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5.捉拿
捉拿
貪墨白銀三千萬兩,涉嫌科舉舞弊案。
短短十五個字,如同一記重錘砸在了季宴川的心上。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秦符,掙紮着想爬起來,卻被兩名小兵死死按住。
他沒有放棄,仍是掙紮着,聲音顫抖着質問: “貪墨白銀三千萬兩涉嫌科舉舞弊案”
秦符直視着季宴川,他對這位太子是有過心疼,覺得不該。
但身為皇上的鷹犬,怎能對該殺之人生出恻隐之心。
他神色冷漠,帶了幾分譏諷,對眼前已如同喪家之犬的太子說: “太子殿下,與其将心思放在這些罪名上,不如期待一下,九殿下會不會為了您回來。”
小禮會不會為了他回來
季宴川一細想,頓時脊背發寒。
他以為,他的爹爹只是因為他放走了小禮,才會這樣對他。
可到頭來,他的爹爹甚至不是為了小禮的走懲罰他,而是……而是僅僅把他當成一個能讓小禮回來的誘餌。
秦符看着季宴川滿是震驚,崩潰與不敢置信的臉,正要再說什麽,便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他大約能猜到是誰來了,回過身時,正好看見從龍辇上下來的季懷秉。
他趕忙上前行禮,道: “奴婢恭請皇上聖安。”
季懷秉點了下頭,示意秦符起來,目不斜視地走到季宴川面前,微微俯身,打量着他這位狼狽不堪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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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輕笑一聲,說: “太子,你後悔嗎”
季宴川仍是沒有停止掙紮,他艱難地擡起頭,看向他的爹爹,眸中竟還帶了一絲絲的期待。
他張了張嘴,反問: “後悔什麽後悔送小禮走嗎”
季懷秉沒說話,他只看着季宴川的模樣,便知道他的兒子是一點都不後悔。
甚至,還覺得自己當了英雄。
季宴川本就沒想聽季懷秉的答案,在他的爹爹問出這話時,他便明白了對方的答案。
他只是不明白,為什麽非得留下小禮,為什麽非得毀了賢王府,毀了那麽多人。
他嘴唇顫抖着,對季懷秉說: “父皇,可小禮他本就不屬于這裏啊。”
季懷秉聞言,臉色一變,給兩名小兵使了個眼色,二人會意松開季宴川。
可季宴川剛才被拖了一路,雙腿早已血肉模糊,即便被兩名小兵松開了,他也沒有力氣再站起來了。
而季懷秉,根本沒有打算讓季宴川有站起來的機會。
兩名小兵松開季宴川後,季懷秉迎着他仍有幾分對爹爹的期待的眼神,擡腳狠狠踩在了他的頭上。
砰的一聲。
季宴川的腦袋狠狠被踩到地上,狠狠砸在了地板上。
而他的臉被迫朝着的那個方向,東宮的宮人被一個個帶到那邊去。
“你做錯了事,原本小九願意回來,朕也便算了。”
“可你又說錯了話,朕想放過你,都沒辦法了。”
季懷秉一只腳才在季宴川頭上,像碾碎什麽髒東西一般,狠狠碾了一下。
他朝東宮的宮人們看了一眼,說: “但你的一條命,暫時還得留着。”
季宴川聽見這話,立刻猜到季懷秉想幹什麽。
他奮力掙紮起來,腦袋被踩住了,雙手卻用盡力氣去抓季懷秉的衣擺,哀求地看着他的爹爹, “爹爹,不要,求求您,他們是無辜的,別殺他們!”
季懷秉勾唇冷笑,看着季宴川的眼神帶了幾分怨恨與癫狂,說: “朕的小九也是無辜的,你為什麽将他放跑呢”
說完這話,季懷秉的目光移向那些無辜的宮人,冷冷下令: “先殺了這些吧。”
季宴川哪裏能忍受無辜之人因他而死,這簡直是在他的心上淩遲。
他更是哀求的抓住季懷秉的衣擺,喊道: “爹爹,求求您,求求您,您罰我吧,什麽刑罰兒子都能承受的,你放過他們,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啊!”
季懷秉冷漠地抽出自己的衣擺,譏諷地看着季宴川,說: “朕的好兒子,你別急,萬鏡司水牢中的刑罰,将一樣樣在你身上試過。”
季宴川以為,季懷秉定下那些罪名,會将他拿到刑部,到大理寺去。
到那些地方,看他在冤枉之中受刑,再在刑罰中含恨死去。
可他沒想到,他的親生父親,竟要把他關到萬鏡司的水牢去,去承受那些其他地方沒有的,非人的刑罰。
與此同時,士兵們屠殺起東宮的宮人。
霎時間,血光漫天,慘叫連連。
季宴川的臉變得蒼白,眸中滿是痛苦,愧疚,卻不見有多少後悔。
季懷秉滿意地看着季宴川的臉,欣賞他親生兒子崩潰的慘狀,心中那股暴虐殘殺的欲望得到了滿足。
他嫌親兒子不夠絕望似的,還補上一句。
“你期待的那些刑罰,将在京城中最顯眼的地方進行。”
“你将被綁在衆人面前,試過萬鏡司的每一樣刑罰,除非小九願意回來。”
“朕可以考慮,給你個痛快。”
“當然。”
季懷秉說到這裏,微微頓了頓,移開他的腿,蹲下身,掐住季宴川的下巴,強迫親兒子像一個任人羞辱折磨的奴隸一般擡起頭來。
那極具羞辱意味的動作,與那秦樓楚館裏教訓逃跑小倌的人,沒有什麽分別。
“若是小九不來,朕也不會讓你死。”
“你會嘗遍所有刑罰之後,再嘗嘗從太子之位跌落塵泥,任人踐踏淩辱的滋味。”
“朕那裏,有一味海外禁藥,能使男子生子。”
“聽說還挺烈性,若小九不來,在朕派人把他抓回來之前。”
“朕,會在你身上試試。”
“就找些……你最厭惡的人吧。”
話音落下,天上漸漸下起了雨。
季宴川眸中滿是驚恐,他用這樣的眼神看着季懷秉,一下便激怒了對方。
季懷秉像是碰了什麽髒東西一般,嫌棄地松開他的臉,又狠狠扇了一個巴掌,扇得他嘴角流血。
又在他反應過來之前,站起身來,又一次惡狠狠踩住他的腦袋。
這次不同,那靴子精準踩在了季宴川白皙的臉上。
黑色的靴子與那張已變得蒼白的臉,一下給了在場衆人極大的沖擊力。
綿綿細雨打在季宴川的臉上,與他不知何時流下的淚水混合在一起。
他蒼白着臉,因流淚而眼圈微紅,他嘴唇幹裂,聲音沙啞而透着濃濃的崩潰。
他又去抓季懷秉的衣擺,努力想從對方踩着他腦袋的境況下,擡起頭看看他的爹爹。
可他的掙紮,只換來季懷秉更粗暴的壓制。
“爹爹,我的爹爹,您的心中,到底有沒有把宴川當過兒子”
“哪怕有那麽一時一刻”
季懷秉冷笑着,目光停留在季宴川那與靴底親密接觸的蒼白側臉上,欣賞着他現在的狼狽,沒有接話。
季宴川已經幾近崩潰,雨水的沖刷已沒辦法與臉上淚水混合。
那淚水滾落的速度,已經比雨水落下還要激烈許多。
他的眼神有些渙散,眼前的父親變得模糊。
可他還是忍不住,控訴一般,哽咽着與季懷秉說出今夜的最後幾句話。
“爹,爹。”
“我是你親兒子……”
“你怎麽能,怎麽能這麽對我……”
季懷秉聽着親生兒子的控訴,他的神情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在面對親生兒子的狼狽時,更沒有一絲一毫的心疼。
他只垂眸看着,看着這個除了太過看重親情,以至于在面對兄弟阋牆一事上有些軟弱,但于治國理政上近乎完美,在有志之士心中是絕對合格的太子,曾經在朝堂上意氣風發,可以說是光風霁月的太子
如今被他踩在腳下,像一條喪家之犬,只能被迫匍匐在上位者腳下。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
轟的一聲——
一道驚雷炸起,季宴禮猛地睜開眼。
他的心口突然陣陣發痛,悶得厲害。
這種感覺,在徐湘月去世的那天,也有過。
季宴禮突然生出濃濃不安來,他下意識去找原本守在身旁的慕野,啞着聲喊: “阿野,阿野,你在哪”
在外邊守夜的慕野聽見季宴禮的呼喊,以為他家殿下出什麽事了,忙跑進屋內。
他見季宴禮坐在床上,臉色變得蒼白無比,頓時心中一疼,握住他家殿下的手,問: “殿下,怎麽了”
季宴禮搖搖頭,又忍不住抓緊慕野的手,看向他時,眸中不知緣由地染上了水光。
慕野吓了一跳,以為季宴禮是身子不舒服,坐到床上去,将空着的手搭在他的手腕上,嘴上問: “殿下,是身子不舒服嗎還是做噩夢了”
季宴禮仍是搖頭,他握緊慕野的手,張了張嘴,流下眼淚,哽咽着說: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就是突然,好難受,好難過。”
慕野一聽,下意識以為真的是身子難受,轉身就要去尋大夫,卻被季宴禮死死抓住手臂。
“別走。”季宴禮抓緊慕野的手臂,死死把他拽了回來, “別離開我。”
“殿下,你別怕,你緩一緩,先緩一緩。”慕野瞧着季宴禮一副離不得人的模樣,也不好走開,只得複又坐下來,安撫地順着他的背。
“我沒有做噩夢,我就是突然,很難過。阿野,你明白我的感受嗎我現在感覺,就像娘親去世那天一樣,突然很難受,然後就聽見雪鳶說,娘親沒了。”季宴禮不知道怎麽描述自己的感受,他本來就很難受,說話更是語無倫次,只知道死死抓住身旁的慕野,他最依賴,最不願分開的慕野
“殿下,你別難過,你靠着我先緩一會,先不難受了,我們再想別的,好不好”慕野看季宴禮難受,心中也是難受不已,忍不住伸出手,把他抱在懷中。
“好。”季宴禮靠在慕野懷中,眼圈紅紅的,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将沒忍住的眼淚全部擦到他胸口衣服上邊。
靠了一會兒,季宴禮好不容易快恢複過來時,他卻又突然感到難受。
這次甚至更痛一些,一顆心像是被人抓起來狠狠拽了好幾下,痛得他幾乎靠不住慕野。
季宴禮覺得不對,不對,肯定不對。
他用盡力氣睜開眼睛,死死抓住慕野手臂,一雙桃花眼中滿是難過。
他猶豫着問: “阿野,你說……你說哥哥他不會……”
慕野自然也不清楚京城的情況,但季宴禮如此擔憂,他也只能先安慰安慰再說。
“不會的,太子殿下聰慧過人,無論發生什麽,肯定都能化險為夷的。”慕野抱緊懷中的季宴禮,心疼地哄着他。
“可父皇既然能做出軟禁我的事,對哥哥做什麽,似乎也不是什麽怪事。”季宴禮的眼淚更是止不住,他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還不知道京城發生了什麽,甚至不知道有沒有出事。
可就是很突然的,覺得很難過,很難受,很想哭。
“殿下自己好好的,才能讓太子殿心愛放心不是嗎”慕野見季宴禮哭了,更是慌了神,連忙找手帕去為他擦眼淚,卻死活找不到手帕,只得用袖子先為他擦去臉上擦不盡的淚水。
“嗯,我……我知道,我都知道。”季宴禮說話間,将臉埋進慕野懷中,肩膀微顫着,哭喊, “我都知道,可我就是莫名其妙的,忍不住難受。”
“那殿下緩一緩,殿下靠着我緩一緩,先別想那麽多。”慕野知道,有血緣關系的人也許會有這種類似于心靈感應的東西。
就像徐湘月去世那日,季宴禮感覺不舒服一般。
慕野心裏知道,卻不敢說什麽喪氣話來惹季宴禮不開心。
他也不清楚京城的情況,若是說錯了,叫季宴禮思慮過重,傷了身子又該怎麽辦
慕野沒說出口,卻不知季宴禮早就能聽見他的心聲。
季宴禮抽泣的動作停了停,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卻仍是忍不住依靠眼前的人。
他用力抱緊慕野,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想,他得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緒,忍一忍,忍一忍也沒關系的。
不要總是讓身邊的人擔心他。
“殿下,有沒有事,明日一早就知道了。這裏離京城不算遠,有消息第一時間就傳過來了。”慕野見季宴禮漸漸緩過來,但還是這樣安慰他。
“嗯。”季宴禮乖巧地點點頭,垂眸沒再說什麽,也強忍着淚意和心底的難受,不再哭泣,也不再喊難受。
慕野瞧着季宴禮強自忍受的模樣,更是心疼不已。
在不久之前,他的殿下還是一個任性又嬌氣,偶爾會撒撒嬌,會對着他使壞,開一些尚在接受範圍內的玩笑,會在意新衣衫好不好看,無憂無慮的人。
可如今,卻得強忍着心底的,身上的難受,改變從前所有的任性,住在一個從前不會踏足的小茅草屋裏,等待着明天的逃亡。
慕野越想,越是心疼得要命。
他強忍着心底的欲望,不包含任何情欲的,只是擁抱他家殿下的欲望。
這樣的心聲,一字不落地被季宴禮聽見了。
他擡眸朝慕野看去,沒去管身上,心底的難受。
他只伸出雙臂,環住慕野的脖子,一點點,一點點的靠近。
慕野只感覺到自己,心如擂鼓。
他看着越來越靠近自己的季宴禮,心底竟大逆不道地生出一個荒誕的想法。
也許他家殿下,這樣的靠近他,是想吻他呢
話本裏邊,動情時,難過時,高興時忍不住擁吻的人們,大都是這樣的。
可……可慕野并不覺得,他家殿下對他會有這樣的感情。
至少身份上,他很難想到,一個皇子會愛上一個身份卑微的影衛。
如同慕野對季懷秉說的那樣,季宴禮是九天星辰,他不過地上塵土。
配不上,心中有一絲絲的念頭,那都是對殿下的不敬。
甚至……可以說是對他心中星辰的亵渎。
他厭惡在心底亵渎星辰的自己,更厭惡無論如何都忍不住,生出那深深愛慕之情的自己。
“阿野。”
季宴禮的聲音,打斷了慕野的思緒。
“你在想什麽”
季宴禮的話,讓慕野無法回答。
“臣……”慕野下意識說出這個,曾不被季宴禮允許在他面前說出來的自稱。
“你又忘記了!”季宴禮瞪了慕野一眼,二人仍是貼得很近。
近到只要慕野一低頭,就能吻住這張病得發白的薄唇。
“對不起,殿下,我錯了。”慕野說話間,垂眸想露出低眉順眼的模樣,可這樣又很容易便變成與季宴禮對視。
剛剛想過那些事的他,哪裏敢與他家殿下對視呢。
“不許喊殿下。”季宴禮覺得,他都要逃亡了,還一天天喊殿下的,豈不是很容易被人發現。
“那……殿下覺得該喊什麽”慕野一怔,他也不知道,不喊殿下還能喊什麽,便直接問了。
“你可以像哥哥一樣喊小禮。”季宴禮其實不覺得小禮這個名字本身是多麽的好聽,但哥哥這麽喊他,那他就覺得好聽。
“小……小禮。”慕野不敢這樣喊季宴禮,可迎着季宴禮不知何時又恢複從前那般霸道任性的目光,硬着頭皮喊了出來。
“這就對了嘛!”季宴禮傲嬌地別過頭,眼睛睜開一條縫,看了慕野一眼,見被發現,冷哼一聲,徹底別過頭。
季宴禮不看慕野時,心底忍不住嘆氣。
他仔細想了許多,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任性下去,終究是要成長的。
可他也不想讓慕野心疼他,他見不得慕野為他難受。
所以他想,也許可以在慕野面前,稍稍留住一點從前的任性。
“殿……小禮,還是睡一會吧,明日若是沒事還要趕路的。”慕野正要喊殿下,便被季宴禮瞪了一眼,忙改口詢問。
“好吧。你……算了,你守夜吧,慕原才去睡吧,總得留一個人。”季宴禮剛要留下慕野,卻又想到上半夜是慕原守的,只得從慕野懷中出來,乖乖躺下,不高興地說。
“我哄您睡了再出去。”慕野見季宴禮有些不開心,忙說了這話。
“我才不用你哄!你出去守夜!別打擾我休息!”季宴禮翻了個身,背對着慕野,态度霸道地讓他走。
“那殿下早點休息,我先出去了。”慕野見季宴禮的模樣比方才好上許多,也沒多留,只留下這話,轉身離開。
“是小禮!”季宴禮不高興,慕野又不聽話,他轉頭喊了一聲,才賭氣一般催促, “快走快走!”
慕野剛要回身重新叫,就被季宴禮催促離開,他一時間不知是回去還是出去。
好在季宴禮不再說話,安靜地背對着他躺在床上,他也不願進去再打擾,只離開了屋子。
隔日一早,季宴川安排的眼線匆忙跑進院子,滿臉皆是驚慌。
季宴禮已經起身收拾,換了一身裝扮,正給臉上做僞裝,準備弄好了就坐上馬車離開。
這眼線一闖進來,他被吓了一跳,還以為是來抓他的人,急忙躲到慕野身後。
慕野也露出警惕的神色,手中的劍險些拔了出來。
好在慕原及時發現,趕緊過來阻止,說: “別誤傷!自己人!”
聽慕原這樣說,慕野和季宴禮松了口氣,紛紛看向那名眼線。
季宴禮瞧那名眼線神色不對,心底頓時咯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 “怎麽了是不是哥哥出事了”
眼線點點頭,越是急越是說不出話,他磕磕巴巴地說: “皇上!皇上瘋了!他派人抄了東宮,除了殿下,所有人都被殺了!”
季宴禮腦袋裏嗡的一下,一根弦緊繃起來,他忍不住怕得發抖,顫着聲問: “死……死了那……那哥哥呢!哥哥怎麽樣了”
眼線稍稍緩了緩,還沒說便流出眼淚,哽咽着說: “皇上那個瘋子,他扒光了殿下的衣衫,把殿下用鐵鏈鎖在京城……就是最繁華,最人來人往的地方。”
季宴禮腦袋裏一根弦轟的一下斷了,他慘白着臉,震驚地喊: “什麽!”
眼線是個大喘氣的,又含淚補上幾句: “還讓萬鏡司在他身上用刑,若是暈過去了,便将他弄醒。若要死了,旁邊還有太醫醫治。”
季宴禮幾乎站不穩,踉跄兩步,險些摔倒在地。
還好有慕野在身邊,趕忙扶住他。
眼線說着,自己都崩潰了,哭着控訴道: “這……哪有當爹的這樣啊!這是要将我們家殿下在淩辱之下生不如死啊!”
季宴禮眼前一黑,一下栽倒在慕野的懷中,再睜眼時已經淚流滿面。
他哽咽着對慕野說: “我就知道,我覺得不對,肯定就是出事了。”
眼線見季宴禮也哭,想到自家殿下的遭遇,忍不住抱怨道: “九殿下,我們殿下若非幫了您,怎麽會有今日之遭遇呢!皇上可是說了,若您乖乖回去,便可以考慮饒過殿下。”
季宴禮一怔,聽着眼線的話,順着想了下去,忍不住自責起來。
都怪他,都怪他,被軟禁就軟禁嘛,幹嘛非得跑。
害得哥哥被這樣羞辱折磨,他真是該死。
慕野瞧着季宴禮神色不對,瞪了眼線一眼,罵道: “你說什麽呢!那是皇上他瘋了,對自己的親兒子都下手!你怪殿下做什麽!”
慕原也十分不贊同,對眼線說: “你可千萬慎言!殿下與九殿下兄弟情深,如今一同遭遇皇上迫害,該都是受害者才對,怎麽能怪九殿下害了殿下呢!”
眼線有些不服,還要再說,卻被慕原瞪了一眼。
慕原說: “殿下與九殿下十分親近,是人人豔羨的兄弟親情,你這話便是叫殿下聽見了,他也是要惱你的!”
眼線聞言,也不敢再說些責怪季宴禮的話。
他只忍着淚意,對季宴禮說: “既是兄弟情深,那我們殿下的命,可都在九殿下一念之間了!您不會放任我家殿下被羞辱折磨吧”
見眼線這樣說,慕野心中一團火便蹭了起來。
這分明就是把季宴禮架在火上烤,非逼他回去送死不可。
到時候,被羞辱折磨的,怕是要多一個他家殿下了!
“我明白了。”季宴禮用力閉了閉眼,按着慕野的手臂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剛好從屋子裏走出來的雪鳶, “雪鳶,你和慕野,慕原一起,先離開。”
“殿下!”
“殿下你想什麽呢!”
“九殿下,萬萬不可啊!”
慕野,慕原和雪鳶三人幾乎同時喊出聲,他們都是不贊同地看着季宴禮。
他們聽得明白季宴禮的意思,就是想讓他們離開,自己回去救季宴川。
這樣的事,他們怎麽能答應!
“九殿下,出事是的我家殿下,于情于理我都不可能先走。”慕原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殿下!您逃離皇宮時沒有放棄奴婢,奴婢便不能讓您一個人回到火坑裏去!”雪鳶也徹底硬氣了一回,站在季宴禮面前反對。
慕野沉默着,他看了一眼季宴禮搭在自己手臂上的手,伸出手去,緊緊抓住季宴禮的手。
他對季宴禮說: “小禮,別丢下我,要走一起走,要回去一起回去,好不好”
季宴禮态度強硬的,卻沒有像從前那般霸道任性,只安靜且不容拒絕地把手從慕野手中抽出來。
他擡眸朝慕野看去,搖了搖頭,輕聲說: “阿野,哥哥因我遭難,我必須回去承擔一切。”
慕野沒有再勸季宴禮,而是堅定地看着他,說: “我和你一起回去,無論是什麽,我陪你承擔。”
季宴禮仍是搖頭,苦笑了一下,說: “父皇對影衛的态度,你也不是沒瞧過。他不會給你,與我一起承擔的機會。”
說到這裏,季宴禮頓了頓。
他腦中一會兒閃過那些已經消失的宮人,一會兒閃過季懷秉說“不過是一條狗”時的模樣。
他又是苦笑,搖了搖頭,難過地看着慕野,說: “你只會像那些突然消失的人一樣,死得什麽都不剩。”
慕野看着難過得不行的季宴禮,慌亂無措起來,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安慰他。
因為,他說的是實話。
“我不要那樣。”
“阿野,你得活下來。”
“便是我出不來了,你也得替我在外邊好好活。”
季宴禮伸出手,摸了摸慕野的臉,流着眼淚。
鬼使神差的,他竟想親一親慕野。
也許是因為,以後可能就見不到了吧。
這般一想,季宴禮也沒了顧慮,不給慕野反應,或是反駁方才那番話的機會。
他踮起腳尖,捧住慕野的臉,輕輕的,吻住了那張怎麽都不敢表明心意的嘴唇。
九殿下……親了他的影衛
在場幾人都震驚得不行,又因各懷心思,臉上神情,眸中情緒更是各異。
“阿野,聽我說,你先別駁我。”季宴禮撫摸着慕野的臉頰,笑着看他, “你武功高強,在外邊尚可以來去自如。但如果你跟我回去了,就算父皇不殺你,想隐藏你的行蹤也很難。”
“殿下……”慕野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他也在季宴禮的勸說中忍不住動搖,卻又實在舍不得讓他的殿下獨身犯險。
“你在外邊,有個什麽事,還能幫得上忙。”季宴禮的手緩緩滑落,搭在慕野的心口, “阿野,你明白的。坐對的事,別犯傻。”
說到這裏,季宴禮收回手,就像将自己整個人從慕野的世界裏抽離一般,從慕野身旁一步步退開。
慕野忍不住朝季宴禮伸出手,想挽留,可又想到他家殿下剛剛說的話。
他想,他家殿下成長了,做事情不再任性了。
可成長的代價一定要這麽大嗎
失去娘親,被迫逃離,又為了哥哥回到火坑裏去。
即便回去了,也可能……保不住哥哥。
季宴禮聽着慕野的心聲,突然就很想把這個秘密告訴慕野。
但他又怕,說了之後,慕野不願他走了。
“阿野。”
“如果有一天,塵埃落定,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季宴禮只留下這樣的話,匆匆轉身,便要離開。
“小禮。”
慕野叫住季宴禮,他沒有擡腳靠近,只在季宴禮轉身時,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那這是為什麽你可以告訴我嗎”
“還是一樣,有一天塵埃落定,你我都安全地再見面了,我再告訴你!”
季宴禮朝慕野笑了笑,轉身離開時,終于忍不住垮下臉,收起那已經撐不住的笑容。
季宴禮離開之後,慕野三人站在原地沒動。
沒有人提出離開京城,甚至沒有人說話。
還是慕原打破了寂靜,他一言不發地往京城的方向走去,一副也要回去的模樣。
慕野見狀,伸手拽住他,問: “你去哪”
慕原說: “回去,救殿下。”
慕野說: “你一個人!如何在重重包圍中救下太子殿下!”
慕原搖頭, “就是死,也要死在殿下身旁!”
慕野按住掙紮的慕原,說: “按殿下說的!我們在外接應,別做白白送死的傻事!”
慕原搖頭,說: “可……”
慕野打斷他的話,說: “你家殿下看見你白白送死,只會帶着心痛繼續忍受折磨!”
慕原垂下眼,不再說話,也不再堅持回去救人。
他明白慕野的意思,但他心裏更加明白,季宴川此番是兇多吉少。
他……想着,搏一搏,萬一能救走殿下呢
慕野看着慕原的神情,補上一句: “你在外邊,若有個什麽事,以後還能為太子殿下報仇。”
慕原猛地擡起頭,眼中仿佛有一團火,壓下他心底那點“若殿下死了,我活着有什麽意思”的頹廢。
“你說得對。”
“我們也回去,找個地方,藏起來。”
慕原說完,帶着喬裝改扮過的慕野和雪鳶,一同踏上回京城的路。
-
回京城的路上,季宴禮是半點都不敢耽擱。
而與此同時,猜到是季宴禮逃離的季宴行派了人,就在城門外,等着他回來。
季宴行的打算,自然是不能讓他回去救季宴川。
若是季宴川死了,季宴禮又死在城外,到時候就只有他季宴行能當太子了!
就在季宴禮靠近城門的時候,季宴行的手下往前一步,眼中露出勢在必得的得意。
可他還沒有所動作,就突然被一刀穿心。
他緩緩回頭,口中流着血,正要看清身後人的長相時,腦袋卻被砍了下來。
季宴行的手下頭身分離,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而從他身後走出來的,穿着一身萬鏡司影衛的裝扮,神情冷漠異常,只看了遠處躲躲藏藏準備進城的季宴禮一眼,給守城的将士使了個眼色。
守城的将士會意,都裝作看不見鬼鬼祟祟的季宴禮,放他順利進城。
而順利穿過城門的季宴禮看着一點沒追查他,連搜查看看臉的程序都沒有的城門口,難免覺得奇怪。
雖然他之前沒有自己出過城,但心裏也很清楚,季懷秉已經知道他逃走的了。
既然都能拿季宴川來威脅他回去,門口怎麽會不查呢。
季宴禮蹙眉,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見其他人又被守城官兵仔細搜查了起來,心中更是生出疑慮。
可他沒有時間在這裏多想,就算他知道這些全都是異樣。
他如果晚去一分,他的哥哥就多被折磨一分。
季宴禮很清楚,所以他沒有再耽擱半分,毅然轉身往人潮擁擠處跑了過去。
可惜季宴禮身子實在不好,跑了幾步便喘得不行,胸口發悶。
他只能跑兩步,走兩步,跑兩步,走兩步。
而且,季宴禮其實并不知道季宴川到底在哪。
眼線只說是在京城最繁華,人流最多的地方。
可那是在哪裏本就甚少出宮的他怎麽會知道呢。
他只能用最笨的辦法,哪裏人多,就往哪裏看一看。
季宴禮希望,能在哪一堆人群之中,看見他的哥哥。
即便被折磨得凄慘,至少能早一些救救他的哥哥。
季懷秉安排的影衛,躲在暗處。
從季宴禮靠近京城開始,這些人便一直跟在他身邊。
“只回來了九殿下一個人,其餘人都沒看見蹤影。”領頭的一名影衛轉頭吩咐手下。
“是,屬下這就禀報皇上。”手下行了個禮,答應下來後,轉身消失在暗處。
“再派人誤導他一番,別讓他那麽快找到。”領頭那名影衛的目光停留在季宴禮身上,看着他慌亂不堪,跑得氣喘籲籲,臉頰微紅,甚至連衣服都跑得有些散的模樣,眯了眯眼,向身旁的手下命令道。
“頭兒,皇上那邊……”手下聞言,有些不贊同地問。
“皇上的吩咐,不就是要讓太子多被折磨一會嗎”影衛頭子冷笑一聲,反問。
“可皇上沒說要折騰九殿下,一旦怪罪下來……”手下仍是猶豫,覺得不妥。
“你別忘了,當初太子可是上折子要求撤了萬鏡司,險些讓我們丢了差事,前途盡毀!”影衛頭子瞪了手下一眼,催促, “少磨叽,快點!皇上恨太子忤逆,自然是要多折磨一番的,又不是折磨九殿下,你急什麽!”
“是。”手下見上峰堅持,只得應下,轉身去辦。
京城很大,季宴禮本身也不算很熟悉,只對之前季宴川和慕野帶他來過的地方熟悉。
加上擔憂季宴川的情況,他心中着急不已,甚至繞了一圈,又回到之前來過的地方。
一發現這種情況,季宴禮更急得不行,拉住人詢問,可很快被人甩開手。
那些人說,在京城提太子,是要殺頭的。
沒有人敢冒着丢了性命的危險,把季宴川的下落告訴他。
季宴禮沒有辦法,只能繼續按照笨辦法,一點點找過去。
他在心裏祈禱着,祈禱着他的哥哥不要有事,等等他,等等他趕過去。
終于,在季宴禮找錯不知道多少次之後,他終于在一衆路過圍觀的百姓中間,看見了已經被折磨得不成人樣的季宴川。
“哥哥!”
季宴禮瞧不得這樣的季宴川,他頓時淚流滿面,瘋了似的扒開眼前擋着的人群,穿過人潮,奔向他的哥哥。
是……小禮
季宴川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他每一次意識模糊後,就會在太醫的施針之下,強行清醒過來。
可他這次竟然意識模糊到,幻聽到了季宴禮的聲音。
他沒有擡頭,只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他想,要是小禮看到這樣的他,會不會……嫌棄他這個哥哥
突然,站在季宴川旁邊的行刑人被猛地推開。
一件衣衫搭在了他已血肉模糊的身上,一雙手顫抖着抱住他。
他在恍惚之中,又一次聽見了季宴禮的聲音。
“哥哥,對不起,我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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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馬上退場了,下章還是0點更,這幾章會走走劇情推進一下,結束掉這個階段
給古耽預收《炮灰他只想求生》做了個新封面,按平時打水印的辦法做字效,半路發現把黑素高斯模糊30後的發光效果比疊白素還要好,摸索一下果然會有新發現(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