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驟雨之上仿佛有金線鑲雲。“等我回來”這短短一句話的背面刻着另一個未出口的承諾。

我一定回來。

吃了定心丸一般,月白像1000米測驗跑到最後的沖刺階段那樣,一個人卯着勁兒過比賽前剩下的日子,不僅把黑羽翹掉的課業全都攬了過來,還連孟婆送來的漫展入場券也一并接收了。

面對對方嫌棄的小眼神,他心理素質都強大許多:“反正是差不多的臉,你就當是我哥哥戴了個假發套吧。”

作為攤主,漫展那天孟婆和山兔早早就入了場,月白一趟地鐵沒擠上去,來得晚了點。孟婆把他逮進現搭的更衣間裏,光是化妝就弄了近三個小時,被塗成一張慘白的鬼臉後月白又被指揮着把自己往一套狩衣裏塞,收拾停當出去,正見到山兔吭哧吭哧地把箱子裏的幾百本書往攤位上折騰。

“小孟,這是你寫的小說嗎?”作為唯一的男生月白自然不允許自己袖手旁觀,可寬大的袖子還沒卷起來就被孟婆制止了:“給你打扮這麽仙兒是讓你來當苦力的嗎?回頭衣服弄壞了我還轉不轉手了?前面站着賣笑去!”

這也是個心疼人卻不會好好說話的主兒,難怪和黑羽是好朋友呢。

于是月白就抱着一杆幡旆站到攤子前去賣笑,白色衣裙纖柔飄逸,再配上一張清清冷冷的臉,乍一眼還真有點神還原,開展沒一會兒就圍了一圈姑娘。

“天吶我的白白!怎麽就你一個人!你哥哥呢!”

“哥哥啊……哥哥出任務去了。”

“白白你幫我抽個卡!”

“好哦。”

“啊啊啊啊啊啊你竟然抽到了鬼使黑!我心情好複雜……”

“白白白白你餓嗎?我投喂你吃小零食啊!”

“謝謝你,啊這個牛奶小時候我哥哥給我買過。”

“啊啊啊啊啊白白你記得你哥!我死了我死了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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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午合影加陪聊,挨到中午骨頭都軟成泥,月白逮着吃飯的空躲去攤位後偷閑。他也不知道自己扮的是個誰,來個人就跟他“哥哥哥哥”的,弄得他還怪想黑羽的。

[到比賽的城市了嗎?那邊冷不冷啊?羽絨服帶了沒?]

發完短信又附贈了張別人給他拍的照片,小醜似的,就當讓黑羽每日一樂了。

“傻笑什麽呢?”孟婆排長隊搶了午飯回來,給他和山兔一人扔了個羊角面包,“站一上午你也累了,這小身板比起黑羽學長真是差遠了,趕緊吃吧,下午別再給我昏迷了。”

“我感覺還行啊,最近都有晨跑。”月白小口咬着面包,想可能是黑羽今早出發,明天比賽,連帶着他昨晚也沒睡好,看起來有點打蔫。

場館裏沒什麽好吃的,啃完幹巴巴的面包又接過山兔給的礦泉水,期間手機始終都安安靜靜的。“應該是在忙吧。”

掀開層層衣擺把手機放回口袋,正看到桌底下壓着孟婆的餘本,月白有點好奇:“到底寫的什麽啊,一上午賣得就剩一本了。”

本着謙虛好學的精神抽了來看,結果剛翻開一頁眼睛就被燙到了:“我天……”

孟婆聽到呼聲,大驚失色地抽走她的純肉本,特別想表演個當場崩潰:“誰他媽讓你看了啊啊啊啊啊!”

月白捂着激烈的心跳從石化狀态活過來,也很驚恐:“其實好像也……也沒什麽……”

不就是那檔子事嘛,他和黑羽老早就做過了。

雖然只是在夢裏。

中午過得心驚肉跳,到了下午繼續賣笑,可才站了兩個小時就眼酸腿軟。山兔見他倚着展臺不太對勁,探探額頭:“天吶,你發燒了啊!”

三百公裏外,黑羽和俱樂部的人才剛到地方,到賓館放好行李就馬不停蹄跟主辦方去踩比賽的場地。

“這一片的館是上個月剛開的,設備齊全,器材也都是新的。對了,有慣用球杆的話今天下午可以交給我,檢查後明天賽前會還到選手手上。”

黑羽跟在隊伍最後,手機照片裏月白的臉塗得慘白,他回了個[人不人鬼不鬼]過去,又把照片點了保存。

擡起頭,沒想到竟在對方的隊伍裏看見一張熟悉的面孔。那人也正好朝這邊望過來,對黑羽紳士地微微一笑:“又見面了,你弟弟怎麽沒來?”

他弟弟不是不想去,而是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晚上月白被孟婆山兔送回宿舍,爬上六樓時一個恍惚差點從樓梯上栽下去。也不敢想太多,只覺得是給黑羽送傘那天回來淋了雨,斷斷續續低熱好幾天,到了今天終于壓不住了。

提早發了晚安短信,月白拉上窗簾蒙頭就睡,這一覺竟然睡得格外安心。過了很久,朦胧間一翻身,黑羽竟然躺到他旁邊了,小小的身體裹在黑背心和純白四角短褲裏,揪着被角死命把他往外蹬:“走開!我凍死了!”

他腦袋燒得一塌糊塗,可身體卻一動不動。妖狐回來時看到他蜷在黑羽床上睡覺,沒有多想,插上耳機看綜藝。連刷兩集後準備去睡覺,卻聽到床上的人在沒完沒了地說胡話。探手往被子裏一摸,跟冰窟撈魚似的,可裏面的魚卻跟坐在熱水裏一樣全身滾燙,這才發現不對。

“我天,你這是冰火兩重天啊!吃藥了嗎?”

他當即洗了條濕毛巾,回來後看到月白從指尖到膝蓋都在發抖,吓得魂也要飛了:“媽呀這大晚上的,你可別是中邪了啊!我害怕!”

大天狗奮戰完論文剛睡下,又被一個電話轟醒,帶着退燒藥匆匆趕過去。月白伏在床邊嘔個不停,妖狐拍着他後六神無主:“他之前說黑羽的比賽很重要,讓我沒頂破天的大事不許打擾他,你說這發個燒,能頂破天嗎?”

大天狗蹲下摸月白燙手的額頭,那一雙眼睛裏渙散無光,還低低夢呓着“哥哥”。

“你覺得這是普通發燒嗎?人都不清醒了,真出點什麽事黑羽還打個屁的比賽,趕緊叫回來。”

下午跟主辦方踩場子只是走馬觀花,吃過晚飯黑羽才正式去熟悉場地,可賽前場館關門早,他沒來得及出去,偏偏白天看照片太入迷,手機也沒電了。

裹着羽絨服草草在觀衆席上過了個夜,昏昏沉沉間好像還見到月白來找他了。等第二天一早被布置場地的工作人員叫起來,才知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八點後觀衆陸續入場,黑羽去休息室換衣服。打好領帶出來,大屏幕上已經放出了雙方球員的信息。莊家開了盤,兩名球員照片旁的注數在鼎沸的賭彩聲中飛速往上跳動。

俱樂部的兄弟魚貫而入,黑羽跟他們挨個擊掌後去場內的休息區做準備。吹着球杆上的細粉,眼睛一花,竟仿佛在觀衆席裏看到了月白的身影。

櫻花說的真沒錯,晚上會夢到的人,一定都是白天想瘋了。

月白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怕是等不到黑羽回來了,便央求大天狗和妖狐連夜把他送過去。進場後找了個角落坐下,一眼就看到在場內交談着的兩名選手。

其中一個是黑羽,另一個,竟然是那位在亭子裏給他灌迷魂湯的男朋友19。

踩場子見到對方時黑羽就想明白了原因,本和這個男人沒什麽好多說的,只不過就像打架前必須要互相放兩句狠話一樣,他還是接過了對方遞來的煙卷:“難怪總纏着我弟弟不放,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也不盡然是為了勸你退賽。”男人彬彬有禮笑起來,“你弟弟很誘人,我也确實很想嘗嘗他。”

唇槍舌劍地來往幾個回合,最後還是得球杆底下見真章。裁判敲了鈴,他們回到各自的休息區,場內也安靜下來。

斯諾克的觀賞性不在于激烈的視覺沖擊,像月白這樣的外行就連熱鬧都看不懂,只能勉強從觀衆的掌聲裏分辨出目前的優勢在哪一方。

“黑羽打得不好嗎?”他目不轉睛盯着小小的綠色球桌,靠近右邊的人問,心跳比高考查分前還快幾倍。

“豈止是不好!”那人大概是買了黑羽的注,不斷捶着大腿,“他這根本是閉着眼睛打啊!”

又平白送出一個絕佳走位,黑羽回到場邊休息區,閉着眼睛靠在椅背上。

眼前的黑暗裏卻有光。銀亮的鐵軌上,小小的月白蹦蹦跳跳地走着,不合身的大號校服松松垮垮蓋過屁股。有風吹過,他在紛揚的棠梨花雨中轉回身朝黑羽揮手,臉上是比花朵更絢爛的微笑:“哥哥!你再不快一點,我可就要走了啊!”

我可就要走了啊。

擊球時,這句不吉利的谶語總響在耳旁。

下一杆時,又聽到醫生的詢問,“保守治療,還是手術?”

換人時和對方擦肩而過,那眼神仿佛在說:“你弟弟很誘人,我也确實很想嘗嘗他。”

繞着走了半張臺也沒有找到合适的擊球點,黑羽甩甩頭強迫自己專注于比賽,但下一刻,一幅野蠻的畫面迅速占據了腦海。

蒸氣未散的洗手間裏,月白腰酸腿軟地貼在他身前,纖長的睫毛濡濕,嗚咽着蹭弄他的小腹。

這時場館裏響起一陣失望的吼聲,黑羽定了定神,發現自己竟失手滑了杆。

“放棄吧,你贏不了的,不論是比賽還是你弟弟。”

下了場,他全身肌肉僵硬地立在陰影裏,眼睛酸脹,指甲控制不住地摳挖牆皮,發出毛骨悚然的摩擦聲。

一股奇怪的欲望在身體裏橫沖直撞,他甚至覺得現在摳挖的不該是牆皮。

而是那副貼在他身前的身體。

一瞬間好像又回到了宿舍的洗手間裏,他将月白翻轉按在牆上,掐住飽滿的臀肉,不由分說撞了進去。

比賽第一階段結束的鈴聲還未響,人們便看到那位發揮失常的球員猛力拗斷球杆,狠狠砸到牆上,然後神色大變地退了場。

觀衆席上嘩然一片。“操!我他媽就說這小子在瞎打吧!”那人罵完回頭尋找附和,才發現剛才詢問他的小年輕不知何時也消失了。

黑羽腳步踉跄地撞進休息室,一扇扇扯開櫃門。這巨大的情緒波動來得太不尋常,可偏偏櫻花常備的阻滞劑也不見了。

他把手邊能接觸到的一切都摔打在牆上、地上,碎片四濺,甚至連櫃子都被拖拉得移了位。就在茶幾也被一腳踢翻的時候,忽然有一股力道撞上他的腰,将他死死撲進沙發裏。

“黑羽,冷靜一點!是我,我來陪你了,你看看我,認出我來了嗎?”

黑羽像一頭發狂的野獸,閉上眼是月白被蹂躏得不成樣子的身體,睜開時,對上的依舊是那雙溫柔的眸:“月白?”

月白不知他為什麽會突然失控,可自打出生以來所有的難關都是他們互相陪伴着度過,于是雙手将黑羽的臉捧住:“是我,你哪裏不舒服嗎?我可以幫……啊!”

不等說完,黑羽忽然掐住他的胳膊,牙根發癢地一口咬在他肩窩裏。

仿佛連筋骨都被咬斷了,甚至聞到了絲絲血腥氣,月白哆嗦着小聲嗚咽,卻沒有掙紮。

發燒的體溫比黑羽的要高些,讓他像在寒冷的空氣中擁着一團太陽曬過的棉花,貪婪得絲毫不肯松開:“誰讓你來的……出去,趁還來得及……”

理智一寸寸被欲望燒糊,他真怕會做出什麽傷害月白的事來,然而對方還在他擁擠的懷裏急促喘息着,顯然也察覺到了他身體的變化:“我不出去。”

月白伸出一只顫抖的手順着黑羽滾燙的腹肌向下探去。

“沒關系的,你別忍着,我可以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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