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姬逐鶴透過這冷冰冰的面具看上幽深的瞳仁,一時之間覺得這雙眼睛莫名熟悉,使得她愣了好一會兒。

玄衣公子哂笑,只好自己站起來,順帶把姬逐鶴撈一下。

“夜黑風高,姑娘一個人走,怕是不安全。”

“這是我自己的事。”姬逐鶴拍開玄衣公子的手繼續往黑暗中走,一點兒也不帶回頭的。

真狠心啊,丢下了救命恩人就這麽走了。

玄衣公子郁悶至極,又想起來自己忘了問那姑娘的名字,可姬逐鶴哪會等他,沒一會兒這巷子裏就只留下了他一個人。

傅封安和小言到集合點較早,姬文君的人也偷偷尾随躲在暗處,就等着姬逐鶴出現。

這林子有些繞,但姬逐鶴認得傅封安住的那個村子,找起路來并不難。

姬文君蹲在灌木叢後,看到一個白裙女人從另一側出來,慢慢與傅封安他們走近。

有侍衛疑惑:“這是……跳花雲舞的那個角兒?”

“管她是不是角,只要是姬逐鶴那丫頭,就給我上去打!”姬文君給其他侍衛們發號施令,還添了一句,“二皇子說了,抓到三公主随你們處置,羽皇那邊自有人幫忙蓋過去。”

姬逐鶴擡眼先看了一眼傅封安,便聽着男人冷漠地對自己發號施令:“先走。”

姬文君這麽多侍衛尾随這麽久他不可能沒察覺,若不是為了讓不識路的小言先和姬逐鶴彙合,他早準備除掉這幫人先出口惡氣了。

侍衛們圍上來,譏笑道:“三公主,你可讓我們好一頓找啊。”

小言跟着姬逐鶴這麽多年,早就習慣了這場面,但這次他們都帶着刀,已經不同往日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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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姬逐鶴身前,聲音都是抖的:“你們、你們如此胡來!就不怕淳王殿下治你們的罪嗎!”

“治罪?如果公主死無對證,誰能治我們的罪?”領頭的人舉劍逼近,很是猖狂,“再者,一個不受寵的公主,除了那整日花天酒地的淳王将她當成寶貝,誰還稀罕她?”t

小言大吼:“豈敢無禮!”

“嚯?臭娘們還急了,放心。那頭說了,抓住公主任我們處置,會讓她走的爽快的。”侍衛臉上挂起猥瑣的笑,他舔着牙尖,第一刀就劈過來。

傅封安抽出腰間的佩劍上去擋下這一刀,還在催促:“帶着侍女走!”

“……”姬逐鶴狠下心來一句也沒問傅封安他自己如何脫困,拽起小言的手往林子另一邊過去。

“铛——”

“锵——”

那頭刀劍聲不曾間斷。姬逐鶴繞了幾個彎找了僻靜的藏身之處,身邊的小言粗重喘着氣。

她眼眶潤潤的,說話卻不啜泣:“殿下,您先走吧。”

“你想不想活?”同為女人,姬逐鶴對小言要上心許多,她握劍,并不準備抛棄她,“把眼淚擦幹,你知道本宮不愛看這些。”

“啪啪——”

一人撥開草叢露出身形,後面還跟着一個親衛。姬逐鶴對這個人太熟悉了,立刻就進入了警戒狀态。

“花雲會的角兒?你就是靠這個讨好那愛花天酒地的淳王?姬逐鶴,你真是下賤胚子!”姬文君罵完還不覺得爽快,心裏真恨得想将姬逐鶴千刀萬剮了,“淳王不在身邊,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

他身邊的親衛得令,幾步就沖上去。

小言毅然擋住姬逐鶴,自己被那親衛鎖住喉嚨,牙尖都滲出血:“殿、殿下快跑……小、小言在呢……”

看見此景,姬逐鶴腦子裏突然閃過一個回憶。

她坐在血泊裏,一個女子,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子,躺在她的腿邊,咳血安慰她:“殿、殿下,小、小言在呢,不怕……不怕了啊……”

她話沒全說完,也來不及說完,就已經沒了呼吸。

那是什麽時候?

秋獵的時候,姬文君叫人引誘了幾頭猛虎追了姬逐鶴過去,并将她們連同猛虎困在山洞中。待淳王找到她們的時候,小言已經被猛虎咬掉了兩條腿,早已無力回天。

姬文君什麽做不出來?他就是傳了他母妃的癫病,因自己不受寵,還要欺壓同樣不受寵的姬逐鶴。

“放開我的人。”姬逐鶴從回憶裏出來,将手上的劍對準了那親衛,“不要讓我說第三遍,放開我的人!”

“還等什麽!殺了她們!”姬文君激動的時候習慣性撓手臂,她手上全是自己撓出來的痕跡,駭人又惡心,“本皇子命令你呢!”

“欺負良家婦女,不想三皇子品性已經惡劣到如此境界。”

姬逐鶴握劍的手被人往外推了一下,她踉跄半步,接住了暫時暈過去的小言。

突然出現幫忙解圍的是那在巷子裏撞見的玄衣公子,他手疾眼快奪了姬文君親衛手裏的劍,有意嘲諷:“也就這樣三皇子會将這種不堪大用的侍衛也敢放在身邊了。”

“跟本王作對,那就跟着這賤人一起下地獄去吧!”

姬逐鶴看着突然又竄出來的幾十名殺手,後槽牙咬緊:“調虎離山,他們故意将慕鶴安困住。”

玄衣公子手無佩劍,姬逐鶴手上只有一把用來完成花雲舞的劍,放在她手中并沒有殺敵的作用,可那公子也并沒有問她借來。

“姑娘找個地方躲躲,我很快除掉這群不知好歹的廢物。”

既抛下過這人一次,姬逐鶴就會有二次。他人的生死她在乎的不多,因為她很清楚,只要是她在乎的,無論人或物,都會成為她的軟肋。

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軟肋。

姬文君狠狠盯着姬逐鶴的行動,身邊的打手都忙着對付半路冒出來的家夥,他管不了那麽多,手背在身後藏着一柄匕首,幾步沖到姬逐鶴面前擋住去路。

“賤人,你要去哪?”

姬逐鶴肩上扛着小言,眼裏含滿了怒意:“滾開。”

“會罵人了?我就喜歡看你氣急,本想着讓你好好感受生不如死的滋味,現在看來,是本王太過心軟了,需得立刻殺了……”說罷,姬文君亮起手上的匕首,紅着眼睛往前刺來,“”以絕後患!”

“呲啦——”

是劍刺入身體的聲音。糾纏的那群打手均被玄衣公子鎖喉窒息而亡,他松開最後一名死在自己手裏的打手,擡着眼皮子。

只看到長劍貫破姬文君的身軀,而那把劍,正是花雲會上,姬逐鶴用來舞的劍。

他面具下的瞳仁冷了幾分,輕描淡寫問道:“姑娘,你殺人了?”

……

姬逐鶴将手浸入河邊的清水裏,表情木讷。

她用指腹搓幹淨手上的髒血,繼而對身後的人問:“都看到了,你想如何?抓我去大理寺認罪?”

“我知道你有苦衷。”玄衣公子緊急否認,他這沉迷姬逐鶴的模樣可與剛剛殺人的太不一樣了,“大、大理寺我有熟人,用失足中劍蓋過去便好了。”

“失足中劍?你當他是誰?羽國的三皇子,你這麽做是欺君,你想被滿門抄斬麽?”姬逐鶴洗淨手起身,再次扛起小言,“這裏的事我會解決,你只當什麽也不知道,你也不曾來過這裏,我是為你好。”

玄衣公子眼看着她又要離開,總算是記得問出口:“姑娘!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單名,一個鶴字。”

“鶴姑娘。”玄衣公子嘴唇控制不住的上揚,很久沒這麽高興過,“若是還能再見,會是在何處呢?”

他揭下面具,走近姬文君的屍體,仍是不解氣地抽出屍體上的劍,補了第二刀。

姬逐鶴帶着小言折去了傅封安的陋居,沒等到姬逐鶴回來,傅封安也一直站在屋外,兩手環胸靠在壁邊,眼神淡淡掃過去。

他身上沒有傷,就和姬逐鶴身上沒有血一樣。

公主依舊蒙着面紗,但從那雙眼睛裏能看出來,分開之後她還是遇上了麻煩,那把劍也因某種原因脫手了。

傅封安低頭認錯:“是屬下護衛不周。”

姬逐鶴推開門,帶小言進去,喉間一股腥味上來,壓着嗓子說:“今夜,多謝搭救。”

殺皇子是重罪,明日一早便會有人帶着消息回到羽京,屆時姬逐鶴就做為刑犯被扣押回京。

她不曾料到這一世竟比上輩子還要短。

姬淳沅心太軟了,如果知道自己要被扣押進大理寺定會在乾清宮外長跪不起求着羽皇。二皇子等人就會借着這些煽風點火,到時候又被人誣陷這些皆是淳王指使……

再後面的,姬逐鶴不敢去想。

她一夜也沒敢合眼,大清晨天未亮就将換下的花雲衫寫好帶着去繡坊找戚闵。

戚闵面前的桌上擺着一只空茶盞,不難想到,在姬逐鶴來這之前她見了別的客人。

戚将軍不如她丈夫出名,但是她所帶的那一支鐵騎是整個羽國十多年來最出色的一支,且僅有一支。以姬逐鶴對蕭氏的了解,那邊肯定也派了不少人來說服她。

“你來了。”戚闵拿開空茶盞換了一副新的,沏上香茶,“兌現的時候了,直接打開了說吧?”

姬逐鶴抱着花雲衫“撲通”一聲跪下來,一頭磕在冰涼涼的地面上。她不求一根現在能救自己命的稻草,而是說:“懇請戚将軍,輔佐淳王殿下,羽國的未來,希望将軍願意賭上一賭。”

“羽國的未來?交到淳王手中……”戚闵喝下一口茶,開始沉思,“我聽說他喜好花天酒地,雖是第一位封王的皇子,但之後卻也越來越不受重用。”

姬逐鶴:“道聽途說能有多少是真的?”

“既同是女子,我不妨直說了。九殿下覺得那高位的風景,可值得一看?”

坐過一次的姬逐鶴選擇了搖頭,可并不是回答戚闵的問題:“我不願坐,有更适合的人。”

戚闵笑了,又飲了幾杯茶。

繡坊下傳着重鐵騎的聲音,能在這地方上帶鐵騎,一般有兩種情況。但皇子遇害,姬逐鶴也同在曲東,且幾日不露行蹤,很難不讓人懷疑。

姬逐鶴只能想到這最壞的結果。

“将軍,”姬逐鶴将花雲衫擺在案上,深吸了一口氣,“拜托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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