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搶錢一

霍顏現在總算知道, 為什麽每年祭祖的銀子那麽多了。

族長好闊氣啊, 她現在為了銀子急得火上房,人家倒好, 出手就是幾十兩銀子送只鷹!

霍顏套了馬車就往聖元錢莊跑,聖元錢莊的小夥計一見霍顏,笑道:“哎, 這位小姐, 您怎麽又回來了?”剛才霍顏來了一趟,磨磨蹭蹭地拿着兌票不肯兌銀子,他看得有趣, 印象很深刻。只是這一次,他覺得這小姐好像心情不太好,挺漂亮的一張臉,卻板得跟樽閻王像似的。

“我要取銀子!”霍顏将兌票和印章往櫃臺上一拍, 半句廢話沒有。

小夥計一愣,随即笑道:“好嘞!您要取多少!”

“賬上一共三千一百七十四兩,全取了。”霍顏說完, 蹲下身抱起腳邊的虎斑貓。

這貓現在粘人的很,走哪跟哪兒, 霍顏也習慣了。

小夥計翻賬本的手頓住,“啊?全取?”

霍顏:“對, 全取。”

“這個……小姐,您這要取的銀子數額實在是大,我可沒法做主。您先在這裏坐着等等, 我去請教一下我們掌櫃的。”說完這些話,小夥計心裏還有點沒底,生怕這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以為他這是托詞不讓她取錢,再鬧騰起來。

然而出乎小夥計意料,霍顏聽了居然只是點點頭,抱着貓往旁邊椅子上大大方方一坐,揮手道:“去吧,我等着。”

小夥計掀開櫃臺後的門簾,進了內屋,片刻後,門簾再度掀起,小夥計去而複返,沖霍顏躬身一禮:“小姐,我們掌櫃的請您進內堂雅間坐坐,他正和人談事,稍後就來接待您。”

于是霍顏跟着小夥計走進聖元錢莊內堂,這內堂的布置可就比外堂精致多了,顯然是專門用來接待大主顧的,相當于後世的貴賓廳。

小夥計請霍顏入座,很快又有人給霍顏端上熱氣騰騰的茶水和點心,霍顏也不着急,慢悠悠喝着茶撸着貓,沒用多久,只見兩人從窗外門廊那邊走過來,一邊走還在一邊說話。

一個男人道:“陳掌櫃!您再考慮考慮,就我那茶莊,連着地契房契加一塊兒,攏共才四千兩銀子!要不是我急着用錢,怎能有這樣的價格啊!”

霍顏一眼認出說話這人,正是聚合茶莊的邢老板。聚合茶莊也在如意街上,就在如意樓斜對面,平時如意樓招待客人用的茶葉都是從他家進的,兩家也算是老合作夥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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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是怎麽回事?聚合茶莊怎麽要賣了?

另一個看上去三十多歲,皮膚有些黑,長得精瘦精瘦的男人,也就是聖元錢莊的陳掌櫃了,他無奈道:“邢老板,這不是能不能考慮的問題,我們做的是錢莊生意,要個茶樓有什麽用呢?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您要是自己能找到接手的人,也不至于找上我。可是我要了您的茶莊,找不到買主,不也是砸手裏嗎?您還是請回吧!”

邢老板還想說什麽。

陳掌櫃卻道:“請回吧!”

邢老板一臉愁苦,最後也只是重重嘆了口氣,甩了袖子往外走。

陳掌櫃一直送邢老板出門,回來後對霍顏一拱手,“對不住讓您久等了。小姐可是如意樓霍家的千金?”

霍顏點點頭,問道:“剛才那位是聚合茶莊的東家吧,他要賣茶莊嗎?”

陳掌櫃:“是啊,聽說是要舉家遷到上海租界,急着用一筆錢。小姐今天是要來取錢的?”

霍顏見陳掌櫃無意多透露,便也不追問了,手指尖輕輕撓着貓腦袋,“是啊,想要把賬上的三千多兩銀子全都提出來,怎麽,有什麽問題嗎?”

陳掌櫃忙道:“沒問題,當然沒問題!只是……實不相瞞,今天櫃上的确沒有那麽多銀子,您這一下要全取出來,我們也有點措手不及。要不您看這樣行不行,今天先取兩千兩,等明日我們錢莊從別的號上挪來錢,您再來取剩下的一千多兩銀子。”

陳掌櫃說完,便擡眼小心打量霍顏神色,卻見對方唇角噙笑,垂着眼不緊不慢一下一下摸着懷裏的貓。陳掌櫃心中微訝,這是他第一次和霍家的小姐打交道,對方雖然看上去年紀不大,卻叫他這麽個老江湖看不出深淺喜怒,着實讓人意外。

霍顏沉默半晌,才慢悠悠道:“陳掌櫃,按情理說呢,晚一天取銀子也沒什麽,畢竟也是我來得突然,沒有事先知會一聲。”

陳掌櫃:“是是是,您能理解我們……”

“但是,”霍顏話鋒一轉,打斷了陳掌櫃,“我也着實有不得已的苦衷,今天務必要将賬上所有銀子都提出來。聖元錢莊對外宣稱‘見票即對’,我想應該不只是喊着玩的吧?”

陳掌櫃聽到這最後一句,面色微變,眉頭深深蹙起來,顯然是覺得碰上了個不通情理的人,尤其是對方竟然要拿聖元錢莊的聲譽相威脅,實在讓人不快。

陳掌櫃冷下臉來:“霍小姐,大家都是生意場上的人,誰沒有個銀子不湊手的時候呢?有些事還是要相互體諒一下,您要是這麽較真,可就沒意思了。”

霍顏卻噗嗤笑出聲,“瞧瞧,急了不是?陳掌櫃,您倒是聽我把話說完呀。我可不是來給您找不痛快的。我呀,是來給您找生意做了。”

陳掌櫃一愣,看向霍顏的目光略有不解。

霍顏又道:“就如您所說,我今天就提兩千兩銀子,可剩下的一千多兩銀子,您也不能給我放在賬上,您得把它給我花了!”

陳掌櫃這回徹底聽不懂霍顏在說什麽了。

霍顏:“剛才邢老板不是說,要賣他那個茶樓嗎?您就替我做個中間人,告訴他,他那茶樓我買了!賬上那一千多兩銀子就是定金,您直接給劃走到邢老板賬上就完事兒了。”

陳掌櫃生怕自己聽岔了,“等等,您剛才說什麽?您要買聚合茶莊?”

霍顏:“對呀。”

陳掌櫃:“可是聚合茶莊要四千兩銀子,您……手裏還有那麽多錢嗎?”

霍顏誠實地搖搖頭:“沒有了。”

陳掌櫃黑線:“霍小姐和我說笑呢?沒有銀子,您還怎麽買茶莊?”

霍顏:“剩下的錢,你們聖元錢莊替我拿啊。”

陳掌櫃:“……”

這是跑來個砸場子的吧?還能不能好好說話了!

陳掌櫃修煉了十幾年的好脾氣,就要消耗殆盡,要不是想着霍家還有銀子在錢莊,舔着自己後槽牙強忍,只怕“送客”兩字早已從嘴裏蹦出來了。

霍顏見陳老板板凳都要坐不住了,笑道:“您別急,慢慢聽我說完。這個錢自然不是讓你們白拿。您就當這筆錢是霍家向錢莊借的,我們每月還錢,約定三年,還付給您利息。”

陳掌櫃:“想要借銀子,可是您拿什麽做保?”

霍顏:“就拿聚合茶莊啊!”

陳掌櫃:“哦,您是說,讓我們借你錢去買茶莊,回頭您再把茶莊抵給我們?”

霍顏:“沒錯,就是這麽回事。我若還的起錢,錢莊就可以每月吃利息,這可比存利高啊。而倘若我還不起錢,您只管把茶莊收回去,另外我這一千兩銀子的定金也當違約金賠給您。陳掌櫃,您再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不論如何,您都不虧?”

陳掌櫃是個聰明人,稍微思考一下,就明白霍顏說的意思。這想法雖然聽起來天方夜譚,好像霍顏空手套白狼,可若是操作得好,對錢莊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營生。其實這就相當于貸款,在上海租界的洋行裏很流行,只是國人還沒有貸款習慣,寧願攢一輩子積蓄,也不願意付那麽多利息給別人。

陳掌櫃思量片刻,心中已然有了主意,再看向霍顏時,未免帶了些鄭重:“這麽大的事,霍小姐能做得了這個主嗎?”

霍顏拿出霍家印章,“如今爹爹出了事,爺爺又病重,已然将掌家之權交給我。陳掌櫃和我爹爹相識,這個霍家的印章總該認得吧?”

陳掌櫃看過印章,終于露出笑容,“好!我這就去叫人去請邢老板!這筆買賣,聖元錢莊接了!”

霍顏:“我就知道陳掌櫃是個有眼光的人,做事痛快!”

陳掌櫃好奇:“不過我倒是不明白,不知道霍小姐方便不方便透露,為什麽一定要在今天将三千多兩銀子全都提走,畢竟就算再急着用錢,也不至于連一天都等不了啊。”

“這個啊……”霍顏忽然眉開眼笑,笑得陳掌櫃後脊背好一陣發涼,“陳掌櫃您今天應該就會知道了。”

霍顏揣着兩千兩銀票和聚合茶莊的房契地契坐上馬車時,總算覺得心裏踏實了不少。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沒錢的日子實在是縮手縮腳。

霍顏再次将新到手的家當拿出來翻看,虎斑貓也湊過來和霍顏一起看,霍顏樂了,心說你一只貓難道認字麽?像模像樣,還挺會裝的。

當霍顏再次回到霍家時,族長和霍平文正在霍家大門外套馬車準備離開。

“哎呀,族長爺爺,什麽風把您吹來了?阿顏給您見禮了!”霍顏嗓子像塗了蜜一樣,特別殷勤地給族長上前行了一禮。

族長看着霍顏冷哼一聲,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一個丫頭天天在外面亂跑,成何體統!”

旁邊有個跟來的霍家村人催促:“族長您先別理這丫頭,咱先辦要緊事。”

族長咳嗽一聲,冷冷看了霍顏一眼,對車夫道:“去聖元錢莊。”

馬車匆匆離去,霍顏回頭看着,抓着貓爪子揮了揮,大聲道:“族長慢走啊!晚上來我家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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