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7章
沈清然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轉頭和身旁的趙毅對視了一眼。
趙毅會意，點頭道：“我去問問，你在這裏等我。”
其實，不僅沈清然對被小賊偷走的衣服耿耿于懷, 趙毅也念念不忘抓住那個鬼鬼祟祟躲在河岸邊偷看沈清然洗澡的淫賊。
“我也去。”
沈清然跟着趙毅走到了衣衫褴褛, 骨瘦如柴的乞丐面前, 正在聊天的兩個乞丐全都吓了一跳, 但出于本能的警惕，還是在第一時間露出了一個谄媚的笑來, 佯裝鎮定, 語氣忐忑又謙卑地問道：“貴人，請問有什麽事嗎？”
趙毅随手摸出了幾個銅板, 遞給他們。
兩個乞丐還挺謹慎，面面相觑，誰都沒有伸手去接趙毅給他們的銅板，即便是那個剛才還在說自己已經兩天沒吃東西的乞丐，肚子餓得呱呱叫, 也極力克制着, 沒有往趙毅手中的銅板上多看幾眼。
趙毅知道這些乞丐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并沒強求，而是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們剛才說，有個叫大魚的小子昨晚去了白沙河捉魚，還在河岸邊撿了一身料子很好的衣服, 此話當真？”
趙毅長得兇神惡煞, 又是一副明擺着來興師問罪的語氣, 兩個乞丐見狀，馬上意識到大魚那小子踢到了鐵板, 什麽運氣好，撿了身衣服，搞不好就是趁人不備，從對方那裏偷的，現在被苦主給找上門了。
“不敢欺瞞貴人，确有此事。”
怕趙毅不信，答話的那個乞丐還機靈地補充了一些旁人不知道的細節。
“大魚那小子也是這縣城裏的乞兒，左腿有些瘸，和一個臉上有着一大塊黑色胎記的醜八怪弟弟相依為命。
倆兄弟一個瘸一個醜，去要飯，也沒什麽人施舍他們，整天吃了上頓沒下頓。好在大魚那小子水性不錯，平時有事沒事就喜歡去白沙河捉魚，十次有三四次，都能捉到魚，雖然魚不大，又沒什麽肉，但熬一鍋魚湯，也能讓他們兄弟倆灌一個水飽，不至于活活餓死。
就在幾天前，大魚的醜八怪弟弟小花病了，聽說病得很嚴重，大魚想帶弟弟去看病，或者給弟弟買副藥吃吃，卻苦于沒有銀錢，只能幹着急。
誰曾想，一個晚上過去，大魚那小子忽然就發財了，不僅有銀錢買大肉包子吃，還給他那個短命鬼弟弟買了好幾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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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事者詢問他是不是遇到了貴人，大魚卻否認了，只說自己運氣好，昨晚去白沙河捉魚時在河岸邊撿了一身用上好的料子做成的衣服……”
沈清然默默聽着，一開始，還覺得這倆兄弟挺可憐的，但是一想到自己被偷走的衣服，沈清然馬上就氣不打一處來，再可憐，也不是偷東西的理由，更別說這小賊還無恥地把“偷”說成了“撿”，真是無恥之極。
趙毅更是直接冷笑出聲。“既然是用上好的料子做成的衣服，原主人好端端的，為什麽将其丢棄？這不矛盾嗎？”
這年頭，大多數人家裏都不富裕，一件衣服，都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哪怕穿到衣服不合身了，也舍不得丢，而是改改大小，拿給家裏的弟弟妹妹穿。
一件用料這麽好的衣服，随随便便丢棄在河岸邊，還正好被一個大晚上來白沙河捉魚的乞兒撿到，糊弄傻子呢！
答話的乞丐啞口無言，之前的他們不是沒察覺到這事處處透着古怪，不過是事不關己，懶得多管吧了。
趙毅一向信奉一人做事一人當，也不喜歡牽連無辜，所以并沒有為難這兩個乞丐，只是問道：“知道那個叫大魚的乞兒平常都是在哪兒落腳嗎？”
“就在城外的破廟裏。”
問到了自己想知道的，趙毅很爽快地将銅板給了答話的乞丐。
“拿着吧，這是你應得的。”
說完，趙毅就帶着沈清然離開了。
看着倆人漸行漸遠的背影，答話的乞丐小心翼翼地藏起了趙毅給他的銅板，小聲感慨道：“大魚那小子，這次怕是踢到鐵板了，這倆位貴人一看就不是好糊弄的，希望那小子最後能保住一條小命吧。”
另一個乞丐聞言，忍不住對天翻了個白眼，不客氣地拆穿他道：“你剛才對着倆位貴人說了那麽多，不就是希望他們能看在大魚和小花倆兄弟确實可憐的份上，高擡貴手，饒他們一次嗎？”
“誰說的？我只是想掙這幾枚銅板罷了，再不吃點東西，我就要活活餓死了……”
“餓死你算了。”
沈清然和趙毅并不知道兩個乞丐的談話，此時的他們，正在考慮是先去珠寶首飾鋪子賣珍珠，還是先去城外的破廟裏找那個偷衣服的小賊算賬。
“趙毅，你覺得呢？”
趙毅看着表情糾結的沈清然，試探着開口說道：“要不，先去把珍珠賣了？”
沈清然點了點，走了幾步，越想越生氣，忽然就停住了腳步。
“不行，我還是感覺氣不過，珍珠什麽時候都能賣，找人算賬則應該要趁早。”沈清然振振有詞，拉着趙毅就轉身向城外走去。“走，先去城外的破廟找那個偷衣服的小賊算賬。”
趙毅一直對沈清然百依百順，眼下，見他這麽生氣，更不會開口反對。
城外的破廟說遠不遠，說近不近，再加上位置偏僻，人煙稀少，沈清然和趙毅一路走一路問，找了很久，才找到地方。
“趙毅，看，是不是哪裏？”
說是破廟，還真是一點都沒誇張。
整座寺廟破破爛爛，四處漏風，充滿了破敗蕭條的氣息，周圍更是雜草叢生，荒無人煙。
如果不是早知道偷他衣服的小賊住在這裏，從這裏路過，沈清然都不會往裏多看一眼。
“過去看看就知道了。”
趙毅一馬當先地走在最前頭，即将踏進廟門前，還不忘提醒沈清然。
“乖乖跟在我身後。”
沈清然心裏不以為意，但表面上，還是一臉乖巧地點了點頭。
等到沈清然和趙毅一起走進破廟裏，沈清然更是傻眼了，破廟裏沒有任何家具擺設，沒有任何衣服被褥，唯一值錢的，可能就是那個邊緣處豁了一個大口子的瓦罐，裏面正熬着黑不溜秋的藥材，弄得空氣中全都是濃濃的藥香味。
火堆旁的地上，鋪了一層薄薄的茅草，上面躺着一個骨瘦如柴，臉上有一大塊黑色胎記的小男孩，粗略估計，也就四五歲。
看到陌生人走進破廟，原本還躺在茅草上的小男孩掙紮着坐起了身，一邊大口喘氣，一邊特別費力地說道：“兩位貴人……你們……咳，咳咳……”
還沒說幾句，小男孩就劇烈咳嗽起來。
沈清然清楚地看到，對方咳出了一口暗紅色的血。
自從穿越到這個陌生的時空後，沈清然很快就綁定了趙毅這張長期飯票，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可以說，這是他第一次直面這個世界的底層人生活。
确實好可憐啊！
怎麽辦？
看着小男孩這副快要咳斷氣的模樣，沈清然忽然就不好意思繼續找他們算賬了。
就在沈清然遲疑不定，不知道是該開口表明來意，還是轉身離開的時候，又一個衣着破爛的小男孩一瘸一拐地走進了破廟裏。
這個小男孩年紀稍微大一些，但也大不了多少，估計也就七八歲。
沈清然傻眼了。
別看他之前一口一個小賊罵得正歡，但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偷他衣服的，竟然還真是一個和狗蛋差不多大的小毛孩子。
這還怎麽和對方算賬？
都不用趙毅出手，沈清然自己都能一拳一個小朋友，但真要是這麽做了，不就成了欺負小孩子了嗎？沈清然可幹不出這麽丢臉的事。
如果對方有十幾歲，沈清然還能把他打一頓，好好教教他不要小偷小摸，以後走正道，好好做人，但是這麽小的孩子，還身有殘疾，這讓沈清然怎麽下得了手？
“你……”
沈清然心情複雜，打不能打，只能好好說，但他剛說了一個字，名叫大魚的瘸腿小男孩就“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沖着沈清然不停磕頭。
一邊磕，還一邊言辭誠懇地說道：“貴人，昨晚确實是我偷了您的衣服，您要打要罵，都沖着我來，別對我弟弟動手，他身子不好，又病了……”
小男孩話還沒說完，他弟弟也掙紮着跪下，沖着沈清然不停磕頭，一邊磕，一邊斷斷續續地哭訴道：“貴人……我哥偷了你的衣服，是他不對……但他也是為了賣錢給我買藥，是我拖累了他，您要算賬，就打我，不要打他……嗚嗚嗚……”
沈清然被倆小孩整得心煩意亂，明明他是苦主，專門來找偷了他衣服的小賊算賬的，怎麽搞得像是他在欺負孤苦無依的小孩子一樣。
“別磕了！”沈清然洩氣了，破罐子破摔道：“你偷我衣服的事，就到此為止，我不會再追究了。”
說完，沈清然就自暴自棄地轉身離開了。
他未嘗不知道，下跪磕頭也好，大聲哭求也罷，都是這倆個小孩子刻意演出來的，但是他能怎麽辦呢？倆個小男孩的年紀都不大，又孤苦無依，他還能真打他們一頓不成？
沈清然一走，趙毅也沒有多待，跟着沈清然一起離開了破廟。
不一會兒，名叫大魚的小男孩一瘸一拐地追了出來，一臉認真地對沈清然說道：“恩公，多謝您高擡貴手，您的衣服，我賣了三百文，給我弟弟抓藥花了一百文，又買了兩個肉包，六文錢，還剩下一百九十四文，都在這裏，您清點一下吧。至于我花掉的一百零六文，算是我欠您的，您放心，我絕對不會賴賬，一定會想辦法掙錢還您的，只是得請您再多給我一點時間。”
沈清然發現，這個叫大魚的小男孩真有意思，明明他都說不會再追究他偷衣服的事了，竟然還追出來把剩下的錢還給他，還說這錢就當是借的，以後會掙錢還給自己。
看來，這小男孩的本性并不壞。
聽了小男孩的話，趙毅忍不住冷笑出聲。
“蠢貨，不說我請人做衣服的工錢，光是那衣服的料子，就花了我五百文，區區三百文，你就給賣了，真是不識貨。”
小男孩漲紅了臉，沒好意思說，衣服賣了三百文，他還有些沾沾自喜，在他的理解裏，一件衣服能賣個幾十文，就很不錯了，畢竟，一個大肉包子也才三文錢。
“那，那就當那衣服值五百文吧，算我欠您三百零六文，可以嗎？”
沈清然挑了挑眉，他不是爛好心的人，之前說不追究，是真打算到此為止了，至于倆小孩可憐，他也沒打算多管閑事，直到這孩子追出來還錢，還信誓旦旦地保證，花掉的錢，以後一定會想辦法掙錢還他。
趙毅糾正他，那件衣服光是料子就值五百文，他也沒有反駁或者狡辯，而是好聲好氣地和自己商量欠賬三百零六文的事。
沈清然才對這個名叫大魚的小男孩有了幾分好感，本性不壞，犯了錯，也不會死不認錯，而是勇敢地承擔起責任，算是還有救。
沈清然收下了這一百九十四文，狀似不經意地問道：“我記得，肉包子好像是五文錢兩個，怎麽你買兩個花了六文錢？”
大魚一臉困惑。“不是三文錢一個嗎？兩個六文錢，沒錯啊！”
沈清然無言以對。
這傻孩子莫不是缺心眼吧？
“算了，你說要還我的錢，想到怎麽掙錢了嗎？”
大魚點了點頭，一臉認真地說道：“我可以下河捉魚，捉到的魚可以賣錢，偶爾，我和弟弟去縣城乞讨，也有好心人給我們銅板……”
三百零六文雖然很多，但只要努力攢錢，總能慢慢還清的。
沈清然算是對他刮目相看了。
“我叫沈清然，他是我的夫君趙毅，我們就住在桃源村，明天下午，你到桃源村來找我吧，我給你介紹一個活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