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悅安終能悅安,阿寂也不再孤寂

悅安終能悅安,阿寂也不再孤寂

過了一日便是阿爹慶功宴,幾乎京都所有權貴之家都來赴宴道喜。

棗兒為我梳妝,恨不得所有琳琅釵環都為我戴上,裙紗也厚重,突然讓我懷念起以前的粗布單衣,行動暢快。

入座後,一些世家子弟朝我投來目光,以至于我喝酒吃菜都不太痛快。

在我第三次暗聲嘆氣時,阿寂輕輕調整身形,擋在我身前,為我隔離掉那些灼熱視線。

前面的視線是擋掉了,可後面的一道視線卻隐約揮之不去。

我回頭,手中的酒杯握緊了幾分。

是漆昭。

他端坐在酒宴之上,亭亭如竹,面容溫潤如玉。

按照上世,我下一年才正式與漆昭相識。之前即便是參加過同幾場宴會,只能說還算面熟,并不通曉姓名。

“小女冒犯,敢問公子姓名?”我轉過身去,端莊開口。

他有些驚訝,随機作揖,彬彬有禮:

“鄙人姓漆,單名一個昭字。”

“不知哪個昭字?”我戲做全套。

“昭昭若日月之明的昭。”他唇邊帶笑。

好一個如日月之明,喂我毒酒時倒是狠毒心腸,扭曲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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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這樣巧?”我佯裝驚喜,對上他的笑,拿過我桌上的一壺酒:

“這是阿爹怕我醉,特意釀的酒,名叫月昭。酒香濃郁,卻不醉人。公子要嘗嘗嗎?”

漆昭有些受寵若驚:“幸得澹小姐賜酒,我願一嘗。”随後一飲而下。

席中一些公子小姐們都往這邊瞧來,眼中豔羨。

誰知道我給他喝的,是摻了奴毒的酒呢。

奴毒是澹府特制,平日裏并無危害,只要定期服一次解藥便可,若不然便是致命的劇毒。

狼子野心絕不是一時興起。只要他漆昭有任何舉動被我拿住把柄,我就讓他不明不白地暴斃而亡。

慶功宴接近尾聲,如潮水般散去的客人裏悄聲閑談,期間還有幾句關于我看上了漆公子這類八卦鑽進耳朵裏。

我冷笑,不以為然。

阿寂送我回房。

平日裏一前一後行走,他最多離我最多五步之遙,現在卻隔我起碼十米遠,好像生悶氣似的。

我正納悶,他卻冷不疊地張口:

“小姐喜歡他?”

“……誰?”

“漆昭。”阿寂并沒有看我,只是看着地面,聲音清冽,不溫不怒。

“?”我哭笑不得,心裏想他管得倒寬。

“澹将軍曾叮囑過我,不要讓你跟漆家走得太近。”

“阿爹什麽時候提防起漆家來了?”我內心疑惑。

“不知道。”他聲音悶悶的,又恢複了生人勿近的樣子:“将軍還說,送完賓客後,去書房找他。”

*

我走進書房看到父親背過身站在那裏,案幾上擺着一瓶奴毒。

完了……他定是發現了我從書房動過奴毒的事。

沒等我說話,父親便開口了,聲線有些顫抖:

“清兒,你是不是……”

他轉過身來:

“是不是十七歲的清兒?”

我屏住了呼吸,腦袋發懵,瞬間紅了眼眶。

這麽說,父親也和我一樣重活了一次!

“是誰殺了你?”

阿爹顫着雙手握住我的肩膀,滿眼心疼。

“是漆昭。”我眸中湧出恨意的淚水:“我殺了阿寂,漆昭假意救了我,再灌我毒酒,把我扔在死人堆裏。”

“又是他……是爹當年看錯……都是阿爹的錯!”他老淚縱橫,憤恨不已:

“可……你是怎麽殺了阿寂的?”

“阿寂殺了父親您!我當然想殺他。”當時情形歷歷在目,我一想就內心悲恸。

“阿寂這孩子……是他讓你殺的吧。”阿爹神色惶惶,又喃喃到:

“他并沒有殺了我。”

怎麽可能!那日我親眼所見!我心裏一驚。

父親緩緩轉過身去,語氣沉重:

“我本以為他會殺死我,卻不料給我一刀時卻把握了分寸,并不傷及要害。我當時昏死過去,再醒來時,是被前來支援的漆昭一劍致命的。”

怎麽會……

父親神色複雜:“我派人去西羽調查過,只打聽出那些政客喜歡以至親為要挾,讓有才能之人為其賣命。或許……阿寂只是個可憐的人肉棋子罷了。”

“可阿爹這一世知道他是西羽細作,為何不從一開始就遠離,還要重蹈覆轍收為徒弟?”我更加不解。

“如果不帶他回家,他在西羽也遲早會成為一派勢力,不如留在身邊,當一顆明棋,引出背後幕手。”阿爹摸了摸我的頭:

“何況清兒,人是會改變的。”

此外,阿爹還同我說了一個秘密。

漆家侯府暗中勾結邊境散落部族已久,妄想擁兵自重。上一世阿爹與侯府交情甚好,調查時從未懷疑過。這一世有明确方向後,只差一個證據。

而我之後也積極配合父親,假意接近漆昭,降低警惕。畢竟一個對自家有結親意向的将軍府,肯定是沒察覺到自己背地裏的肮髒勾當的。

南蒼的首都終有一場腥風血雨。

*

隆冬時節第一場大雪紛飛而至時,聖上下令捉拿漆勇成一黨,長子漆昭與次子漆岳亦罪行累累,一同問罪。

四處逃亡的漆黨被逼急了,竟堂而皇之地劫走了母親,條件是讓父親放他們出城,各換一命。

城門之下,母親看着漆昭架在面前的刀劍面不改色:

“将軍不必理會!亂黨得而誅之。”

“不服解藥,必死無疑。”我拿出丹瓶,冷眼看着面前之人:

“漆公子,你還有五日可活。”

“奴毒……”漆昭怒目而視,不可置信地看着我,露出猙獰之色。

“澹清,你竟敢算計我……”

一旁的漆勇成見局勢逆轉,瘋了一般朝漆昭大叫:“你個耽誤我大事的東西……絕對不能換!”

“父親!”漆昭聽到後也瘋紅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漆勇成面色悲凄:「不換我就死了!」

趁着二人争吵,阿寂伺機而動,一記短刀飛去,直插進漆昭扣住阿娘的那只手,漆昭疼得握不住劍,我爹趕緊沖上前去,抵住一旁蠢蠢欲動的漆岳,将阿娘救了回來。

漆昭痛叫起來,下一秒拖着血淋淋的手,盯着我手中的解藥,如同一條垂涎的瘋狗般沖了過來。

“澹清!我要殺了你!給我解藥,否則大家都去死!”

我抽出旁邊将士的刀,用力一劍插入漆昭的胸膛,迸濺的鮮血潤濕了我的眼睛。

他還想掙紮着什麽,徹底着了魔般扭曲着身體,千機軍在高處将他射成了篩子。

趁着動亂,漆勇成帶領殘黨逃出了城門,始終未曾回頭看他倒在血泊中的兒子一眼。

*

小寒時節,我的生辰也如約而至。

宮中親自撥來大量禮款,以示對将軍府的器重犒賞,阿娘很高興,裏裏外外布置得跟要出嫁似的。

而父親從朝堂回來後,愁容揮之不去,頗有心事。我有些擔憂,趁着給父親敬酒時,關切地問他到底怎麽了。

他躲開一衆喝酒暢談的賓客,告訴我漆勇成逃去投靠了西羽。

我心裏一沉。南蒼與西羽本就關系微妙,現下那方接納了南蒼的叛賊,豈不是公然行與南蒼對立之舉?

如若是,等到它勢力壯大,壓迫南蒼之時,那就難了。

父親說天子授命讓他帶領節度使,遠赴東濟,盡力與此國聯盟。

“東濟幾朝以來,從未與任何一國締結盟約,咱們這浩浩蕩蕩一隊節度使過去,人家都不一定讓放咱們進去!”

“聖命難違。”我嘆了一口氣:“阿爹只能硬着頭皮去了。”

“這次,阿爹帶我去吧?”我放下酒杯,态度堅定:“這次不是打仗,并不危險,你總不能再拒絕我了吧?我想見見世面!”

阿爹并未開口阻礙,想了一會便點了頭。

*

這次生辰,禮物罕見地多,我蹲在一堆物品裏,挑挑揀揀出一堆小兵器玩意兒,估摸着全是那些父親的武将叔叔們送我的。

阿寂懷疑地看着我:

“小姐會用嗎。”

“不會。你會嗎。”我指了指前方的一堆中意的武器,其中有鐵扇,月牙鏟,護手鈎,袖箭,箭鞭……

“嗯。”聲音清淡。

“那你會哪一個?”

“都會。”

“……你是十多年每天都在學殺人嗎。”

“算是。”

“……”我嘴角抽搐,轉過頭看他。

滿庭白雪簌簌,阿寂一身墨色立于後方亭廊,替我遮住些肆意卷蕩的風雪,他長發高束,暗青色的發帶揚在風裏,眉眼濃郁到融入夜色。

“那這個呢。”我左挑挑右撿撿,看到一把青玉柄鎏金匕首,好奇地念了念一旁的字條。:“禦史中丞尚書裴什麽敘荊贈……”

“眼光也好,字也不錯,這匕首也精致可愛。”我贊許地點頭。

“你覺得怎麽樣?”

他沉默了幾秒,悶出一句:

“不怎麽樣。”

我瞥了他一眼,切了一聲:“那你覺得哪個好使?”

“用這個。”眼前遞過一把匕首。

那把熟悉的雕花匕首。

機緣際會果真是很玄乎的東西。

上一世的十四歲生辰我擁有了這把匕首,這一世又在同一天将它握在掌心。

“這個也不錯。”我一邊扯開刀鞘,一邊起身。

我一時只顧端詳上面的花紋而未估算距離,猛地站直時,阿寂只在我毫厘之處。

近得鼻尖輕擦過他的衣裳,呼吸間我聞到了一股雪天裏清冽的氣味,夾雜院裏幾縷仙客來的氣息。那是我幾年前種下的,今年寒冬竟然開了小簇的花。

而我右手握住的刀刃,恰巧停留在他的胸膛位置,頃刻間讓我想到他握住我手腕,帶動匕首插入自己胸膛的場景。

這次不同。

這次沒有血腥氣味,只有雪色清涼。

匕首晃出的光像月亮一樣投落在他眉眼處,我看見鏡刃中阿寂微微驟縮的瞳孔,盡顯慌張。

下一刻,他迅速退了半步,移開眼睛:“匕首不能随便玩。”

他竟因為突然逼近的利器而慌張嗎?

剛才耳邊劇烈的心跳聲會不會是我聽錯了。

我回過神,按捺住某份莫名的情緒,笑了笑:

“放心啊,我才不會亂殺人的。”

這一刻我心裏有了一個祈願,如果這一世阿寂不傷任何人的話,我或許真的會和他成為朋友。

“我呢,禮尚往來。”我解開系在左手手腕處的鈴铛串鏈,遞到他面前。

“……送我的?”頭頂處裹挾風雪的目光融化了些。

“本小姐的回禮,收好了。”

回去的一路上雪停,我步伐情莫名輕快起來,後方五步之遙的阿寂也跟着我加快。

注意到地上始終把控距離的修長黑影,我刻意放緩腳步。

他察覺到後,也走慢了些。

我陡然間又加快腳步,他也快步跟上。

總之他習慣了調整頻率,始終将距離控制在五步之遙,從不逾矩。

“……”要不要這麽嚴謹啊。

“喂,阿寂。”我停了下來。

他也立刻止住腳步。

“你別動。”我命令,然後自己倒退了幾步,拉進了一些距離,剛好能夠餘光感受到側後方之人的存在:

“以後,就這麽遠,記住了嗎?”

他怔愣了一下,想要開口說些什麽,卻只憋出一個“嗯”字。

我明顯感受到,周遭疏離生冷的氣息斂去了許多,怕驚到我一般刻意收着。

之後的路像往常一樣緘默,只有銀鈴聲若有若無,鑽進耳朵裏。

*

車馬勞頓,使團到達東濟,城牆巍峨宏偉至極,周圍不少人仰頭感嘆。

父親求見多次,不出意外都被婉拒了。

不過,令人詫異的是,東濟城內竟送出幾輛馬車貨物,全是些價值連城的罕見武器和琳琅滿目的東濟特産,指明要給南蒼的澹大将軍。

東濟第一次送他國如此大禮,使團上下都大吃一驚。

“王君說不議聯盟之事乃是東濟慣例,澹将軍莫要怪罪。這些禮物是悅安公主所賜,聊表心意。”

“悅安公主是誰?”我疑惑地看了父親一眼。

阿爹更是滿臉問號,問公公這是何意。

“悅安公主是我朝國君的親妹。公主有言,千裏還鄉路,多謝将軍送的一匹千裏馬。”

此言一出,我和阿爹恍然大悟。

月娘子?月娘子竟然是東濟的公主!

我立刻摸出裏衣的那枚玉佩,拿給公公:

“還望公公将這枚玉佩交到悅安公主手中,就說澹将軍之女澹清回贈她的小禮。”

再開城門之際,親自迎接使團的,竟是東濟的王君。

他問澹清何在。

父親大喜,将我拉到王君面前,拱手道:“此乃澹某小女。”

“澹将軍教女有方,令愛是皇妹的恩人,更是孤的恩人!”

使團瞠目結舌,衆人嘩然。

“若不是她出手相助,恐孤與親妹死生不複相見!”他頗為動容,回憶起往昔難免傷心,看我的眼神中滿是贊許與感激。

盛大的迎使禮簇擁着進宮,我全程受寵若驚。

父親一行人去了議政堂,我獨自一人被邀請至了公主府。

我幾乎是跑進去的。偌大的庭室中,月娘子站在那裏柔和地笑着,她一身淡金色宮裝,頭戴花簪長發如瀑,更像仙子一般。

我倆都熱淚盈眶,無語凝噎。

“小黑姑娘,自那一別,我以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

她将我抱在懷裏時聲音嗚咽,我聽到耳環碰撞清脆的聲音,偏頭看到她正戴着那對小雪兔珠墜。

“月娘子你……你能說話了?”我大喜。

她摸着了摸我的腦袋,點了點頭,告訴我王君為她請遍了名醫。

我們聊了許多,幾乎有說不完的話。

我才知道,東濟悅安公主,十六年前微服跟随驸馬帶領商隊出境巡查,途經窮山惡水,被一不知名的賊人擄去,驸馬被殺。而那時候,她已經懷了孩子,是與驸馬的骨肉。

後來她才知,賊人便是緒王。緒王以為懷是自己的血脈,讓她生了下來。月娘子忍辱負重,也算和孩子過了幾年安穩日子。可緒王殘暴多疑,之後驗明血脈後勃然大怒,将其毒啞關在院中,日夜摧殘。孩子被緒王帶走,放在殺手營裏不聞不顧,飽受折磨。

誰知那孩子命大,還極具天賦,緒王便想納為己用。那孩子恨他,可稍有不從,緒王便讓他親眼看自己的母親受鞭刑,反之亦然。緒王就這樣以血親為把柄,牽制雙方,

心情好了才讓他們遠遠見上一面。

我走出宮門時,內心五味雜陳。

父親夜裏告訴我,說因為月娘子一事,東濟王君早對緒王恨之入骨,可也得尋回那孩子後,兵臨城下才能無憂。

*

在東濟做客的幾日裏,我一得空去公主府找月娘子。

今日她送了我一套粉儒羅裙煞是好看。月娘子說,是她親手縫制的。

我高興極了,跑去內室換上,出來時撥開羅帳,對上月娘子驚豔又贊許的慈愛目光。

而我正要把手帕和雕花匕首重放在袖口時,月娘子十分詫異地問我匕首從何而來。

“我的侍衛送的。”

我看她如此驚訝,心中湧出一股奇怪的直覺。

“那侍衛叫什麽名字?”

“阿寂。”

“……寂兒?”她聲音抖動起來,十分欣喜地握住我的手:“他給你的?他……他在哪裏!”

外男不能入內,阿寂每日都在公主府門口等我。

“這麽近……”公主突然慌了神,神色歡喜又茫然,去銅鏡前慌亂地擦幹眼淚,整理妝發。

我回想起種種,突然理清了前因後果。

原來玉佩和匕首上的花紋都是東濟的樣式,原來月娘子的眉眼熟悉是因為阿寂有幾分像,原來上一世的那句“身為棋子,早在局中“背後是這樣血淋淋的遭遇。

*

阿寂從裏面出來時,紅着眼看着我。

“阿寂?”我試探着叫了一聲。

他站在那裏不動了。眼底喜悲交雜,看向我時湍流洶湧,清挺的鼻尖微紅。

“喂。你不會樂傻了吧?”我走到他面前,歪頭仰身端詳他,故作輕松般笑道。

下一秒,我被阿寂擁入懷裏。

輪到我傻了。

力氣大到如同禁锢一般,俯身時身形佝偻傾附,将我圈在中間動彈不得,簡直要将我揉至骨血中。一瞬間我感覺呼吸都不通暢。

剛要開口,卻感受到肩背處傳來溫熱濕意。我卻覺得燙。

這種燙奇怪地向上攀附到耳根和面頰,又向下燃燒到心髒處,讓我說不出話來。

阿寂總是拒人千裏之外,淡忍疏離,我第一次見他這樣袒露孩子般的脆弱。

“我向來不信神佛,他好像從未救過我。”耳邊傳來阿寂的聲音:

“但我現在信了。”

*

初春時節萬物複蘇,四海之內也傳來捷報。

西羽百姓苦苛政久,早失民心。南蒼與東濟合盟,勢如破竹。南蒼常勝将軍澹城青,攜青年少将許大力,聯合東濟郡王殷寂,一舉攻破西羽。

漆勇成死,緒王被俘。

東濟地牢中,受盡酷刑的緒王最終被悅安公主一簪封喉,死不瞑目。

悅安終能悅安,阿寂也不再孤寂。

那夜我從東濟王君選了壺好酒,阿寂坐與高樓之上,眺望東濟滿城燈火與星月輝映。

阿寂從不飲酒,只看我喝,還說坐在我身邊只是怕我喝醉後掉下去。

“阿寂。”我拿出那把雕花匕首晃了晃,巧笑嫣然:

“月娘子說,這是你阿爹留給你的。如此貴重,怎麽給我了?”

“雕花匕首,是給心儀之人的。”少年字句懇切彰顯決心,毫不避諱,一身玉色白袍晃得我眼睛酸。

我一口酒沒上來,險些噎住。所以,上一世阿寂送的匕首,原來有這版含義。

有手掌輕輕撫順我的背,阿寂皺着眉頭:

“別喝多。”

“好哇!你小子!那你上一世也暗戀我是吧!“

我酒勁上來了,大喝一聲,想要歪歪扭扭站起來大談特談。

他一把将我拉下來,讓我坐好:

“說什麽胡話。“

我又喝了一口酒,腦袋迷糊起來:“你上一世也喜歡我嗎。我都不知道。”

耳邊傳來暗聲笑意。

不準笑了!”我又大叫一聲。

“上一世……是不是也喜歡我……說話!”

他疑惑,表情有些無奈,思索了一會兒安撫道:

“如果有上一世的話,一定也會喜歡。”

我很滿意,暈乎乎地嘿嘿笑個不停。

随後我一臉鄭重,一把将阿寂扒拉過來,湊到他耳朵邊悄悄說:

“跟你講一個驚天大秘密啊,我上輩子就認識阿寂了……你也送……”

不等我說完,眼前的月亮突然被什麽遮住了,嘴唇落下冰涼。

漸漸又不止于此。唇齒被利落挑開,我完全無法思考,只本能地汲取空氣,連自己的心跳都數不明白。

不知道是幻覺還是什麽,手中的胖酒罐突然出現在亭樓下的空地裏,它搖搖擺擺,朝上面吹胡子瞪眼,還會說話。

“臭小子你給我下來!把我清兒給我好好送下來!你你你們……”

胖酒罐還能模仿阿爹的聲音?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不過,東濟王的酒真的好喝,下次我還要去拿幾罐。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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