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異族王庭

我不知道自己是懷着怎樣的心情走進穹廬大帳的,只是模模糊糊的感到一股劣質酒的味道迎面襲來。我心中頓時升起了一陣嫌惡,但是那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我們都低垂着頭,恭順的站在那裏,就像一群等待被獵人剝皮的麋鹿。

接着,前方有個人說話了,聲音很高,還大笑了幾聲。也許,這是氐族的首領,我戰戰兢兢的想,也許他們開始發配我們了。果然,有幾個人走到了我們面前,像在集市挑揀貨物一樣,對我們指指點點,瞧來瞧去。很快,這些商人們都揀好了自己的貨物,有幾個女子被拉出了帳子,不知去向。接着,又有幾個女子被粗魯的拉了出去,帳子外還能聽到絕望的哭泣聲和狂妄的大笑聲。這兩種聲音此起彼伏,最後終于揉在了一起,我倒吸了一口冷氣。

當所有的女子都被拉走後,只有我還在那裏。前幾天逃跑的時候,被狠狠的教訓了一番。現在鞭痕還布滿整個身體和臉頰,一到夜裏就會隐隐作痛。或許,是因為我滿臉傷痕看不清容貌,亦或許是我的長相完全不符合他們的胃口,總之他們沒有一個選我。我站在那裏,雖然心頭有些許懼怕,但是也感到慶幸,因為逃跑,我可能會因禍得福也說不定。

不過很顯然,我的這種想法很快就被證實是錯誤的。他們要的是貌美的女子做奴隸,像我這種相貌醜陋之人,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被砍頭。那個坐在正中間的人朝旁邊的侍衛喊了一聲,我就被拖出了帳外。難道他們要我自生自滅嗎?我腦中出現了一個景象,那就是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徘徊在漫漫黃沙中,最後絕望的死去。但是,很快我就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怎樣的命運了。我被那個士兵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然後他快速抽出長刀,朝我迎面劈來。

我忘記了當時的想法,也許我根本來不及想什麽,我只是感到一種絕望,驚恐,身子不由自主的抽搐着,腦袋嗡嗡響個不停。可是,我沒有感到疼痛,難道死一點也不痛嗎?我慢慢清醒過來,這時我漸漸看清了眼前的一件東西。那是一黑色雙厚底皮靴,做工精致,但是上面沾滿了塵土。我緩緩擡起頭,面前出現了一個熟悉的面孔,但是我沒有馬上認出他是誰。

他站在陽光下,渾身閃閃發光,光彩奪目,身上還有一股好聞的濕潤的幹草的香味。我擡起頭時,目光正好遇上他那閃着瑩瑩波光的雙眸,那一剎那,我覺得好自己沐浴在一池清泉中。迎着太陽,我看不清楚那雙眼睛裏蘊含着怎樣的情感。他嘴角微微顫動了一下,而後擡頭向旁邊的氐族士兵說了幾句話,那士兵順從的答應了一聲,立在了旁邊。

我擡頭看着他一路朝穹廬大帳走去,心中突然想起了些什麽。是的,他就是那日在沙漠中救我的那個氐族的将軍。可是他為什麽會在這裏?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麽,我一時還理不清楚。過了一會兒,他從大帳中緩緩的走出來,站在遠處朝我這邊望了望,然後朝那個氐族士兵做了個手勢,那士兵會意,給我解開了繩索,帶到了一個帳篷中。

我靜靜的坐在這個陌生的帳子裏,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四周靜悄悄的,沒有一點響聲。過了很久,天色漸漸暗下來,一個身穿胡服的氐族女子進來點上了燈,又出去了。我兩眼無神的盯着微如豆粒的燈火,回過神來。四周再次陷入可怕的寂靜當中,只是能遠遠的聽見馬打鼻響的嗤嗤聲。這是什麽地方?我問自己,我四處打量着這裏的一切,想要找出答案。

這間帳子地方不是很大,但是布置整潔雅致,置身其中,讓人有一種如沐春風的和煦之感。真想不到在這種荒漠地方也會有這樣品味的人,我不禁心裏暗暗稱奇。我起身在屋中來回踱着步,想要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好梳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可是,不知為什麽,剛才的絕望感還是不停的襲擾着我的心,讓我沒辦法安靜下來。我嘆了口氣,漫無目的的掃視着屋中的陳設。這時,放在一個角落裏的一件東西吸引了我的目光。我走過去低頭細細打量着,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那是一架焦尾琴,琴身光潔透亮,一塵不染,一看就知道主人對其甚是愛惜。以前教琴的師傅說過,一般愛琴之人,多半品行高潔,是位謙謙君子。對此,我雖然直到現在也不敢茍同,但是不知為什麽,自從看到這焦尾琴後,心中居然對這琴的主人有種莫名的好感。正在這樣胡思亂想,突然聽到外面有說話的聲音。聽那口氣,好像是在詢問這什麽。我心頭不由得一緊,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這時又開始慌亂起來。

那種恐怖絕望的危機感再一次向我襲來,我的腿開始顫抖起來。我也會像剛才那些女子一樣的!心裏有個聲音說道,那個人救我不是出于好心,而是要我做他的奴隸。奴隸!就是母親說過的那種奴隸!我耳邊似乎聽到了那些女子絕望的嚎哭聲,眼前出現了自己今後與她們一樣的下場,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不!不!我踉踉跄跄地往後退了幾步,雙手抓緊衣領。心中那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清晰。這時,我聽到了一陣腳步聲,在朝着帳子步步逼近。本能的求生欲望讓我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我要趁他對我圖謀不軌之前先下手殺了他,不管他是誰!我朝帳中快速的掃了一眼,想看看有什麽能作為護衛的武器。我的目光停留在了身旁矮桌的水果盤上,那上面有一把刀。我眼睛不由得一亮,那正是我需要的東西。我吸了一口氣,用最快的速度跑了過去,抓起那把刀藏在身後,屏氣凝神等待着!

那陣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下來,接着我聽到有說話的聲音,看樣子是讓看守我的那兩個衛兵離開。我站在原地緊張興奮的顫抖着,血液湧遍了全身。可是,我還是希望他不要進來,因為我從心底裏不想幹這種可怕的事情。但是,那一刻還是來了。門簾被掀了起來,有個高大的黑影出現在門口。此刻,我心撲通撲通的跳個不停,藏在背後的一只手顫抖而有力的握着那把刀。來吧!我會做到的,他是敵人,與我有血海深仇,他救我是為了那個無恥的目的,沒什麽好怕的!我心裏不斷的這樣鼓勵着自己,我擡起頭,按捺着心頭的狂亂,正視着他。

但他沒有立刻進來,而是在門口略微停了一會兒,這才邁步進來。等他越走越近,我才借着燈光辨認出他是誰!他就是剛才救我的那個人!我心中略感驚訝,但是很快恢複過來,警惕的看向他。從他臉上從容淡定的表情可以看出,他絲毫沒有從我的臉上看出什麽異常。我們的距離越來越近,我慌亂到甚至看不見他的表情,只是隐約聞到了他身上散發着的一股幹草的甜香。他不像個壞人,不知為什麽這種念頭在我腦中一閃而過。可是,看着他的身子離我越來越近,我徹底慌了,像瘋了一樣的抽出了刀不顧一切的砍向前方。那一剎那我腦子一片空白,直到我聞到了一股血腥味,才覺得手上有一股熱流襲過。我回過神來,眼前出現了他那張蒼白的臉和那雙晶瑩透亮的,在夜裏冒着黑氣的眼睛。有一瞬間,我仿佛在那雙眼睛裏看到了深深的憂傷。

“你不要過來!”我聲嘶力竭的喊道,雙手握着刀子,顫顫巍巍地舉在胸前。

他低頭看了看受傷的右胳膊,用左手捂着,血不停的從他的衣袖中滲出來。

“你不要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他舉起左手想讓我冷靜下來,用很流利的漢語說,“冷靜一點!”

“你退後!不許過來!”我喊道,将刀子逼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同時驚異的望向這個會說漢話的氐族人。

Advertisement

“好。。。好!我不過來,你放下刀子,冷靜一點!”他向後退了幾步。

我不能相信他,除非現在把他殺了,否則我不會感到安全的。這是我現在唯一的想法。這時,帳外傳來士兵的聲音,好像在詢問裏面發生了什麽事。他皺了皺眉,轉頭說了一句什麽,那士兵應了一聲,走了。

他聽那人走了,轉過臉,望着我說:“你別害怕!我并沒有想傷害你!”他看我沒有反應,又說:“就算你現在殺了我,你能逃出這裏嗎?所以,冷靜一點,相信我!”我看着他蒼白的臉上沁着汗珠,嘴唇沒有半點血色,但是目光卻誠懇真摯,驚懼的心情漸漸平複下來。

他見我沒有剛才那般激動了了,緩緩走到桌旁坐下,接着燈光瞧了瞧自己的傷口,然後從衣服上撕下一塊布包紮傷口。他側對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看到了他臉上因為疼痛而滾下的汗珠。我呆呆的看着他在微弱的燈光下包着傷口,稍微冷靜了一點。從他剛才的舉動看來他好像并沒有想要傷害我,或許我剛才真的太過沖動了。這麽想着,我靠着床沿坐下來,覺得雙腿已經麻木的快沒有了知覺。但是,我手中依然握着那把刀,警惕的望他的背影。

過了好一會兒,他倒了一杯茶,轉身想要遞給我,但是他看我警惕的目光,又改了主意。他将杯子放下,試着我和攀談起來。

”今日我已經在大王面前要了你,從今以後你對外就是我的人了!”他說,“所以,你現在很安全!但是,為了掩人耳目,今晚我必須在這裏過夜!”

聽他這樣說,我又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用力握緊那把刀。他看出了我的緊張,舉起了一只手,說:“不過,你別怕!我不會對你做什麽的!”他笑了笑,“你們中原人不是說,君子一言,驷馬難追嗎?或許,我不是君子,但是我這個傷員也不能将你怎麽樣的!”

我沒有答話,雖然不是從心裏排斥和他說話,但是也覺得沒什麽可說的,他是個陌生人,不是嗎?而且還是我的敵人!他見我不理他,就沒在說什麽!這一夜,他一直端坐在桌旁,幾乎沒有動一下,我們就這樣一直到了天亮。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等我醒來天已經大亮了,我揉了揉眼睛,朝旁邊看去,他已經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我這才長吐了一口氣,回想昨天的一切仿佛做了一場噩夢。我正準備站起來,這時進來兩個侍女。她們兩都是胡人打扮,身體健碩,面頰緋紅,跟我們中原的女子很不一樣。她們見我已經醒了,趕緊上前陪笑道:“姑娘醒了!我這就打洗臉水去!”一個女子掀開帳子出去了。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我問道,同時心中奇怪,她們怎麽會說漢話。

留下來的女子說道:“姑娘,是右賢王紮哈羅殿下派我們來伺候姑娘的!從今以後,我們就供您使喚了!”

右賢王?難道就是昨天那個人嗎?原來他是氐族的右賢王,怪不得他能幾次将我從哪些士兵手中救下來。“我不需要什麽侍女,你們回去吧!”我反感的說道。這時,那個打洗臉水的氐族女子也進來了。聽了我的話,她們立刻跪在地上,求我留下她們,還說如果我不同意,她們會被活活打死的。看着她們因為害怕而抖作一團的樣子,我想到了自己,不由得産生一絲同情。想不到,這些氐族人竟然這般殘暴,連自己的族人也不放過,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答應她們暫且留下來。

這兩個氐族女子一個叫綠珠,另一個叫紫衣,。據她們自己說,她們以前都是惠宜大妃的侍女,漢話也是這位大妃所教。後來,大妃去世,她們就一直伺候右賢王紮哈羅,直到來這裏。

“惠宜大妃是誰啊?”我奇怪道,怎麽這裏的人都時興起漢族名字嗎?

她們聽了我的問話相視而笑。正要回答,這時帳子掀了起來,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