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純粹
061 不純粹
坐上回府的馬車, 曹丕一路面色深沉，若有所思着不發一言。
阿芙見他失态的樣子，忍不住主動挑釁他道?：“怎麽, 曹二公子還在想剛才的那位昭容女郎嗎？”
“幼時情誼，身份桎梏, 确實是一段凄美又難忘的感情。”
阿芙說完，冷冷地睨着曹丕。
曹丕同?別的女子有過往這?都不算什麽, 最讓阿芙生氣?且忍無?可忍的是, 銅鞮侯問他為什麽不向自己?再要昭容，他居然沒拒絕說不要，而是反問如果他要，銅鞮侯會給嗎？
也就是說，如果可以，曹丕一定會把那位昭容女郎要過來。
年輕的男女, 又有舊時情誼，還在古代?，昭容來了府上能?是什麽身份，曹丕的如夫人？
阿芙想到這?裏, 不禁發笑，自嘲地說着：“也怪我早前?差點忘了曹二公子你是個地地道?道?的古代?人, 說喜歡我，又怎麽可能?是只喜歡我？”
阿芙說完，移開目光, 不再看曹丕。
曹丕被阿芙這?如珠連炮的幾句逼問一說, 先是愣了愣, 下意識地就想發火，“你一定要在我如此不悅的時候這?般陰陽怪氣?地和我說這?些?嗎？”
可是, 話音未落，曹丕收斂起所有的惱怒，往阿芙身邊靠了靠，軟和着語氣?解釋：“阿宓，事實并非你所想的這?樣。我與昭容确實有舊，但算不得男女之情。但既然有舊，只要有機會，我還是會幫她離開銅鞮侯身邊。”
“即使要娶她，收她做如夫人？”阿芙不可置信地回眸與曹丕對視，目光中有希望曹丕回答不是的期待，以及害怕曹丕回答是的惶恐。
曹丕聞言，頓了頓，而後颔首回答：“是。”
阿芙的淚水在眼眶裏充盈，快要控制不住。她努力?地告訴自己?不能?眨眼，不能?在曹丕這?個薄情郎面前?落淚。
她鄭重地又問：“那娶了昭容做如夫人後呢，你會如何對她？既娶了便要負責到底，與她夜赴巫山、生兒育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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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丕恍然明白過來，阿芙如今的激動到底是在在意什麽。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而後規勸她，“阿宓，全天下的女子無?不是這?樣過來的。即便阿娘也是。即便我身邊有了如夫人，你會依舊是我的妻子。”
曹丕說着，更輕撫上阿芙的肩膀，想要安慰。
阿芙猛地揮手?，拂開他，揪着他的衣領，把他按在馬車的車壁上，一字一頓，厲聲說道?：“曹子桓，你給我聽?好了，我甄洛神?的眼裏容不得其他女子與我分享丈夫，更容不得我的夫君三心二意。”
“你今日既然覺得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理所應當。你之前?說喜歡我的話，我就當從未聽?過。曹子桓推己?及人，若是你喜歡我，而我也想要三夫四寵，你能?接受嗎？你無?需同?我扯什麽夫為妻綱，在我這?裏，我們就是平等的。你如何待我，我便如何待你。若是你想要昭容，乃至是其他人，我甄芙也永遠不會喜歡上你。”
阿芙說完，猛地一推曹丕，也不管他會撞在馬車車壁上，會不會疼，會不會牽扯到舊傷。
聽?到阿芙失了往日的柔和，還怒氣?沖沖地哭起來，不等曹丕回答，曹叡已是怯聲地說着：“阿爹、阿娘，你們不要吵架……嗚嗚。”
曹叡躲進阿芙的懷裏，害怕地哭着。阿芙這?才意識到自己?只顧着發洩，忘記照顧稚幼兒子的情緒。但她實在忍不住，又實在難過，只能?抱着曹叡，把頭埋向另一邊，趁着曹丕不察，偷偷地抹去眼角滑落的淚水。
曹丕聽?了阿芙的話，複地也生起氣?來。她要自己?只她一妻，不娶妾室便罷了，還随随便便就能?說出當沒聽?見過自己?說喜歡她、她永遠不會喜歡上自己?之類的話。
曹丕怒聲道?：“我喜不喜歡你，反正你都已經知曉了。至于你喜不喜歡我，你能?喜歡我固然是好，可倘若你不喜歡，我也不在乎，反正你此生此世只能?是我曹丕的妻子。你不要妄想說着不喜歡我，就可以逃避、遠離我，摒棄一切你作為妻子該盡的責任。”
阿芙死死地瞪着曹丕，咬牙切齒，“曹子桓，你休想碰我。”妻子該盡的責任，什麽責任，他這?些?天一直沒有得償所願的夫妻房事嗎？
若說前?些?天還有可能?，現t?下發生了這?樣的事，在阿芙這?裏已絕然再沒有可能?。
曹丕要去拽阿芙的手?，阿芙掙紮着，更是鄭聲告訴他，“曹子桓，你要是不想吓到叡兒，我們今日就到底為此。但是我該說的都說清楚了，你想與我兩心相悅、情濃蜜意，要麽你就此生只我一人，要麽我們永遠不要奢望彼此，就還是像最開始那樣，相看兩厭。”
阿芙甩開曹丕的手?，曹丕望着躲在阿芙懷裏，雙肩不停顫抖的曹叡，一時不忍，便沒有再強行逼迫阿芙，只是怒氣?沖沖地坐回主位。
曹丕扶着額，重重地喘着氣?。
到良久，曹叡見阿爹阿娘終于不吵了，這?才從阿芙懷中出來，小聲地說道?：“阿娘，阿爹兇，壞壞，喜歡別的漂亮女郎，阿娘不要生氣?。叡兒和阿爹不一樣，會永遠只喜愛阿娘一個。”
小小子雖然不明白阿爹對阿娘的喜愛和自己?對阿娘的喜愛有什麽區別，但他知道?阿娘是女子，本就柔弱，他更需要哄阿娘開心。
阿芙也确實因為曹叡這?一句話，轉悲為喜，哭着笑道?：“好，以後阿娘什麽人的喜愛都不要，只要叡兒的這?一份就夠了。”
曹丕瞪向阿芙，不滿阿芙的這?句話。
阿芙卻是根本不理他。
三人一直如此，阿芙不與曹丕說話，甚至看都不看曹丕一眼。曹叡就不停地哄阿芙高興，只偶爾與他阿爹言語兩句，曹丕沒人說話，只能?沉默。待到了丞相府門前?，阿芙領着曹叡率先離開馬車，往內院走?去。
曹丕跟在後面頭昏腦脹。
曹丕還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到底要娶幾個妻子，是否要效仿父親如夫人衆多。但他也從未想過一輩子只有一妻。
他的心可以喜歡練劍，也可以喜歡作詩屬文，難道?喜歡阿芙，就不能?再喜歡其他女子了嗎？
若是他真的也娶了昭容。阿芙和昭容同?時喚他，他會先去找誰？應該是會去找阿芙吧。他只想幫昭容離開銅鞮侯，等昭容離開後，他與昭容本沒有什麽其他瓜葛。
曹丕又想追上她們母子。可此時，阿芙突然停步，回首望來。阿芙若有所思，恍然想到什麽，遲疑着開口詢問：“昭容她姓郭，可有小字？”
阿芙沒說這?話是問誰的。曹丕本來生氣?，不想理睬。但又覺得自己?若要是真選擇了阿芙，還當是哄阿芙高興。
于是，曹丕不以為意地回答：“好像、好像小字叫女什麽來着……女王？或許是這?個吧。”曹丕也記不太清了。
他只聽?昭容說過一次她的小字，因為昭容降生時，天有異象，昭容父親覺得她有別于衆人，将會是他們郭氏的女中之王，故而取小字為女王。
郭昭容，郭女王？
阿芙更是自嘲地一笑。想來自己?今日與曹丕鬧這?一番別扭，也不算是虧。他曹丕看上的是誰，可是未來取代?自己?做皇後的人。
魏文帝曹丕文德郭皇後。在歷史上，曹丕賜死了自己?，便立刻扶持昭容登後位，把兒子曹叡交給郭皇後教導，直至曹叡繼位，郭皇後成了皇太後。
而自己?呢，一柸屍骨都已湮滅的黃土罷了。
阿芙牽着曹叡，繼續往內院走?去。她維持着最後一點耐心，到房門前?，告訴曹叡，“叡兒乖，阿娘今日身體不适，今夜就不陪叡兒睡了，叡兒自己?睡或者去尋祖母吧。”
話剛說完，阿芙便走?進了室內，緊緊地将門扉關上。
曹叡拍門還想去挽留他母親，曹丕望着阿芙走?進去、已經消失的悵然背影，無?奈地上前?去抱曹叡，也告訴他，“叡兒，我們今日就不要鬧你阿娘了，你阿娘不太高興，讓她一個人靜靜。”
“阿娘是因為阿爹才不高興的嗎？”曹叡一本正經地反問。
曹丕本想斥責他，而後又無?奈地點點頭，回答：“應該是吧。你阿娘希望我一輩子只喜歡她，可是阿爹不知曉自己?做不做得到。”
“為什麽做不到呢？”曹叡不理解地反問，“就像叡兒只有一個爹、一個娘，叡兒再喜歡叔父、姑母，也不會像喜歡阿爹、阿娘一樣喜歡他們。”
“因為對阿爹阿娘，叡兒是融進血肉的喜歡啊。”曹叡喜笑顏開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驕傲地說道?。
曹丕被兒子感染，也微微揚唇。
是啊，對一個人的喜歡，可以是融進血肉的喜歡。自己?因為喜歡阿芙都可以付出生命，為什麽不能?付出少娶幾個妻妾的享樂呢？
況且，只要有阿芙在自己?身邊，自己?還有什麽不滿意，想着要貪圖更多的美色呢？
曹丕抱着曹叡往主屋遠處走?去。
阿芙獨自在屋室內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就算曹丕答應了一生只有自己?這?一妻，自己?明明知道?歷史，知道?郭昭容會是他的皇後，還能?毫無?保留地相信他嗎？
不可能?了，她與曹丕的這?段感情裏，即便自己?短暫地相信、妥協，也終究是帶着猜忌、不确定和義無?反顧的決心才能?維持下去。
可她何嘗不是真心喜愛曹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