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
第 4 章
沒多久應星和景元都開學了，應星高三學業忙，他們兩個商量好行程，時間倒也安排得剛好。
通常應星買了早點回來景元就起床了，因為家離學校近，景元會乖乖自己去上學。午飯學校都有食堂，偶爾應星會抽空備便當。
到了晚上就各自解決，應星晚自習回家星星都出來了，景元一般都會點燈等應星。應星每天回家看見樓上亮着一盞燈，都會覺得安心，然後他們一起刷牙，各自道過晚安後睡覺。
就好像，這平凡世界裏最平凡的瑣事，卻因為陪伴有了更多意義。
天氣入秋。某天中午他們約着去面館吃，午休過再上學去。
“景元。”應星趁吃飯的間隙問：“你在學校學習還适應嗎？”
自從他們開學，應星也沒過多時間關心景元的生活了，倒像從同居變成合租。
景元吃着面條：“就是平常的上學嘛。”
景元的成績應星雖不擔心，但每天晚上不論多晚景元都坐在客廳看電視直到應星回家。一見他開門小表情瞬間精神朝他奔來，讓應星聯想自己在家不是住個小孩，而是養了只黏人的貓。
應星咬着筷子提議：“這周五學校因為場地借用應該沒有晚自習，等我下了學，我請你吃烤肉好不好？”
景元吃着吃着停下筷子瞪大眼。應星笑了：“聽說街對面那家新開的烤肉店生意不錯，我們不也好久沒下過館子了？”
“好哇！”景元興奮地點頭：他都多久沒跟應星哥好好待在一起了！
“那說好了，周五你放學在小公園的滑梯等我，我一下課就去找你。”
“好嘞，應星哥。”
直到周五下午，本來還算晴朗的天氣突然電閃雷鳴，秋天的氣候就是這樣多變，不一會竟下起傾盆大雨。
“天啊，怎麽這樣，我沒帶傘啊。”高中教室裏同學們不滿嘟囔，心思都離開了教室。不一會廣播響起，因為天氣影響，學校場地也不借用了，晚自習照常。
“啊！這該死的老天爺。”教室瞬間吵吵鬧鬧，老師在前頭喊着肅靜。
“怎麽辦，要不給家裏打電話來接我們吧。”前排的女生竊竊私語，有人看到應星還在低頭沉浸做題，便提醒他：“應星，你晚上怎麽回家啊？”
“嗯？”應星這才發現窗外的瓢潑大雨，做題的思緒還沒反應過來：“淋着回家吧。”
“淋雨？應星，這種時候你不怕生病啊？”
應星繼續在草稿紙上演算：“不是說晚自習照常嗎？估計到晚上雨也停了。”
何況手機這種東西應星都是随緣帶，有時在身上有時不在，今天好像也忘了拿。
同學們啧啧贊嘆，不愧是尖子生，估計外面刮起龍卷風，應星都能穩如鐘。
今天，應該沒什麽事吧？應星回過神才覺擔憂：早上臨走前還提醒景元今天可能會下暴雨，也不知道那小子帶傘沒。
“同學們，等下休息十分鐘，我們來考試啊。”老師抱着一摞試卷進教室。
“哇，不是晚自習嗎，怎麽就休息十分鐘？連晚飯都不給？”
“真是服了，從放學變成晚自習再到考試，還把我們當人嘛！”
“安靜安靜！都什麽時候了，也不看看你們還有多少時間……”
耳邊的喧鬧并沒有影響應星，他倒是擔心外面持續不斷的大雨景元該怎麽辦。他十分後悔今天沒帶手機，本來想着趁晚飯時間還能去看看他，現在根本來不及。
怎麽辦……眼看着白花花的試卷發下，應星只能祈禱自己快寫完回家。
應星在紙上飛快演算公式，可試卷還剩好幾道大題。
中性筆寫着寫着沒墨水了，他又趕緊換一支，神思飛離片刻，有什麽錯過的記憶湧進腦海——
“那說好了，周五晚上放學我請你吃烤肉，老地方等我啊……”
“啪嗒。”
中性筆掉在地上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清脆可聞，坐在臺前的老師瞟了應星一眼，應星趕緊撿起來坐好。
今天，是今天晚上啊……
他看了一眼窗外，暴雨就沒停過，感覺過了今天都能把羅浮市給淹咯。
那小子應該會回家吧……應星感覺看不進去試卷上的數字：下這麽大雨，是個傻子都會找地方躲雨吧！
可那小子又是個實心眼……應星想起來上次游樂園差點走丢的驚險，他感覺自己的心髒狂跳。
哥……景元的臉又浮現在眼前，算着數學題的應星才發現自己的思緒全被打亂了。
不行。
當應星把試卷交給老師的時候，老師先是吃了一驚，臺下的同學小聲低語，老師拍着桌子才恢複安靜。
老師接過試卷，摸了摸眼鏡皺眉打量眼前平時聽話的好學生：“你先跟我出來。”
教室外老師語氣很不客氣：“後面全是空白？應星，你怎麽想的？”
“我……”好學生應星頭一回當着老師面扯謊：“我不舒服，下雨受寒了。”
老師觀察着應星确實有些蒼白的臉色，鑒于平時應星表現這麽好，也不是不能網開一面。
但是——“應星，我最後問你。”老師表情嚴肅：“你不是因為其他什麽事吧？”
應星緊張得捏緊袖子：“就是……不舒服而已。”
“沒有跟什麽人戀愛吧？”因為知道應星的身世，老師的用心說到底還是關心。
“啊？”聽到這話應星大腦空白：老師怎麽這麽想？
不過戀愛沒談，孩子倒先帶上了。
“絕對不會！”應星立刻反駁。
老師相信地拍了拍應星肩膀：“我只是看你有時出神所以猜測，現在是關鍵階段，可不能掉鏈子。”
“先回去吧，記得打傘。”應星接受完老師的教導後，點着頭離開教室。
室外的天已經黑透，如注雨幕似鼓槌擊打大地。
景元……應星撐傘踏進水池，寒潮瞬間侵染少年的肌膚。
初中早已關校門，先回家看看人是不是已經回去了。
不在。
景元這小子真沒在家。
時間已經過了八點，街道雖有車往來，但因為大雨人流已經稀少。
應星撐傘跑到小公園，雨水還是已經淋濕大半衣服，順着他的發絲滴落。
踩過的水窪飛濺，離小公園的滑梯越來越近，應星卻慢了下來。
又是這樣。
樹下唯一一盞路燈晦暗閃爍，游樂設施蒙上一層陰影，景元還算知道躲雨，撐着他那把白傘躲在滑梯裏面，正好因為反光剪影看得清楚。
他一直在等他。
真是奇怪。
就好像只要應星不來，景元就會一直等下去。
應星走到景元身邊，他們平靜地對視，似乎都已經疲累。
“應星哥。”景元有點抖，像是被凍着打顫。
應星自然地把外套脫下來給景元披上。
“我、我不冷。”景元別扭着，似乎還在置氣。
應星沒理他，自顧自拉上拉鏈：“等不到人，為什麽不回家？”
“我……”景元低下頭：“如果你來這看不到我怎麽辦，如果又像上次那樣我們錯過怎麽辦？”
應星有點生氣，也不知道是氣自己還是氣他：“那你就一直等？你不害怕？”
“害怕。”景元鼻頭酸了：“可是更害怕，我們找不到彼此啊。”
雨勢漸收。景元甚至連站的位置都是最明顯，搭眼一看就能瞅見。
“對不起。”應星将景元已經凍涼的手握在手心：“今天忘帶手機聯系你，晚上的時間被考試占用了，放你鴿子讓你一個人在雨裏等那麽久。”
對不起，都是。
景元又恢複了笑容：“那我們回家吧，哥你欠我一頓烤肉啊。”
一高一矮的少年在夜幕下，緊挨着撐傘走在雨路。
濕漉漉地終于回家，兩個人都成了落雞湯。應星進了浴室，景元剛脫下外套就被叫着進來。
景元一進浴室差點叫出來，一張臉瞬間從涼透變漲紅，背過身吐字都結巴：“哥哥哥——你你你——怎麽不穿衣服啊啊啊啊！！！”
哈？放了熱水蹲在浴缸的應星有些無語：“別告訴我，你還害羞上了？”
應星下半身泡在熱水裏，上半身朝向景元催促：“都是男的怕啥？在外面淋了這麽久不泡熱水澡想生病啊！快過來洗頭發！”
縱使景元在應星眼裏是個貓崽子，他自己還是過不了在應星面前脫光這關。磨蹭的間隙，應星不耐煩地要去幫景元脫衣服，嘩啦的水聲吓得景元一激靈。
“我自己來自己來！”景元閉着眼衣服一扔身子一扭下了浴缸，也不敢和應星貼近，背着應星躲在浴缸另一邊。
應星看他那樣跟朵花似的嬌羞，也不碰他了，心底卻有些好笑。
應星洗漱完見景元還是只敢盯着水面，無奈穿好睡衣離開：“自己洗別暈在浴室了。”
室外的大雨剛緩下來後半夜又開始噼裏啪啦砸在窗戶上，雨聲催眠，應星躺在床上不一會兒就迷迷糊糊打瞌睡。
半夢半醒間，應星的房間窸窸窣窣地有人開門露出一道光，景元探着毛烘烘的腦袋小聲問：“應星哥，你睡了嗎？”
“唔……”應星揉揉眼：“怎麽了景元？”
“外面打雷聲音好大，我睡不着。”景元趴在應星枕邊。
啥？應星聽了一會兒，确實雷鳴陣陣，電光火石的。這小子啥時候又怕打雷了？
“那怎麽辦……”應星自問自答似的，他倒是困得腦子懶得運轉了。
“我能和你睡一晚嗎？”景元小心期待着。
“哈……你剛才洗澡不還羞見人嗎？”應星擡了擡眼縫。
陰影中看不清景元的表情，只聽他纏着不罷休：“就是睡不着，哥你今天都爽約了，現在答應我算是補償嘛。”
唉……應星拉開被子：“快睡覺。”
景元沒想到小伎倆使得這麽順利，嘴角壓不下去地跑進應星被窩。
應星向後挪了挪，給兩個人掖好被子，躺下發現景元這時候倒面對着他睡了。
“哥，我害怕。”應星的床平時睡一人還好，多個景元倒少了伸展空間。
這小子洗個澡腦子洗進水了？應星捏了捏景元臉頰軟肉：“是不是還要讓我給你講個睡前故事哄你啊？”
“錯了錯了。”景元龇牙讨饒，見應星也沒背過身，就這樣面對面睡下了。
窗外的電閃雷鳴仿佛都變成了動聽音樂，他們挨近得景元都能感受到他哥均勻的呼吸淺淺打在自己額頭上。
應星不知道，不知道景元為什麽和他洗澡會害羞，又為什麽今天晚上想睡在一張床。
“哥，你睡着了嗎。”景元輕輕地問，身體朝應星又湊近些。
“嗯……”應星只能發出短促的鼻音，近在咫尺的臉放大在眼前。
不知道也挺好，景元想。
兩個人相依偎着，景元躲進應星懷裏，他們淺色的長發便糾纏不清了。
景元鼻尖輕蹭應星睡衣下露出來的鎖骨，聞着他哥洗完澡脖頸間沐浴露的清香，應星感到癢，也只是輕微地悶哼。
景元便在應星無意識下悄悄試探——他矮上一頭，腳趾一動便碰上應星的小腿肌膚，這樣的觸感很奇妙，但他也怕動作大弄醒了應星。
景元的手從胸前緩緩伸到被子裏，碰上應星睡衣一角，一點點挪到應星腰側，将手搭在應星胯骨上。
哥沒反應。景元觀察着：也許他真的困了吧。
然後，景元稍稍擡頭，一顆心撲通撲通快要跳出胸腔——
一個輕柔的吻，像蝴蝶降落花瓣，景元将它留在應星的下巴上。
他的動作很僵硬，他還是不敢，不敢肖想，只能仗着小輩的名義胡鬧。
這樣，應星哥才會什麽都原諒，什麽都由着他心情。
失去一頓烤肉，收獲得還不錯嘛。
黑夜中，景元眼睛亮亮的，滿足看着應星睡顏傻笑。
這是秋天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