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掌家三

霍顏身為一個現代人,對祭祖宗祠那一套并沒有什麽興趣,然而經過祠堂那一晚,她跪在霍家列祖列宗的牌位前立誓,将那份厚重的傳承從爺爺手中接過。要說堂而皇之私挪老祖宗的東西,她還真的有點心裏發怵。

她怕祖宗們排着班給她托夢啊!那誰受得了?

而且誰知道她這次穿越,是不是因為當年不聽話斷了傳承,才穿成自己的祖祖祖奶奶。要是這輩子她把修祖墳的錢挪走了,老祖宗們會不會一怒之下,讓她下輩子再往前穿上百十來年,讓她變成太太太`祖祖祖奶奶啊?那麽現在動了修祖墳錢,不就等于動了給自己修墳的錢嗎?

霍顏乘馬車回家的路上心猿意馬,腦洞開得飛起來,卻是暫時不敢打那三千兩銀子的主意了。

這讓她有點郁悶。

要是不動這筆銀子,那麽還能上哪裏弄來一筆錢呢?

莫非要把宅子抵出去?要是讓家裏人知道,只怕全家活口有一個算一個,都要被她氣死了吧。

霍顏将下巴抵在貓腦袋上思考,快到如意街時,附近遇見的熟人無不盯着她猛看,尤其是最近這幾天沒見過霍顏的人,更是盯着她懷裏的貓猛看。

哎這不老霍家的閨女嗎?她咋有貓了?

她家不是出了事兒麽?咋還到外面亂晃?

然而很快這些議論就被一聲聲嗟嘆掩蓋,只見人群中有個白淨斯文的青年,大搖大擺剛剛從一家客棧裏出來,右側胳膊架着一只神氣活現的鷹,分外引人注目。

北京城分內外城,以前內城住八旗,外城住漢人,相互往來管得嚴,外面很少能看見旗人。這些年陸續有旗人從內城遷到更加繁華熱鬧的外城居住,也漸漸将一些營生和風尚帶出來。

就比如京城的八旗子弟喜歡玩鷹,這風氣也被漢人學了來,如今不少有錢有閑的京城少爺們都願意玩個鷹,這叫範兒!你要是提個鳥籠子出去,都不好意思跟熟人打招呼。

而如今這位在街上擺範兒的“款爺”,不是別人,正是前幾日被霍顏一句“株連九族”吓得屁滾尿流,跟着老爹逃出霍家門的霍軒。

“軒兒,剛才那馬車上的,是霍顏吧?你平章叔他家那閨女?”這時一個留着長須的老頭走到少年身邊,看着那慢悠悠跑遠的馬車,眯着老眼問。

霍軒注意到周圍人向他投來的目光,跟只孔雀似地,正在那兒忙活着開屏呢,哪有功夫搭理老頭?只不當回事地往那馬車離去的方向掃了一眼,随口應道:“啊,是吧,看着好像是那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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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頭背着手,氣鼓鼓悶哼一聲,“真是不成體統!她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能在外面抛頭露面?真是給霍家人丢臉!”

霍軒笑道:“哎呦族長爺爺,這您可就不知道了,那丫頭簡直就一惡霸,整天招貓逗狗的,貓狗還不願理她。堂叔堂嬸寵着她不給她纏足,她自己不知羞,不但不在家躲着,還整日的在外面亂跑。哪個街坊鄰居要是多說兩句,她就禍害人家小孩兒,不是坑人個雞蛋就是半塊煎餅的。”

這老頭正是霍家的族長,此番帶人上京來取祭祖銀子的,聽霍軒這麽一說,族長更加生氣了,“這是怎麽教育的女孩兒?名聲壞掉了,這以後可怎麽嫁人?”

“嫁人?”霍軒終于舍得将目光從鷹上移開,瞪着大眼睛沖族長連連擺手,“嫁不了!真沒人敢娶!早八百年前打人家秀才媳婦耳光時,她那名聲就壞到姥姥家去喽!”

族長搖頭,“這可不行,我得和德山說說!這野丫頭可不能放任下去了!實在不行,趁早讓她嫁人,這等禍害可留不得!”

霍軒乖巧附和道:“族長爺爺英明,要我看,五爺爺他家之所以倒了大黴,就是讓這野丫頭克的!”

族長看着霍軒那俊俏的後生模樣,真是越看越順眼,“要不怎麽說,這家裏不能沒有個兒子呢。陰盛陽衰,早晚是要敗家的!”

霍軒低頭抿嘴笑,“沒事,以後五爺爺家還有我。”

族長眼睛都要笑沒了,連連稱贊,“是啊,以後京城霍家門楣,可就要靠你來撐了!”說完看了眼霍軒胳膊上的鷹,慈和地問:“怎麽樣,這鷹喜歡嗎?”

霍軒:“怎能不喜歡!京城裏稍微講究點的人都有。”

族長哈哈笑:“喜歡就好。”

玩鷹也分級別,雖然這鷹只是最便宜的鹞鷹,真正的八旗貴族根本不會放在眼裏,但幾十兩銀子的身價,對于平頭老百姓來說,已經是極其奢侈了。

不過族長認為,這幾十兩銀子花的還是很值得的!畢竟,霍軒以後可是霍家的繼承人呢,是他們霍家村的財神啊!

霍顏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方先生所說的錢莊轉了一圈,在确認過如意樓霍家的賬戶下,的确有三千多兩銀子的存款,眼巴巴趴在櫃上看了一會兒,便又揣着票據回家了。

這種眼看着錢卻不能拿的感覺,真是糟心!

結果回家時,霍顏卻發現今天家裏格外熱鬧,門口居然停了兩輛馬車。

霍顏愣了愣,正準備邁步走進霍家大門,餘光裏卻瞥見街頭一個熟悉的身影,轉過頭看去,只見霍軒架着鷹站在一幫看熱鬧的人堆兒裏,故作矜持地微笑,一會兒給這個小媳婦抛個媚眼,一會兒又給那個小姑娘遮個太陽,簡直情種轉世。

霍顏不禁眯起眼。

要說她這位遠房堂哥,真是長了副好皮囊,腰是腰屁股是屁股的,就是內裏紮着一堆草。

而此時在霍家大院裏,霍老爺子的病床旁。

霍家族長語重心長道:“德山啊,你可不能犯倔,這家裏怎麽能沒個男人?你還是快點讓軒哥兒過繼過來吧!瞧瞧這一個家,都成什麽樣了?”

霍老爺子躺在床上,出氣多進氣少,只能哼哼着說不出話。

和霍家族長一道來的霍平文見霍老爺子這裏不行,又去游說瞎眼的霍老夫人:“五堂嬸!您倒是說句話啊!”

霍老夫人一雙瞎眼,此時耳朵好像也聾了一樣,只知道撚着佛珠念經。

這兩個老人一個半死不活,一個裝聾作啞,霍族長臉一板,瞄準了唯一的軟柿子,對霍劉氏道:“平章媳婦,你一直沒給霍家留個後,這可是在‘七出’之列的!如今平章要沒了,你也該為他的香火想想了啊!”

霍劉氏低眉順眼的小媳婦樣,族長說,她就默默聽着,等族長不說了,她就來一句:“我都聽我爹的。”如此反複幾次,把霍家族長氣得長胡子亂顫,最後冷笑道:“平章媳婦,你可知道霍家祖上是有規矩的,若一戶沒了男丁,成了絕戶,族長可以接管這家的一切大小事務,包括休妻、過繼、除族!”

霍劉氏身體驀地僵住,惶恐地看向族長。

族長覺得威嚴總算得到了彰顯,滿意地喝了口茶,“當然了,你雖然沒有給霍家留後,但孝順公婆,也是勞苦功高……”

此時此刻,族長所說的這番話,正入了門口霍顏的耳朵。

霍顏氣得都想笑了,又聽身後傳來悠閑地哼歌聲,霍顏回過頭,看到霍軒駕着鷹進來。

霍顏的目光在那鹞鷹上停留了片刻,又回頭看了看霍老爺子的屋裏,轉而對霍軒一笑:“軒哥,這鹞鷹真是漂亮,族長花了多少銀子買的呀?”

“足足花了四十五兩……”霍軒話說了一半愣住,随即咳嗽一聲,改口道:“什麽族長花了多少銀子,這不是我的,是朋友送我玩兩天。”

“哦,這樣啊。”霍顏點點頭,然後轉身朝外走。

霍軒:“哎,你幹什麽去?族長來了,你不知道嗎?”

霍顏:“知道。”

霍軒:“知道還不回去見禮?”

霍顏嫣然一笑。

見禮?

見禮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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