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鐵騎列開隊伍,一名年輕的将軍騎着駿馬,高舉着千裏加急送來的聖旨。
“陛下有令!将九殿下即刻帶回羽京,所有人,找——”
戚闵站在樓上觀望,勾起意味不明的一個笑。
“不愧是少年将軍,蕭照宣。”
蕭氏的鐵騎出現得比皇帝那邊派來的親衛早太多,算起這些鐵騎來這兒的路程,應該要比皇城來的晚半日。
他們如果不是在這邊早派人潛伏着,行動不可能這麽快。
蕭照宣從這個時候就在計劃了麽?
上輩子來曲東停留的日子不多,享受完花雲會的當夜她就叫人備了馬車回羽京,與蕭照宣初見也是一年之後的事了。
戚闵虛掩上窗子,在此刻做好了抉擇:“九殿下先走吧,待我安頓好兒子,我會去淳王身邊看看。”
“去看看……你所押的羽國未來,是何樣。”
姬逐鶴等到她的回應應當是喜悅的,然後叫着小言備馬車回王府。可是下面t那些派來搜捕她的人,仍像一根刺,戳在了她的心口。
她還能見皇兄一面麽?還能夠對他說上一句“恭喜”麽?
“逐鶴多謝将軍,此行無憾。”
她留下花雲衫離開,為了不給繡坊添堵,從後門繞出去順原路回了提督府。
範心聞着屬下人報備就火燎急燎出來,還喝着手下人:“愣着做甚愣着做甚?還不速速去禀報蕭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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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逐鶴被人帶着去了廳堂坐下,傅封安和小言随後便到了,看小言的表情,顯然知道了什麽。
“殿下,您沒事就好。”
“蕭将軍到——”
門口的侍從大聲傳喚,鐵甲的聲音越來越近,可進來的人并不是蕭照宣。
副将右手握拳放在左胸口,行禮道:“九殿下,車已至提督府外,還請移步随蕭将軍一同回羽京。”
蕭照宣身邊的人她只認得這位小林副将,這二人常常是同進同出,嫁入蕭氏之後她與蕭照宣的傳話都是由他完成。
小林是個忠主的,對姬逐鶴也是極好。
姬逐鶴沒有多說一句話,從還未坐熱的椅子上挪開,在提督府外看到了兩輛馬車,前頭那輛車精致,香木的氣味還是新的。
如果是鐵騎單獨調來,這裏不會出現蕭氏的馬車。蕭氏不僅帶了家臣,還帶了一隊鐵騎,是早就不将皇權放在眼裏了!
“蕭将軍呢?”姬逐鶴明知故問。
小林暼了眼前頭那輛上好黑楠木造的馬車,窗下的人影勾了勾手指,他被裏頭的人一提醒,張口答:“将軍在軍中勞頓了好些日子,加之又被陛下特令尋九殿下已是累身累心,還望殿下海涵。”
姬逐鶴有已成死刑犯的自覺,一人上了馬車,感覺自己懸着的這顆心終于落定。
蕭照宣也是帶着聖旨來的,他現在奉的是聖令,不會動私刑。這也讓她舒了一口氣,她生前進過一次蕭府的密室,成百的刑具用在活人身上,還是她親眼見蕭照宣動刑。
落到他手裏那是一種煎熬,不如服毒來得快。
馬車開始上路,因一夜未睡的緣故,姬逐鶴竟然在颠簸的回京路上睡了一路。
……
夜,淳王府別院內。
淳王姬淳沅從梁媽媽那盛了熱粥和熱菜一起帶來,見着傅封安和小言依舊在外頭站着,足足嘆了一口氣。
“逐鶴還未醒來麽?”
姬淳沅把手裏提着的食盒拿給小言,叫了另一邊的傅封安:“慕侍衛,随本王出來。”
王府下人不多,都是信得過的人,姬淳沅自然不怕隔牆有耳。
“姬文君的死……可與逐鶴有關?”
“三皇子确實帶了一群人截殺公主,但蕭将軍那邊已經向聖上禀明是山賊作亂,且餘黨因拒絕伏誅被原地斬首。這是蕭将軍親口向羽皇陳述的,就算是假的,淳王殿下又準備如何?”
傅封安頓了一下,半開着冷笑話:“難道要供出公主?殿下您舍得嗎?”
“逐鶴是本王的皇妹,就算犯了天大的錯事也有本王替她求情。姬文君背地裏做的腌臜事我都有所耳聞,此人死不足惜,留着也是禍害。”
傅封安不過試探他一下,沒想到姬淳沅也是藏不住心思的,淺淺笑着帶過一下,他道:“戚闵将軍已經和公主殿下約定過了,淳王不在府邸的這些日子,屬下會陪在公主左右。”
姬淳沅卻道:“本王不會耽擱太久,畢竟我總不放心逐鶴一個人。”
一天一夜一直睡着未進食,小言也尋思着這會兒姬逐鶴已經餓醒了。
今兒陽光好,窗子被小言推開了有些時候,這會兒射進來一束正打在姬逐鶴的一只手背上。
鳥雀一大清早便叽叽喳喳在外面争休個不停,比王婆家那公雞的嗓門還躁人。
“小言……吵……”
“殿下?”小言在門外聽到姬逐鶴這麽小聲叫喚,當場就抽了腳進屋去,一個疾步撲到了姬逐鶴面前,“殿下您可吓死奴婢了,還好您醒過來了,宮裏可有大事了呢。”
“宮中?”姬逐鶴還沒完全清醒,只知道小言這個丫頭哭哭啼啼黏上來也有些難纏,“宮中有何事……這裏,是淳王府?”
小言怕她睡了一天一夜腦子忘得幹淨,立刻将這些天的事情給她梳理一遍:“是蕭将軍送咱們回來的,殿下不記得了嗎?聖上今日準備派人将三皇子葬入皇陵了,于情于理,殿下都應該去看看。”
“對的,姬文君死了,死了……”姬逐鶴愣愣重複着,“可我不在牢獄中,我為何還活着?為何?皇兄做了什麽?”
“為什麽我還活着?皇兄呢?他在哪裏?為什麽我還活着,他是不是去向父王求情了?淳王殿下呢?”
“殿下、殿下您冷靜一點,淳王殿下已經去軍營裏了,您忘了嗎?是慕侍衛掩護我們逃走了,當時蕭将軍正巧帶人路過那處,那個時候三皇子已經死了,他是被山賊劫財丢了性命,這都是意外,您都忘了嗎?”
“劫財害命?”姬逐鶴完全是一副疑惑的表情,她并非毫無印象,她記得姬文君是自己親手殺死的,那名戴面具的男子親眼看見了。
屋門被人再一推開,來的人聲音冷冷的,一開口連小言都乖乖聽話了。
“你出去,我來與殿下解釋。”
慕鶴安往前走的時候低着頭,姬逐鶴把自己的薄衫整理好搭在兩肩,許他擡頭:“擡起頭吧,你想說什麽?你又知道些什麽?本宮知道定是有人做了手腳。”
“不該知道的屬下不會好奇自己去查,回羽京那日,蕭将軍就帶着聖旨來,殿下不是想知道嗎?”慕鶴安說完這句話就看到姬逐鶴眼神顫動了一下,很顯然,他猜的倒是不錯,“那是一封,召公主殿下您回京的聖旨。”
“……”姬逐鶴見小言已經不在門外,便與傅封安打開了天窗說話,“那夜你看到了,我手裏的劍不在了,姬文君是被劍捅死的,他和我有恩怨整個宮裏誰不知道?至于山賊,那群朝我動手的只需要随便查一查就能知道是姬文君的手下,蕭照宣也不是沒長腦子。”
“致命傷的确是被劍捅出來的,但是這件事已經結案了,殿下如果不服這個結果,大可以去找蕭将軍,畢竟陳述實情的是他。”
與傅封安繼續争論下去顯然是沒有結果的,姬文君死了便死了。而且姬逐鶴清楚,如今蕭氏在朝中根基深,他們說什麽很難有人敢提出異議。
何況是皇子遇害這事,蕭照宣也是路過那地方,這麽說來也算是立了點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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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內除了三皇子的生母瘋瘋癫癫跑出來要人徹查,就沒有其他幫着說情的官吏了。
姬逐鶴叫小言替她找了屋裏最華貴的一套宮裝出來,但頭上她不愛花裏胡哨,就用一根細簪子盤了一縷頭發,後面剩下的就随意散着。
今日是姬文君下葬的日子,按理說應該着素衣,姬逐鶴這身打扮與平日裏無區別,但怎麽說也都是不大合适的。
承安殿臺階下,三皇子生母文妃還跪在臺階下。
小言跟在姬逐鶴身後,暼了眼:“都已經結了案子了,若是其他官員們跟着請命也就罷了,文妃娘娘一人獨斷專行有何用?”
姬逐鶴點頭:“是啊,一個人堅持不會有結果。”
她站在東面的臺階上,冷冷看着,只作為一個旁觀者。
上輩子皇兄遇害被誣陷的時候,她就是和文妃一樣跪在承安殿下,文武百官從她身旁過去,也無人去勸她。她在臺階下能聽到殿中議事,卻沒有人為淳王求情。
那個時候淳王通敵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太子身亡與他也脫不了幹系,朝中誰敢替他求情呢?
姬逐鶴站在承安殿外等朝事結束,一邊還在感嘆:“姬文君沒少做惡事,朝中的老人也不喜歡他,也算是惡有惡報。”
大殿外站着的公公聽了羽皇的命令,大聲宣報。
“退朝——”
官員們下了臺階就急匆匆加快腳步往宮門外走,見到文妃還是繞開了好些遠。
這個女人有癫病不是什麽秘密,自從後宮嫔妃多了起來,她就隐身許久,但姬文君做的那些事她都沒少聽說。
沒人在意她,她卻像一只瘋狗到處拉着官員們,申冤道:“文君做錯了什麽?他只是一個孩子,他憑什麽會死?是不是姬逐鶴?是不是淳王害死的他!”
“姬逐鶴去了那鬼地方,害得我兒慘死,她早已想置文君于死地!她定是與淳王合謀,他們就是為了争皇位,不能讓他們得逞!陛下——”
公公從承安殿裏快步出來,呦呵了一群侍衛招架這又發瘋的文妃。
“文妃娘娘發病了,我等且奉陛下的命令,送娘娘去太醫院。”
此時,又一名公公不知從什麽地方繞過來,畢恭畢敬在姬逐鶴身後宣道:“九殿下,陛下有旨,請殿下移步承安殿內。”
“承安殿。”近在咫尺的這方宮殿,姬逐鶴去得也不少了。
她呈交t淳王的認罪書得到了皇帝青睐,還有和蕭照宣聯手之後她就時常幹涉朝堂,其他皇子們不得已将她視為了眼中釘。
可是沒人敢動她。她揭發了大皇子通敵叛國,是皇帝眼前的紅人,更何況她身後還有整個蕭氏。
姬逐鶴抿笑,已經下了決心。
“既如此,那便去見見父王吧,也是……許久未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