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審問與敗露

審問與敗露

陰暗的牢獄中,沈無被安排在了一個單間的牢房中。

沒有了吵人的聲音,他便靠坐在牆邊閉目休息。

耳朵翕動,聽到了動靜,他緩緩睜眼,對上了騰暨不加掩飾地審視的目光。

騰暨目光如炬,如往常審問犯人般審問他道:“木頭,你昨夜在何處?”

“沈無。”

騰暨微微蹙眉。

沈無補充道:“我叫沈無。”

“木頭”是只有朝朝能喊的稱呼。

騰暨挑眉,“看來你恢複了記憶。”

他點頭,再次問道:“沈無,昨晚你在何處?”

沈無便老老實實回答道:“住在客棧中的柴房裏。”

“可有人作證。”

“店主,店小二,還有朝朝。”

騰暨:“從子時到辰時,一整晚都在柴房中嗎?”

沈無:“太熱,出去到井邊打水洗了澡,朝朝還替我絞幹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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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暨:“熱?如今已是入了冬。”

沈無面色淡淡,“體質如此。”

騰暨輕輕勾了嘴角,他擡手示意,立馬有人将兩個奄奄一息的人拉了上來,“可識得此二人?”

沈無只随意瞥了一眼,“不認識。”

騰暨又道:“此二人是渠山半山腰上黑風寨裏的人,一年前,黑風寨慘遭滅門,此二人僥幸逃脫。”

事實上,這兩人根本不是黑風寨的人,他這麽說,只是想看看沈無的反應。

但令他失望了,沈無聞言面色也依舊毫無波瀾,看不出半點破綻,仿佛這兩個真的只是與他毫不相關之人。

騰暨不由心道,難道真的是他太過多疑?

他看着雖受牢獄之災但不像外邊那些大聲喊冤的沈無,心下沉了沉,他應當不會猜錯,沈無絕非等閑之輩。

他擡手示意把那兩個半死不活的人拉下去,又問他道:“沈無,你還記得當初逃走的那個刺客嗎?他死了,連同黑風寨的三十一人全都慘死。”

沈無神色淡淡,“與我何幹?”

騰暨看他這幅高高挂起的模樣,索性一笑置之,與他攤開了講,“我懷疑是你所為。”

沈無聞言面色依舊不改,“為何懷疑我?”

騰暨揮手示意,一人将那件黑衣拿了上來,“這件衣裳是在離黑風寨不遠的地方撿到的,原本它應當随流水遠去,只不過它被一顆石子勾住,成了最重要的物證。”

他指着黑衣左袖上的一道口子道:“兇手左臂上一定有這條疤。”

沈無倒是配合的撸起袖子,左臂上還真有一道淺淺的疤,他笑了笑,“一道疤痕便足以定我的罪?”

“自然,若是你穿上這件黑衣,黑衣上的口子與你身上的疤痕一致,這便是板上釘釘的鐵罪。”

騰暨雖覺得世子的事與他無關,但他一定是與黑風寨與舊墒餘黨脫不了幹系的,只要他認罪,或許就能從他口中得知舊墒的消息。

沈無點頭,當場便脫下了上衣,随後将那件黑衣穿在了身上。

只是,這件黑衣于他而言無疑是小了一碼,袖口短了一截,腰腹也露了出來,看着便十分奇怪。

而黑衣袖子上的那道口子,已然是在沈無的上臂,且沈無手上的疤痕要長些,與黑衣上的口子完全對不上。

騰暨這才發覺沈無比一年前初見時長了許多,從前他不過到他鼻高,如今已與他差不多高了。

他眸光一凜,難怪他如此蕩然,原來是在這等着他麽。

沈無脫下不合身的黑衣,重新換上破舊弟子服,随後滿眼無辜地看向騰暨,那眼神似是在說“還有什麽證據?”

騰暨一哂,揮退衆人,大牢裏只剩下他們二人。

騰暨沉下臉,容色肅穆,“沈無,我知曉是你。”

沈無眼中閃過一瞬殺意,既然這人這麽懷疑他,那他就不能留着他,不過想到朝朝曾經那麽怕騰暨會死,他還是暫時按耐下這份殺意。

至少,不是這個時候。

雖然只有一瞬,但騰暨已足夠察覺,“你想殺了我。”

沈無眨了眨眼,淡然道:“沒有。”

騰暨自然不信,其實截止剛才,他對沈無的懷疑一直有,但也無法完全确定就是他,這麽說不過是炸一炸他,沒想到一炸一個準,完全讓他确信了沈無便是殺害黑風寨三十二人的罪魁禍首。

那麽……他眯起眼,“你是舊墒餘黨。”

雖然是疑問句,但他的語氣很肯定,“即便不是,你與舊墒餘黨也一定有所牽連。”

沈無眼神一凜,他已從朝朝的只言片語中得知她就是墒國的公主,他無所謂她的身份是前朝公主還是尋常百姓,但他絕不會放任有人傷害她。

看來……還是得殺了這個人。

說時遲那時快,他出手如閃電,朝騰暨面門攻去,騰暨早有所防備,閃身躲過一擊,并和沈無連過了數招。

騰暨自幼習武,武功自然了的,他鉗制住沈無,點評道:“許久未見,你的功力倒是長進不少。”

沈無不過剛解開靈臺的封印,縱使有前世的心法口訣,也無法快速重新練就起來,如今他只有蠻力和一些簡單的術法。

他手中結印,一道赤火便朝騰暨砸去。

然而還沒碰到騰暨,這點小火苗便被他身上的一枚玉佩攔截。

騰暨簇眉,“你竟會術法?”

沈無也不由看向他那枚玉佩,“法器?”

事實上,錦城裏确實有許多隐姓埋名的修仙之人,他們從不将術法現于人前,但皇家不同,畢竟是掌管人族的王,自然是知曉的,否則每隔幾年也不會有那麽多人上山拜師。

但知曉的也不多,否則天下只會大亂,人皇知曉的,不過爾爾,些末術法罷了。

騰暨雖有法器護體,但他到底沒學過術法,他不再大意,速戰速決,快速将沈無拿下。

他動作利索的将沈無的手反锏在身後,用鎖鏈将他牢牢困住,“你究竟是何人?”

沈無試着掙紮,比他大腿粗的鎖鏈上竟也是附着了靈氣,一時半會兒還真掙脫不開,“一個尋常百姓。”

騰暨也不欲與他瞎扯,直言道:“若你交代出舊墒餘黨的消息,我可以看在與瑤衣交好的朝朝姑娘的面子上,放過你。”

沈無哂笑一聲,道:“我不知。”

騰暨坐回審訊椅子上,指尖敲了敲桌案,“那就多有得罪了。”

*

夜半,層層的黑雲将夜空籠罩的密不透風。

太師府廊下的燈籠晃了兩下,一道黑影匆匆而過。

他摸黑尋到了一處院落,動作熟練的從門縫處撩開了門栓,剛推開門,猛然間便感覺脖間一股冰冷的寒意。

他忙小聲道一聲,“是我。”

傅瑤衣收了短劍,忙将人推了進去,又小心的看了眼屋外,屋子外頭黑漆漆的,什麽也看不清,确認周邊沒人後,她忙關上了房門。

剛關上門,她身後便傳來男人熱切的聲音,“瑤兒,如何?”

傅瑤衣沉默,沒想到他這麽快就來了。

黑暗的環境裏,沒有聽到回答,男人顯然有些急迫,他摸索着拉住了她的手臂,有些激動道:“瑤兒,你在信上說找到了公主,是真的嗎?人呢?”

傅瑤衣抽回手,“她今日已睡下了,你何必這麽着急,明日我自會帶她去見你。”

男人有些喜極而泣,“太好了太好了,這麽多年了,終于找到公主了,墒國有希望了,瑤兒,你且讓我看她一眼,畢竟我是你們的兄長啊。”

傅瑤衣沉了臉,語氣不容置喙,“商焱,我說了,明日自會帶她去見你,你以後不要随便出現在太師府裏,你也不想被人發現吧。”

聽出了傅瑤衣語氣中的不耐煩,商焱連忙安撫道:“好瑤兒,哥哥只是想見公主心切,這畢竟是我們墒國的希望,哥哥也是太心急了,你放心,事關墒國複國大計,哥哥行事小心,不會被人發現的。”

傅瑤衣催促,“還不快走。”

“好好好,我馬上走。”商焱連忙快速的翻出了窗子,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傅瑤衣确認他走遠了,才去了內殿,卻見原本該睡着的朝朝正坐在床頭,眨着清亮的眼珠看着她。

“表哥來過了?”朝朝笑問道。

“你也知曉舅舅的事?”傅瑤衣走到她身邊坐下,對于朝朝的知情,她現在已不驚訝了,只是随口問道。

朝朝點頭,“舅舅受了嚴重的燒傷,這些年來全靠表哥尋訪名醫問診。這些年表哥确實不容易,又要照顧舅舅,又集結出了一只墒國的軍隊。”

她深吸了口氣,繼續說道:“明日我會去見他,我會好好勸說他放下仇恨,我不想再看見三萬大軍再一次全軍覆沒了。”

傅瑤衣撫着她的發頂,悵然道:“原來你夢中的三萬大軍,全軍覆沒了啊。”

“嗯,”朝朝點頭,“我想用這墒國公主的身份,遣散那三萬大軍。”

傅瑤衣撫着她發頂的手驀然一頓。

朝朝察覺,問道:“瑤姐姐還是想複國嗎?”

“不,”傅瑤衣大拇指指尖在手指指節處來回掐算,片刻後道一聲“不好。”

她看向朝朝的神情急迫,“朝朝,此地不宜久留,我現在就帶你離開。”

*

“什麽!”

夜半時分,太師府後院燈火通明,太師夫人于氏一掌拍在案幾上,她滿面怒容,氣的将丫鬟剛端上來的熱茶一股腦兒的砸在前來回禀的小厮身上。

“人呢!”

“夫人息怒!”那小厮被潑了茶水,背上一大片還冒着熱氣,他卻也只敢磕頭求饒道:“我們趕去大小姐院子時,大小姐的院子裏空空如也,和那個今日來的不知底細的女人一起不見了,一定是那個女人帶走了大小姐。”

于氏又是擡腳踹了那小厮一腳,“什麽大小姐!我只有媛兒一個女兒,這座府裏也只有媛兒一個大小姐,哪裏來的野種,也配做我太師府的大小姐。”

傅師禹當年高中狀元,于氏一眼便相中了他,并暗暗發誓此生非他不嫁。

但傅師禹盛得皇上眷顧,年紀輕輕便做了太子太傅,多少名門貴女都哭着喊着要嫁給他,于家雖然在錦城有一席之地,但比起那些貴族,門楣還是小了些。

就在她以為傅師禹會迎娶高門貴女之時,傅師禹得罪了皇帝,被發配去了邊疆,等新皇為他平冤讓他重返錦城任太師時,他不僅帶了一個貌美無雙的妻子回來,還有一個一歲的幼女。

于氏等了他五年,早就從芳華少女等到了二十還未出嫁的老姑娘,看着他夫人美豔的容貌,她嫉恨的快要發瘋。

于氏小心謹慎又忍辱負重地與傅夫人交好,借機也能多與傅師禹接觸,等到時機成熟,傅夫人便“病故”了,她原以為她馬上就能成為他的妻子,只是傅師禹還是為亡妻守了三年喪。

三年喪期一過,于氏便立馬撺掇母親托媒為她上門求親,而傅師禹在媒婆的勸說下,考慮年幼的女兒需要母親照顧,便将于氏娶進門做了續弦。

于氏進門後,看着不過五歲卻和她母親肖似的狐貍精的長相,心裏只恨不得将她的臉撕爛,但她面上裝□□護她的模樣,閑時常帶她出去各種游山玩水。

終于在傅師禹出差之時,她尋得機會,将不過五歲的傅瑤衣“不小心”落在了山中,并買通了刺客取她的命。

只不過那幫飯桶連這點事都辦不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

她若是一直這樣失蹤下去也好,可不過十二年,她突然出現了。

當她再次看到那張狐媚子的臉,她就知道,她一定是當年那個狐貍精的野種。

憑什麽!

她等了傅師禹整整八年,才換來如今的地位,她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破壞她苦心經營的家,絕不會讓那個狐貍精的野種占了她家媛兒大小姐的名頭。

她必須乘着傅師禹這幾日出差,找借口解決了傅瑤衣。

她用力掐着扶手,咬牙道:“墒國餘黨若是從我們府中跑出去,你們有多少族人夠陪葬的!”

小厮聞言當即跪地求饒,“夫人息怒!”

于氏怒目圓睜,“還不快去把她找出來,一但找到,就地處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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