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身陷囹圄

有時候恨可以讓一個人迷失本性,但或許那本不是恨,而是別的什麽東西。那日差點傷害到紮哈羅,現在想起來還心有餘悸。其實,我本不願傷害他,但不知為什麽,那一刻我卻迷失了本性。

那天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紮哈羅,也沒有聽到關于他受傷的任何消息。他怎麽樣了呢?我想要向紫衣她們打聽,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就不知道該如何啓齒了。是我自己做的這等好事,如今又有什麽臉面去打聽呢?所以盡管心裏急得要命,也只得忍着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發生一樣。

草原上已經連下了三日的大雪,那雪厚厚的蓋在地上,足足有三尺。我出不去,只得躲在屋子裏,默然暗自神傷。我感覺自己此刻好像與外面的世界完全脫離了,什麽也不知道,只能孤獨的熬着,等待可能有的奇跡出現。但我知道,也許我再也不會等到奇跡了。我以前見到過奇跡的影子,可是我沒有及時抓住他,眼睜睜的看着那抹彩色越飄越遠,如今孤零零的站在原地、空悵望。我仰頭嘆了口氣,感到心中注滿了鉛水。就在此時,我突然聽見外面有一個尖細的女子的聲音同紫衣說話,好像在問我在不在。我走到門口,正暗自納悶不知是誰。突然,那簾子一動,一個修長的身影鑽了進來。我毫無準備,不覺被驚了一跳。

“公。。。公主殿下!”我定了定神,見原來是阿史那,結結巴巴的說道。

她哼了一聲,也沒理我,徑直走了進去。她今日不請自來所為何事,難不成是為了紮哈羅的事情嗎?我滿腹疑窦的跟在她身後。她擡眼四處打量了一番,看不清臉上是什麽表情。我請她坐下。她也不坐,回身旋即說道:“這兩日你可見到紮哈羅王兄了?”

我搖了搖頭,等她的下文。她朝我走近了兩步,說道:“紮哈羅王兄叫人傳出話來,說他這兩日偶感風寒,所以一概不見人,這你可知道?”

原來紮哈羅這幾日在帳中靜養,怪不得沒人知道他受傷的消息。我心中暗暗嘆了口氣,想不到他居然如此用心良苦。我擡眼瞧了瞧阿史那,只見她說紮哈羅時一臉關切,想必還不知道那日的事,如若不然以她的火烈性子,只怕我也不會安然的坐在這裏了!

“這兩日大雪封住,我還不曾出門,所以不知!”我強忍悲傷地情緒淡淡的說道。

她眉頭微微一蹙,兩只杏眼似乎有些怒意,說道:“虧得紮哈羅對你這般好!如今他病了你居然問都不問,居然說什麽大雪封住去不了!”她哼了一聲,又繼續說道:“我就知道你們這些人靠不住!依我看,這次這病多半與你有關!我告訴你,如果讓我知道這是你的錯,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她教訓的都對,紮哈羅弄到現在這步田的确是與我有關!我心裏暗自嘆着氣,真想将真相一股腦的說出來,這樣自己也好減重郁積在心頭的負擔。可是一則自己沒有那樣的勇氣,二來紮哈羅受了那麽重的傷還要隐忍不說,如果我冒然道出一切,豈不是辜負了他的一番苦心。我現在已然對他不起了,如果再不知趣真是罪該萬死了!所以,我低着頭只是默默無言的站着,心想你盡管罵吧,也許這樣我的良心能稍微安一些。她見我沉默不語,越發覺得印證了自己心中所想,不禁怒意更甚說道:“我告訴你!別以為你不說話,就可以裝無辜!紮哈羅哥哥沒事也就罷了,如果有事,誰也保不了你!”

“紮哈羅王爺有你怎麽個關心他的人真是幸運!”我望着阿史那真誠的說道。

她沒想到我會迸出這麽一句話了,不由得一驚,愕然的看着我。我沖她苦笑了一下說道:“公主放心,你和王爺才是一對!如果。。。如果王爺身體康複,我會祝福你們的!”

她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雖然任性點,但為人正直坦率。聽我這麽一說,她臉色漸漸緩和下來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自然是!小女子有幾顆腦袋敢騙公主呢?”

她驚奇的打量着我,看着有些忸怩不安,随後她見我似乎沒有惡意,也就不在意了。

阿史娜離開後,我站在門外一直望着她,直到日光刺得我兩眼生疼,方才收回目光。紮哈羅無故生病,必定會有好事者會拿來大做文章。到那時驚動了紮羅爾和惠宜大妃只怕一切都瞞不住了。我知道擺在我面前的很可能就是一條死路,但不知為什麽我沒有害怕,反而覺得心裏坦然了不少。阿史娜也許是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我擡頭望望晴朗的天空,頓時感到一股倦意。我一直想回中原,不過也許此生只能魂歸故裏了,我悲哀的想,兩行清淚不由得滴落下來。

雖然雪後天氣分外寒冷,但我還是想出去走走,我覺得自己的時日很可能已經不多了。我深一腳淺一腳的步履維艱,本想去草場上走走,可是猛然一擡頭卻發現自己竟然來到了紮哈羅這裏。我見這裏門庭冷落,但守衛森嚴,門口有幾個士兵來回徘徊着。不知道紮哈羅傷勢怎麽樣了!看那帳子外的氣氛,我不由的緊張起來。我在不遠處來回徘徊、猶豫不決,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進去。

“秋謠姑娘怎麽不進去,站在這裏做什麽?”紮哈其那嘲弄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我一回頭,見他不懷好意的瞧着我,英俊的面龐上微含幾縷冷意。自從大病初愈後,我還一直沒見過紮哈其。本來我是決定離開草原的,也去找了紮哈其,可是這一病就将此事耽擱下了,也沒再見他,不想今日卻見着了。我不由得微微一驚,但随後很快鎮靜下來,“我在附近散步不行嗎?”我冷冷的說道。

“這也是奇了,諾大的草場姑娘不去,偏偏散到這裏來了!”紮哈其哈哈大笑。

我嫌惡的瞪了他一眼,起身準備離開。紮哈其趕上幾步攔住我的去路,不知要幹什麽。

“姑娘先別着急走!本王還有話沒說完呢!”紮哈其不懷好意的說道。

我轉頭不耐煩的瞧着他,等他還有何說道。他見我站住了,收了手臂,說道:“聽說紮哈羅病了今日特來看看,姑娘知道是什麽病嗎?”

看來他是想套我的話,我若無其事的笑了笑說道:“不是說偶感風寒嗎?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嗎?”

他狡猾的聳了聳眉,別有意味的笑道:“原來如此啊!我還以為姑娘能給透個實底呢?看來結果還真讓人失望!”

我哼了一聲,說道:“王爺真會說笑話。我只不過是個奴婢,別說沒有內情,即便就是有,那我一個外人又豈能知道呢?我想,說道內情王爺應該知道的更清楚吧!”

“也對!”他恍然大悟似的說道,“不過,我可聽說姑娘就要當紮哈羅的王妃了,所以你怎麽可能是外人呢?”

“王爺聽錯了吧!我怎麽能配得上紮哈羅王爺呢?”

他哼了一聲,嘴角微微泛起,顯出不以為然的樣子。瞧他臉上的神色不知在打着什麽算盤,我心中一慌行了個禮,快步離開了那個是非之地。我知道紮哈其向來狡詐,如果不是他聽到了什麽,是絕對不會故意套我的話的。我怕萬一不留神說漏了嘴,讓他聽去了什麽,他會借機興風作浪也說不定。畢竟紮羅爾身體一直時好時壞,王位懸而未決,難保他不會借機打壓紮哈羅,然後自己取而代之。

路上不好走,我回去後,已經快要到晌午。我跑的口幹舌燥,正坐下來喝着茶,突然聽見外面吵吵嚷嚷的不知怎麽了。接着,只見綠珠神色慌張的跑了進來。難道是紮哈羅不好了嗎?我心裏一緊,急切的盯着她。

“姑娘。。。不好了!你快避一避吧。。。”綠珠着急的滿頭大汗。

“出什麽事了?”我見情勢不對,猛然起身問道。

“姑娘刺傷王爺的事已被大妃娘娘知曉了,現在大妃娘娘派人來抓你了。。。你快跟我避避吧!”綠珠拉住我的手臂說道。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她話音剛落,只見有幾個士兵便沖了進來,他們二話不說就将我擒住,然後一直拉到了穹廬大帳裏。我進去後,見惠宜大妃滿臉怒色的坐在主位上,兩邊各坐着四位老者,一共八位。想來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氐族八位元老了吧!

“虧得本宮還以為你是為善良的好姑娘,沒曾想你居然做出這等事來!說!誰派你來的?”惠宜大妃怒斥道。

我撲通跪在地上,不過倒不是被他們的威儀所吓倒,而是心裏自責,說道:“這事是我一人所為,沒人指使!請大妃娘娘發落!”

“你簡直是信口雌黃!就憑你一個小姑娘與紮哈羅有何冤仇,竟然如此痛下殺手!快說!究竟是誰指使你的?”惠宜大妃聲色俱厲道。

怎麽辦呢?如果我說是因為殺父之仇,那勢必會連累到二哥。二哥現在是這裏的國師,如果讓他們知道了實情,那豈不是性命不保了嗎?不行!二哥是我林家唯一的血脈,我就是死也要保住他。“大妃娘娘!小女子不敢說謊。我一直想回中原,可是紮哈羅王爺一直不放行。我百般求告無果,便起了殺心!還請娘娘明鑒!”我俯身下拜道。

這時,坐在旁邊的一個元老起身對惠宜大妃耳語了幾句,惠宜大妃立刻橫眉冷目,質問道:“你究竟說是不說?如果再不供出同黨,休怪我大刑伺候!”

“娘娘明鑒!這确是小女一人所為,絕無同黨!難道娘娘要我冤枉好人嗎?”我苦苦哀求道。

“看來你不受點皮肉之苦是不會招了!”她喊了一聲,随即進來兩個士兵。她對那兩個士兵說了幾句氐族話,那士兵拖起我就往外走。我現在已經完全放棄了抵抗,只想一心求死,任由他們拖着。他們将我拉到了一個空場地上,那邊聳立着一根一人合抱粗的木杆子。我認出來,這時那天紮哈其對自己侍妾實行刀刑的地方難不成他們要對我施以刀刑嗎?我腦中閃過了那日那個氐族婦人臉上痛苦的表情,不禁打了個冷戰。這刑法極其殘酷,簡直泯滅人性。我還依稀記得自己那日是怎樣批判這種酷刑的,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來到了這裏。這真是命啊!我苦笑着想。

他們将我五花大綁的捆在柱子上,接着一個手拿兩尺多長的壯漢走了過來。原來不是刀刑,我心中松了口氣,這才發現原來在死亡面前,自己也不是很勇敢!那滿臉通紅,走進我的時候,我還聞到了一股濃烈的的酒氣。那酒氣很是難聞,我皺了皺眉不由得扭過臉去。他拿起旁邊的酒壇子,喝了一口酒,然後吐在了鞭子上,兇神惡煞的瞧着我,好像我是一塊肥肉一樣。我閉上眼睛,等待暴風雨的來臨。

片刻之後,随着那壯漢的喊叫聲,那根粗鞭子已經重重的抽在了我身上。我先開始還咬牙硬撐着,不肯吭一聲。可是,後來那種劇痛感越來越強,我覺得自己仿佛被扔進了烈火中一般,身子快要裂開了。我喘着氣,痛苦的喊了一聲,然後便不省人事。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又回到了穹廬大帳中。惠宜大妃他們都瞪着我瞧,怒意似乎比剛才稍解了一些。

“你還不肯說實話嗎?”惠宜大妃語氣緩和了些,來到了我身邊。

我有氣無力的趴在地上,硬撐着支起身子,拉着她的裙裾喃喃說道:“大妃娘娘。。。這确是。。。我一人所為。。。沒有。。。同黨。。。”

惠宜大妃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事到如今!你也別怪我了!本來我還想保你一命!”她揮了揮手,進來兩個士兵将我拖出了穹廬大帳,關到了一個四面漏風的帳子裏。

此時已是深冬時節,呼嘯的北風從四面八方吹進破爛不堪的帳子裏。我蜷曲着四肢縮在角落裏,凍得瑟瑟發抖,再加上鞭傷的疼痛已經快讓我失去知覺了。我自以為自己很勇敢,可是當這一刻真的來臨時,我卻又有些撐不住了。我流着淚,呆呆的望着從縫隙中滲進來的點點月光,想起了自己剛來氐族時的情景。那時候,雖然驚懼、害怕,但是心中還存有希望,總覺得自己不會就這樣完了,還想要為自己抗争一次。可是,如今同樣的情景,同樣的人,卻早已沒有了當日的氣性。也許這是大限快要來了吧!我想,開始感到一陣陣的寒冷,接着便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當我再次睜開雙眼時,天已經大亮。我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還能見到這麽好的太陽。我擡起手擋住刺眼的陽光。這時,有兩個兵人快步進來,将我從地上拉起,半攙半拉的押到了東面的草場上。此時,這片草場上的厚厚積雪已被掃去了,在空地上架起了一個木架子,周圍堆着木柴,兩個手拿火把的兵士站在一旁。他們将我押上去,綁在柱子上,然後站在一旁等候命令。

過了一會兒,惠宜大妃帶着衆人走了過來。她上前走了幾步,問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

我搖了搖頭,将死之人,還有什麽好說呢?不如将一切眷戀帶走幹淨!惠宜大妃同情的看了我一眼,随即轉過身舉起手來喊了一聲。只見那兩個手握火把的兵士朝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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