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雨滴打在馬車上也讓人聽得心惶惶。

姬逐鶴此時如坐針氈, 按理說她一個外人應該是沒機會在聖上駕崩之後入宮的。她不會有嫌疑,畢竟定府上下都是盯着她的人。

她醒來後第一眼就是确認傅封安的眼神,無需多言,她就清楚這事與他無關。

傅封安被允許一同坐在車內, 外面駕車的是秘閣的人, 他們要說什麽必然會被聽得清清楚楚。但姬逐鶴心裏的話憋不了太久, 捉了傅封安的一只手用指頭在他手心寫字。

“你有懷疑的人嗎?”

他手心作癢, 不好抓着姬逐鶴的手寫字, 只能左右擺頭。

姬逐鶴呼氣,繼續寫道:“這三日陸續有你歸京的傳聞,如果我猜的不錯, 這後面的人是想栽贓陷害, 将你引出來。”

暴雨實在下得太大,秘閣的侍衛直接将馬車開進了宮中, 直到在養心殿前停下, 這雨勢頭也才漸漸小了。

傅封安先行下車準備為她撐傘,但裏面的人很快伸來一雙手, 聲音是一貫少有的冷淡:“不必了。”

養心殿內齊王的屍體已經搬離,此刻齊國可以說是群龍無首, 但他們也要知道, 秘閣也并不只是聽命于皇帝的。

說一不二的是真主子, 榮淩太後已經很少露面, 但這不代表她被剝了權力。

裏面早已站着五位皇子和長公主, 姬逐鶴哪站着都不太好,索性站到了最邊上。

她衣裳被雨水打濕了不少, 整個人又是單薄的一片,但凡此時臉上露出不适, 也會有下人來遞上披肩。可她不願意被人看低,既然這雨是她自己要淋的,自己承受也是應該。

榮淩太後從內殿出來,第一眼看的便是獨自站開的姬逐鶴,她兩手放在身前,只是吩咐道:“統領說說吧,如何護駕的?”

一直止步于殿前的禁軍統領着铠甲重重跪地,眼眶都是腥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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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後娘娘!臣等一直把手在養心殿,不曾看見有任何人闖入!”

柴公公被秘閣的人扶了出來,他似乎剛醒來,接了禁軍統領的話往下說道:“老奴一直伺候陛下躺下,暴雨太大了房梁上突然漏了水,老奴去了偏點找東西準備接着熬了這夜,再後來老奴就不記得了……”

他不記得那是有人在刺殺陛下之前就将他打暈了過去,至于房梁漏水,有人已經上去看過了,是有人刻意為之将那瓦片揭開,引柴公公離開。

榮淩太後看着秘閣來的三人,自己往後退了,由着侍女将自己扶到椅子邊坐下。

“可查到什麽?那人是從何處來的?”

秘閣都雲答:“沒有打鬥的痕跡,地上那墨汁似乎是陛下求救打翻的。上邊屋檐也無損壞,殿內的窗子均是從內關上的,殺害陛下的兇手一開始便藏匿在了殿裏。”

五位皇子幾乎無人出聲,但卻都是一副假惺惺的哀傷。

這些表情姬逐鶴一點也不陌生。想當年羽皇奄奄一息時,她那五位皇兄便也是這般,明明看重的是那傳位诏書,卻還要裝着子孝跪在殿外。

但意外的是恪王傅賀疏。他從入殿就一直沒動過,甚至是眼皮子也沒眨,誰也不清楚他有沒有聽秘閣查出來的消息。

榮淩太後一沉默了,他就開口問。

“九王的消息如何來的?”

秘閣都月看了身邊的人一眼,回答:“知道九王這事的只有秘閣與陛下,近日宣都的流言我們也正在徹查來源,還需再等幾日。”

姬逐鶴眼神黯淡了下來,果然如她所料,這是要嫁禍給傅封安設的局。不過布局之人也真是敢,能刺殺皇帝且不留下任何蹤跡,這人怕是謀劃了許久。

榮淩太後按揉頭側的穴口,最後吩咐:“老五和詩詩留下,其他人這些日子都在宮裏安頓,昌羽公主也是一樣。”

人走空了大半,傅詩詩才剛打起精神,太後這眼神就甩過來了。

“哀家不希望兄弟之間有猜忌,這任誰聽了都會覺得是準備栽贓陷害。不管九王是否活着,他都沒有理由這麽做。”

傅賀疏在意的并不是這點,他盯着還沒有離開的秘閣三位密使,問:“什麽時候查到的?傅封安就在宣都的事,為什麽本王不知道?”

都月:“這是秘閣的消息,不能透露。同時這也是陛下的命令,不允外傳。”

“哀家已經沒有要說的,九王與你們有交情,若是他找上來了,記得讓他來見見哀家。”

……

被傳進宮站了一會兒就又被支走,姬逐鶴面上說着“不麻煩”,其實心裏已經煩得好表情都做不出了。

安排的別宮與皇子們的隔了甚遠,但對面就是長公主常住的宮殿,所以也不會顯得太清靜。

但門外換的侍衛全成了秘閣的人,是最難應付的一群人。

傅封安靜了很久,突然開口:“養心殿裏還有腥味。”

“這是自然,齊王屍身被處理了,腥味自然……”姬逐鶴說到一半停下來,看着傅封安的眼睛,頓時挑了半邊眉。

殺死齊王的似乎是一把普通匕首,當時血還沒有流下就有人報信了發現可疑之人逃跑,所以齊王的寝宮裏是沒用血跡的。

姬逐鶴緊盯着傅封安,雖然心裏清楚這與他無關,但他手下還有她不曾見過的鷹衛。神秘且能與秘閣抗衡,若他有心登上帝位,只需一聲令下。

但傅賀疏曾認為,齊王會心甘情願讓出皇位。

“齊王的案子不出三日,秘閣能給太後一個交代。現在許多人關心的是新帝人選,齊王死得倉促,诏書不知有沒有留。”

殿內暖和,侍女都被姬逐鶴安在外邊,雨來的剛好,正常說話也不用防備。

姬逐鶴自己點了燭火和香爐,還輕輕用手扇着香味嗅了一嗅,“本宮聽說帝王人選除了聖上有決策權外,國師也同樣有,齊國的國師,會支持恪王吧?”

且不說傅賀疏能不能行,但歷朝歷代幾乎都是太子繼任,國師沒有任何勢力,他一人的話若是就能決定帝位的人選,那齊王和幾位皇子早就将他好好供着了。

還是姬逐鶴想得太簡單。她今日見到榮淩太後和秘閣也應該知道的,沒了皇帝,他們也能夠把持朝政一段時間。

宮裏如今守衛都嚴格了些,除了日常來送餐點的侍女進出,她這宮裏就不會有其他客人。所有皇子都被嚴格看守,公主所在的相校松,傅詩詩一個人太悶,主動叩了姬逐鶴這方宮殿的大門。

姬逐鶴從她臉上看不到任何的異樣,好歹齊王也是她的兄長,這麽多年的感情她到最後也沒有惋惜過嗎?

傅詩詩就在亭子裏坐下,這雨連着下了一夜,外邊還是很涼爽,不過人心裏就沒那麽舒服了。

“太後說了在兇手查t到之前誰也不許出宮,昌羽公主也受驚了吧?”

姬逐鶴表現得很冷靜,最多不過也就是懵懵的,昨日在養心殿她只關注聽人說話,外邊雷聲再大她也沒有眨過眼睛。

她身邊現在沒有小言和其他侍女跟着,傅封安的存在感太低,傅詩詩也就當她身邊沒人,一點彎子也不繞,說道:“其實陛下在三日前召見了國師,聽說他們最終不歡而散了。”

這種消息她不應該說給姬逐鶴聽,不過這倒也沒什麽影響。姬逐鶴在齊國帝位人選上沒有決定的權力,她能做的最多的不過也就是嫁給某位皇子、或者未來的齊王為妃。

“本宮從恪王那聽說了,昌羽公主你知道九王傅封安的下落?”

傅封安頭偏回來,似乎在等着姬逐鶴如何回答。

傅賀疏把這事說給傅詩詩聽也不奇怪,姬逐鶴既然答應過傅封安不對外說,便不能真的透露。

她帶着歉意,苦苦笑答:“殿下,逐鶴不過是聽說此人活着,知道的人是我的皇兄姬淳沅。”

傅詩詩一只手示意,她身後的侍女就都退了下去。

她磨了一下唇,又小聲問:“那如果……如果本宮給你一個機會,你能從你皇兄那問出傅封安的下落嗎?”

且不說姬淳沅會不會告訴她,單是傅詩詩給的這個機會她都覺得不容易。姬淳沅遠在羽國,傳信難免被人窺探了消息,但若要見面,姬逐鶴也是出不了這宣都的。

她稍稍擡眼去看傅詩詩,越是覺得她與那日花酒宴上給人的感覺都不一樣了。

變得沒有那麽親近,一颦一笑也都是極其不自然的。

“呵。”姬逐鶴故意笑出聲,直視傅詩詩,“可能做不到,殿下。不過是一個人而已,長公主冒着這麽大的風險去賭實在不值,況且這人回來又能如何呢?沒有勢力和文武百官信奉,即便繼位那也撐不了多久。”

她這一笑是故意的,也有嘲諷。傅詩詩應當也沒算到她會拒絕得如此幹脆,明明這也是離開宣都的極好的機會。

傅詩詩将茶水倒在地上,臉上明明放松了,卻又讓人覺得表情很是不自然,“這是昌羽公主說的,既如此那往後便不要怪本宮沒提醒過了。”

她停頓一下,又道:“秘閣與九王是對立的,若想将來皇位不受威脅,就必須殺了傅封安。昌羽公主如果知情卻包庇,下場不會好的。”

傅詩詩已然沒有興趣繼續說下去,姬逐鶴準備送她不出所料被人拒絕了,于是乎她就繼續坐在亭子內,懶懶散散給自己沏茶。

身後的傅封安看她這時候還能坐得住,不忍出聲又問了一遍:“殿下真的不後悔嗎?她能安排您與淳王見一面,機會難得。”

“她要殺傅封安,可本宮說過要護着你了。”

“作為感謝,要拿出相應的報酬才行啊,慕侍衛?”

四下無人,傅封安走上來,扳過她的臉,大膽地在唇上一吻。

他笑得和懷春的姑娘一般甜蜜,小心問:“這一吻能一筆勾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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