
姬逐鶴坐在單獨分出來的一間屋子內,從鏡子裏看着幾名女繡工擡着新衣進來。
戚闵支退旁人,扶着上完妝的姬逐鶴走到衣架前,取下那件無數女子想要的花雲衫。
“待會兒的獻舞,莫要太緊張。”
真正的花雲衫并沒有鑲上新鮮的花,從腰間二下都是用銀絲線繡上的花紋,看着比公主的常服都要素。
“這是花雲紋。”戚闵替她解惑道,“衣裳素白是為應瑞雪兆豐年,花雲紋有吉祥的意思,這花紋很磨繡工技術,所以花雲衫僅此一件。”
姬逐鶴換上花雲衫,就感覺肩上壓力巨大。
誰都怕關鍵時刻出岔子。
“如果花雲會成功,什麽樣的報酬都可以嗎?”
戚闵:“自然,只要戚某能夠做到。”
……
臨時搭建的大戲臺下已經圍了許多百姓,臺上有五花八門的表演提前熱場子。
小言在姬文君出提督府之後與傅封安在某處彙合,此時跟着在茶樓上站着,就等最後的一出舞。
“你怎麽能讓主子去給人獻舞?此事待回去之後我定要一五一十報告。”小言生着悶氣,傅封安也不火上澆油,默默看着茶樓下。
銅鑼聲響起,原本嘈雜的集市瞬間靜下來。鼓聲樂聲一前一後傳出來,後面竟然還融合得特別融洽,動聽至極。
“公子,是花雲舞來了。”
“年年如此,實在膩了。”旁邊戴面具的公子被擠着誤打誤撞站在了臺子側邊。
姬逐鶴面上蒙着面紗,花雲衫衣袖方露出一角,臺子下的百姓們的歡呼聲達到了最高潮。
“……”方才說“膩”的公子眼神滞住,被這位新角兒捕獲了芳心似的,“今年的角,不錯……”
姬文君運氣不好,被擋在了最外頭,距離遠,他也認不出臺子上讓這麽多人高聲喝彩的新角兒就是姬逐鶴。
“阿娘,你在想什麽呢?”戚闵的兒子搖搖看出神的母親,行為稍顯稚嫩,“今年花燈上要寫的願望我已經想好啦!”
“怎麽可能不是禾悅。”她自言自語,嘴角勾起寵溺的微笑。
傅封安的目光并未完全放在戲臺上,不知道是不經意瞥到還是早有預料盯着那處,他看到臺下的某人,狠狠抿起了嘴唇。
小言當他是看到姬文君過來湊熱鬧不由得緊張,小聲嘀咕:“這裏這麽多人,三皇子就算人多也不可能對殿下動手的,慕侍衛不用如此拘謹。”
花雲衫面料輕薄,此時正是常有風伴的春季,衣袖被吹着揚起,像極了神女舞劍。
姬逐鶴很享受臺下人贊譽的時刻,這是她從前都不敢奢望的東西。羽皇說得不錯,通往帝位的這條路滿是腥風血雨,何況那個時候的她,已是孤身一人。
有時候,姬逐鶴也會想,羽皇為何會把皇位交給她。
——為了讓她有權利殺了剩下的皇兄?
亦或是,可憐她?
花雲舞結束,圍觀的百姓們就各自分散開去拿花燈提上心願,舞姬們退下臺子,有的跟着家人去放花燈,有的則回繡坊換下衣裳。
“公子,結束了,咱們也去放個花燈試試?”跟随的小厮還見着公子目不轉睛盯着角兒,料想了一下,自家公子應許是一見鐘情了。
玄衣公子一手攔下後面的小厮,留下一句話:“父親交代的事情你去辦。”
小厮趕不上公子這年輕力壯的,只看着人追着姑娘去,連一句挽留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
茶樓上的傅封安帶着小言去與姬逐鶴彙合,不巧被姬文君身邊眼尖的侍衛認了出來。
“殿下,那人是不是府裏那個侍女?”
姬文君應聲看過去,招呼着手下一起跟上:“走,去接三公主。”
為了避開人多的地方,姬逐鶴選了僻靜的小路回繡坊,雖然都挂着花燈,但這路上空蕩蕩無人,誰看了都會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鬼鬼祟祟的,還不快出來!”姬逐鶴下意識握緊了手裏的劍,連青筋都暴了起來,“出來!否則休怪我劍下不留情!”
四周寂靜無聲,姬逐鶴只好誤以為是自己想太多了,繼續往前趕路。
“喵——”
暗處的野貓不知受了什麽驚吓,亮起鋒利的爪子就往姬逐鶴後背沖上去。
“姑娘小心!”
玄衣公子猛沖出來,将姬逐鶴一把撞開,自己被那野貓的爪子撓得衣破血流。
隔着一層面紗,腥味還是讓姬逐鶴聞着難受。
她轉背跑上去看玄衣公子的傷口,正準備用劍劃下一塊料子給他包紮。
“不必了姑娘,這花雲衫稀罕,我賠不起。”玄衣公子瞪着那發狂的野貓,扭頭看姬逐鶴的時候卻換上了溫柔得帶水的眼神,“能……扶我起來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