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仙尊與仙門

仙尊與仙門

春風拂面,空氣中隐隐漂浮着不知名的花香。

朝朝眨了眨眼,盯着他身後的尾巴道:“半妖?”

少年簇緊眉心,他想,他徹底失去她了。

她會怎麽看他?

驚恐,畏懼亦或是鄙夷。

和那些人一樣。

無論哪種,他都不想從她的眼神中看到。

他轉過身,卻見她垂着眼皮。

原來,她連看都不願意看他了。

他深吸一口氣,昂起下巴,唇邊挂上一抹嘲弄的笑,“怎麽,怕了?”

朝朝的目光從被遮擋住的尾巴上脫離,擡眸看向他,奇道:“這個世上真的有妖啊?我原以為只在話本子裏有。”

畢竟她活了兩世,還從沒聽說過這個世上有妖的存在,而且還就在她身邊,“我也只見過神獸和……呃。”

她的眼睛清亮,眼中閃着星星點點的光,像見了新鮮事物的孩童,只帶着好奇的,無惡意的打量。

看着她這般神情,他嘴角故作嘲弄的笑僵了下來,疑惑道:“你見過神獸?”

“夢裏,夢裏見的。”朝朝撓了撓臉,尴尬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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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還在打趣,他蹙着眉,将狼爪伸在她眼前,靠近她讓她看清他的綠瞳,“我是半妖,妖會殺人,更會吃人,就像剛才的人身蛇尾半妖一樣,你真不怕嗎?”

尖利的指甲上還殘留着蛇女的血,血從指縫裏往下流淌,一路流進他長滿狼毛的爪子裏。

近距離的觀感讓她想起初見他時遇到的狼,當時她還拿匕首刺傷了狼,如今回想起來,狼血摻雜在狼毛裏,黏膩的混合在一處,依舊覺得可怖非常。

他離得很近,近的能看見他修長的睫毛,近的似乎能感受到他鼻尖呼出的熱氣。

朝朝看着他的綠眸,認真問道:“那你會殺了我嗎?”

沒等他回答,她又道:“其實我确實有點害怕,剛才那條蛇太大了,我從小就怕蛇。

不過妖應該都很厲害吧,我現在根本沒力氣跑,你要抓我易如反掌。”

她退了半步,和他拉開了距離,“但我相信你不會的。”

她說:“因為你是木頭啊。”

他眸光微動,默默放下了瘆人的狼爪。

他從懷中掏出兩個果子,遞給她,轉身道:“跟緊我,我帶你出去,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朝朝又看到了那條垂挂着的尾巴,尾巴蔫蔫的,一直耷拉着,但現在似乎擡起來了一點,随着他的步伐輕微晃動。

她捏着果子,後知後覺問道:“所以你早上不是跑了,只是去摘果子了嗎?”

“我為什麽要跑?”他問。

朝朝:“那你昨日不是一見我就跑,要不是有腳印,我很快就會追丢你的。”

“我那是……快吃。”

“哦。”朝朝癟了癟嘴,咬下一口果子,酸的她一張小臉皺起,“這果子能吃嗎?”

他沒回頭,“能吃,只是可能沒那麽好吃。”

肚子實在饑餓,朝朝咬咬牙,再次咬了口果子,雖然酸,但是也還能湊合。

“對了,”她說:“我能知道你的真名嗎?縱使以後不再相見,你我也算相識一場。”

他磨了磨,才道出了二字。

朝朝跟着輕聲念道:“沈無。”

“是。”他回眸,碧綠的豎瞳幽幽的盯着她,道:“一個沒什麽特別的名字。”

朝朝抿起唇角,繼續問道:“那你的家在兆豐縣……不對,在這片兩極林裏嗎?”

沈無搖頭,“兩極林裏氣候多變,是因為其間藏着寶物,得之便能使妖力大增,就成了妖物聚集之地。

這裏雖與凡間的山脈相連,但妖界凡是與人界相連的地方,一定會有結界阻隔,凡人無法進入,你是怎麽進來的?你不是在桐安鎮嗎,為什麽會來什麽兆豐縣,為什麽你身上傷了多處,衡生……沒有保護你嗎?”

這個問題剛才的蛇女也問過她,可真要她回答,她也答不上來,不過……“這關阿生什麽事?”

他神色認真:“他不是喜歡你嗎?為什麽他不保護好你,讓你受傷?”

朝朝笑起來,“你這是什麽歪理?為何要把他扯進來,更何況阿生對我的喜歡只是一時的,終究不是男女之情,就像你一樣……”

說到這,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更何況我不需要人保護,我靠自己也可以過的很好,這次不過是出了點小意外,等我從這裏出去,我會小心謹慎的,不會讓自己再受傷的。”

“疼嗎?”他問。

朝朝搖頭,“都是皮外傷,都上過藥了,一點兒也不疼。”

她其實,一點兒也不嬌貴。

沈無張了張口,迎着朝朝的目光,又閉上了嘴巴,繼續往前走,“走吧。”

朝朝沉默的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垂落的尾巴,忍了半晌終究止不住好奇問道:“那你的家在哪啊?在妖族嗎?這世上還有其他的妖嗎?他們也都跟你一樣是半妖嗎?”

她的問題多且雜,好似永遠也問不完。

沒辦法,“妖”對于目前的朝朝來說,是比異族人還奇特的存在。

沈無深吸了口氣,只道:“馬上就要到結界處了。”

朝朝往前看了看,沒什麽別的不同的,她垂下腦袋,狀似無意問道:“那你的心悅之人,是妖嗎?”

沈無驀然停下腳步。

朝朝本就一步一步跟随着他的尾巴,因着他突然的駐足,她毫無防備的一腳踩在了他的尾巴上。

她連忙擡腳,“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沈無淡淡道:“無妨。”

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

朝朝便看見他的尾巴甩了一下,蓬松的毛發在空中畫了一道弧線。

注意到她的視線,沈無攆着手指,遲疑道:“你不覺得這條尾巴很奇怪嗎?”

朝朝探着腦袋仔細瞧了瞧,不解道:“哪裏奇怪?”

沈無:“人的身上長狼尾巴不奇怪嗎?”

朝朝:“可是你不是半妖嗎?”

結果還是繞回來了。

沈無笑了笑,指着前方道:“已經出了結界了,你走吧。”

朝朝看着前方,想着此次一別,此生怕是再難想見,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就像妖界和人界之間存在着結界一樣。

朝朝擡頭,揚起一個笑臉,告別道:“後會有期。”

沈無并沒有應答,也許是因為他知道,再無再會之日。

朝朝深吸一口氣,朝前走去。

少女的身影漸行漸遠,也逐漸模糊。

此生還能再見她一面,他就已是滿足了。

他想,上天也不算對他太涼薄。

猛然間,混合着最折磨人的束法的鞭子狠狠的打在了他的背上,他的背上霎時多了一條觸目驚心,深可見骨的傷口。

“噗!”

沈無噴出一口鮮血,他往前撲去,模糊視線裏,少女的身影頓了頓,她轉過身來,随後他便看見她急急的朝他奔來。

“孽畜!竟敢私自下山!竟敢私自解開封印!這是誰教你的!”

聽到這個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沈無周身泛冷,他咬着牙,冷笑道:“父親。”

淩空懸在半空的白衣老者眼神一凜,他擡手在虛空中一按,将他狠狠的壓了下去,“你這個孽障,我看你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如今覺得翅膀硬了不成!”

他被迫緊緊趴伏在地上,全身骨頭都被打碎重組,痛的他幾欲昏聩,意識迷離之際,他聽見有人在喊他。

“木頭!”

他還真是,什麽狼狽的模樣都讓她瞧見了。

“木頭,你怎麽樣?”朝朝看着他背後的一條長而深的傷疤,眼淚不自覺在眼眶中打轉。

她仰着腦袋,對着天空中的白眉老者道:“你為什麽要打他!”

淩霄仙尊手中的束法不斷,只看蝼蟻般看了眼朝朝道:“凡人就該回凡界去,這不是你該管的。”

沈無全身的骨頭都在嘎吱作響,疼的恨不得在地上打滾,好在他被緊緊壓在地上,才沒讓他徹底醜态百出。

狼爪逐漸變回到人手的形态,狼耳和狼尾也漸漸消失不見。

朝朝聽着這個聲音,驀地想到昨晚在山洞裏時,聽到的也是這個聲音。

她才回想起來,她昨天第一眼見到的木頭,總覺得哪裏奇怪,原來怪就怪在他當時是半妖的樣子,所以他才會見了她就跑。

蛇女說他重新給自己上了封印,也就是說,他昨晚獨自承受了這樣的痛苦。

為什麽?

沈無從半妖的樣子變回了凡人的模樣,他睜着一雙空洞的黝黑的雙眼,介于暈厥的臨界點。

“孽畜!”

淩霄又甩了一鞭子出去,沈無悶哼一聲,當即暈厥了過去。

他還想再下鞭,朝朝當即擋在他前面,伸着手臂阻攔道:“你不是他的父親嗎?為什麽要打他?”

“這是本尊的家事,與你個凡人無關,回凡界去。”

說着,他虛空的手一抓,沈無便像一塊破抹布一樣被他提起,整個人逐漸懸空。

朝朝趕忙抓着他,“你要帶他去哪?”

淩霄眯了眯眼,怒道:“休要再放肆。”

無形之中,似有一陣威壓壓過來,壓的朝朝喘不過氣來,但她仍死死的抓緊沈無,絕不松手。

眼前的不管是人還是妖,都太過危險了,如果沈無就這樣跟他走,恐怕日後絕不好過,她不能眼睜睜看着而什麽都不做。

她心一橫,道:“我是他的結發妻子,即便你是他的父親,也不能将我們拆散。”

淩霄當即怒瞪向昏死的沈無,斥道:“當真是卑賤的妖生下的孽種,身上流着卑賤的血,怎麽洗都洗不幹淨!竟敢私自下山勾·引凡人!孽障!”

他看向朝朝,怒道:“你可知他是什麽人?就敢與他茍且!”

他揚手,又要打上一鞭。

朝朝當即死死護住他,“我不管他是什麽人,人也好,妖也罷,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夫君,是求過廟宇,拜過天地,宴請了十裏八鄉的賓客,是正兒八經的成婚,不是茍且!”

朝朝清楚的知道,這不過是說辭。

新郎跑了,婚禮自然也就不作數了。

“好。”淩霄擡手,将朝朝一起帶了起來,“我且讓你瞧瞧他的真面目,叫你随意嫁給這個孽障而後悔,不過你要記住,若是他的身份為人所知,到時候,他會死的更慘。”

朝朝保證,“我一定不會說的。”

淩空的感覺讓朝朝心中掀了一絲小小的波瀾,她面上極力保持着穩重,小心的護住昏睡不醒的沈無,又看着前頭的白衣老者,謹防他傷害沈無。

沒過多久,他們落了地,這兒應當是在一個山頭,底下雲霧缭繞,看不清山有多高。

朝朝高高仰着腦袋,才足以看清恢宏的門楣。

上書三個飄逸大字。

“萬宵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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