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45、46章
第44、45、46章
沈清然蹲在茂密的草叢裏, 開始守株待兔。
一開始,沈清然還興致勃勃,想着自己等會兒一定要在趙毅經過的時候冷不丁跳出來吓他一跳,然後, 再趁着趙毅還沒反應過來, 先聲奪人, 大聲質問趙毅為什麽偷偷摸摸地跟着自己進城。
這事就是趙毅不占理, 所以自己一定要從氣勢上壓倒對方。
雖然計劃得很好,但沈清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等待的時間。
時間一長, 沈清然就等得有些無聊了,他自己也從一開始的鬥志昂揚, 變成了現在的精神萎靡不振。
趙毅這小子幹什麽去了?
怎麽遲遲都不見身影?
總不會是迷路了吧?
沈清然忍不住發散思維,電光石火間,忽然想到了一個之前被他忽略掉的可能性。
他所以為的必經之路,該不會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吧?
趙毅好歹也是隔三差五就進山打獵的半職業獵戶,時不時也會進城一趟, 把獵到的獵物賣給酒樓。
從桃源村到縣城的路, 趙毅走了百八十遍, 早就爛熟于心了,說不定就知道什麽不為人知的僻靜小路,可以抄近路回村。
之前,趙毅一路偷偷跟着他們去縣城, 八成是覺得他們三人小的小, 瘸的瘸, 弱的弱,想要暗中保護他們。
可如果回村, 趙毅為了不被他發現,很有可能會抄近路,趕在他們回去之前,先一步回到桃源村,然後就能假裝自己從來沒有離開過。
想明白這一點,沈清然直接氣呼呼地從草叢裏站起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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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他之前精心計劃了那麽久,連怎麽拿出氣勢來,大聲質問趙毅的話都想好了,結果卻是全都做了無用功嗎?
沈清然不想承認是自己犯蠢了,只認為自己是思慮不周,因為趙毅在他面前總是一副鐵憨憨的模樣,沈清然就下意識地把趙毅當成了好忽悠的二傻子,漏算了趙毅的狡猾。
也不知道是蹲得太久,還是起身的動作太急,直接導致沈清然站起身後,眼前一黑,身形不穩,差一點兒就平地摔了一個大跟頭。
好不容易穩住身形,沈清然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幾口氣,然後才稍微平複了一些心情,從茂密的草叢中走了出來。
就在沈清然準備按照之前和狗蛋、大魚定下的約定,去找他們倆彙合時,不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
這麽大的動靜,馬匹的數量似乎還不少。
沈清然本能地提高了警惕。
桃源村窮苦,或者,更準确地說,這附近的十裏八鄉,就沒有不窮苦的,像牛、驢這樣的牲畜都少見,更別說是馬了。
即便是在縣城,能養得起馬的人家都不少。
荒郊野外的,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又看不到什麽人煙,忽然冒出這麽多馬匹來,多半是來者不善。
沈清然可沒忘記自己不久前才從陸文竹那裏打聽到的消息,三皇子可是憑借着赫赫軍功,得封肅王的。
那麽,問題來了,自從當今天子和滿朝文武被能征善戰的北方蠻夷吓破了膽,年年稱臣納貢後,至少在明面上,本朝和北方蠻夷就沒有再興過兵戈,那讓三皇子得封肅王的赫赫戰功又是從哪兒來的呢?
總不能是憑空冒出來的吧?
這一點,陸文竹沒有詳細說,但是沈清然也隐隐約約猜到了。
戰功,不一定非得通過抵禦外敵來得到,對內,剿滅山匪水匪,平定大小叛亂,都能累積戰功。
陸文竹說起三皇子憑借着赫赫戰功得封肅王,不像另外幾位皇子,全都是憑借着當今天子的寵愛才得以封王時,着重突出了三皇子的勇武不凡,堪稱明主。
沈清然看到的,卻是這麽多百姓落草為寇,聚衆叛亂,不能簡單粗暴地将他們全部歸為窮兇極惡之徒,有很大一部分人,何嘗不是被逼得走投無路,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但凡還能有一線生機,誰會願意選擇這條把自己的腦袋系在褲腰帶上,一不小心,還會連累全家有死無生的路。
三皇子能憑借着赫赫戰功得封肅王,固然是他的本事,但同樣,也是這些被朝廷的苛捐雜稅,或者是貪官污吏們逼得不得不落草為寇的可憐百姓們,最大的悲哀。
站在局外人的立場,沈清然能透過現象看本質,同情這些被逼造反的可憐百姓們,但是在末世掙紮求生過許多年的沈清然,同樣很清楚,這些被逼造反的百姓們只要落草為寇後,就不再是遵紀守法,和諧友善的良民了。
只要撕開了一道口子,人性中的惡就會得到釋放。
底線,也會被一點一點打破。
這也是為什麽,那些山匪水匪大多都是窮苦出身,結果一朝破罐子破摔,落草為寇,劫掠窮苦百姓時卻沒有半點心慈手軟,反而下手更狠,動不動就燒村屠村,血洗村落的原因。
反正殺一個人是死,殺一村的人也是死,都是死罪,還不如一開始就做事做絕,斬草除根,這樣,也免去了被人尋仇報複的機會。
沈清然不否認,這世上或許真的存在被逼着落草為寇後,依然堅守底線,不濫殺無辜,反而會劫富濟貧的山匪水匪,但還是那句話,沈清然不敢賭自己是否有這麽好運。
馬蹄聲越來越近,這時候,沈清然再想躲藏已經來不及了。
眨眼間,五匹棗紅色的大馬已經停到了他的身前。
沈清然的個子并不矮,淨身高一米七八,四舍五入,也能臉不紅心不跳地編瞎話,冒充自己身高一米八。
但此時,沈清然也只能微微仰着頭,才能看清坐在高頭大馬上的一行人。
清一色的青壯年男子,個個虎背熊腰,胳膊比沈清然的大腿還要粗,再加上往膘肥體壯的高頭大馬上一坐,更顯得氣勢十足,充滿了壓迫感。
從這一行人的身上,沈清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不像是身上有傷口才散發出的血腥味,更像是趙毅這種進山打獵,殺死獵物後,避無可避才沾染上的。
沈清然不敢大意,暗中做好了應敵的準備。
“大當家的,快看!這兒竟然還有一個這麽漂亮的小哥兒!”
一聽“大當家的”這個稱呼,沈清然就确定了,自己真的遇到了山匪,而且很不幸,遇到的還不是普通的山匪,而是山匪頭子。
為首的壯年男人臉上有一道從眉心斜劃過臉頰的傷疤,仿佛一條醜陋的蜈蚣,歪歪斜斜地趴伏在他的臉上,使得那張本就平平無奇的面孔,多了幾分兇狠,也多了幾分駭人。
若是膽子小的人,看到這麽一張臉,不說被吓哭,至少也會被吓得戰戰兢兢,渾身止不住地發抖。
但沈清然好歹也是能拿着匕首毫不猶豫地捅喪屍腦子的人,就這麽一張帶着疤痕的臉,末世前那些喜歡化妝的小哥哥小姐姐們都能徒手畫出來,不信萬聖節的時候随便找一個正在辦活動的園區看看,比這恐怖吓人的多了去了。
更別說,末世降臨後,那些堪稱是奇行種的喪屍們,有一個算一個,都比這恐怖駭人好幾倍,還更有創意,屬于那種冷不丁就吓你一跳,許久之後回想起來,還會忍不住惡心反胃的類型。
或許是被惡心得次數多了,對這種視覺上的恐怖,沈清然早就脫敏了。
區區一道疤,在沈清然這裏,根本就是小兒科,不僅吓不到沈清然,甚至無法在沈清然的心裏掀起一絲一毫的波瀾。
看到沈清然面色如常地站在原地,沒有大喊大叫,也沒有哭哭啼啼,馬背上的幾人都很奇怪。
“這小哥兒該不會是被我們給吓傻了吧?”
有人小聲嘀咕,但也有人,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荒郊野外的,忽然冒出來一個這麽漂亮的小哥兒,真的不是陷阱嗎?”
沈清然就像是沒聽到這些人的議論一樣,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
此時的沈清然,心裏無比慶幸,還好前段時間他的晶核修複好了,水系異能也回來了,雖然水系異能還沒有回複到巅峰時的水平,但面對危險,也不至于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束手就擒,坐以待斃。
畢竟是曾經在末世掙紮求生過的高等級異能者,這麽短的時間內,沈清然已經在腦子裏規劃好了一連串的殺敵計劃。
先示敵以弱,再攻其不備,之後再誘敵深入,分而擊之,最後将其一網打盡。
沈清然不喜歡打打殺殺,但也是殺喪屍殺順手了的,如今把殺喪屍換成殺人,難度系數還降低了,只是要先過自己心裏那一關。
沈清然告訴自己,若是這些人不來招惹他,他也不會對他們痛下殺手,可若是這些人不長眼,真以為他外表柔柔弱弱,就拿他當可以任人捏圓搓扁的軟柿子,想要對他出手,那就別怪他下手太狠了。
用水系異能殺人,對沈清然來說,簡直不要太簡單。
如果不是到了危急時刻,沈清然不願意輕易使用異能,殺雞用牛刀,會讓他心裏過意不去,覺得自己是在仗着異能欺負人。
但若是對方不長眼,主動犯到他手上,那就不一樣了。
自作孽不可活,自己找死的人,沈清然很樂意送他們一程。
就當是日行一善了。
路過的山匪們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踢到鐵板,看到沈清然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神情冷漠淡然,那張豔若桃李的漂亮臉蛋,在斜陽的映襯下,顯得愈發勾人。
“娘希匹的,是我在山上待久了,素的時間太長,所以才會看到一個長得稍微漂亮一點的小哥兒就忍不住心癢癢嗎?”
“別說胡話了,這哪兒是長得稍微漂亮一點,明明就是很漂亮!娘希匹的,老子長這麽大,還沒見過長得這麽好看的人,話本裏的妖精也不過如此了。本來,我是不喜歡小哥兒的,總覺得小哥兒沒有軟綿綿,嬌滴滴的小姑娘讨人喜歡,但是這麽漂亮的小哥兒另當別論,這要是個小哥兒,老子也認了!大當家的,這小哥兒你看上了沒?若是沒看上,兄弟我就要了。”
“憑什麽給你?我也看上了,要給也應該先給我!”
沈清然挑了挑眉,表情古怪,他知道自己長得不差,但卻沒想到自己會這麽搶手,這麽看來,他的殺敵計劃中還可以多加一個“美人計”,挑撥離間,二桃殺三士之類的。
“好了,都別吵了!”
刀疤臉男人皺着眉,不耐煩地大喝了一聲,身邊正吵得面紅耳赤的三個小弟瞬間噤聲。
由此可知,男人在小弟們心中的還是很高的。
“別跟幾輩子沒見過美人兒一樣,丢不丢人?就你們這沒出息的慫樣,難怪人漂亮小哥兒見了你們都不帶怕的,我們黑風寨的臉,都被你們這幾個見了漂亮小哥兒就走不動道的混賬玩意兒給丢盡了!”
刀疤臉男人發起火來,不僅表情變得愈發兇狠,那條像蜈蚣一樣醜陋,直接貫穿了大半張臉的傷疤,也像是活過來了一樣,變得愈發猙獰可怖。
被罵的三個小弟臊眉耷眼,一個個跟鹌鹑一樣縮着脖子,畏畏縮縮,連大氣都不敢出。
刀疤臉男人猶不解氣,繼續兇神惡煞地罵罵咧咧。
“不是不久前才帶你們逛過花樓嗎?怎麽,花樓裏的花娘不夠嬌不夠軟,都不夠你們發洩精力的?至于随便在路邊看到一個漂亮小哥兒就把持不住嗎?娘希匹的,老子真的要被你們這群混賬玩意兒給氣死了!”
唯一沒有被美色迷惑的小弟見大當家的氣狠了,趕緊上前勸道:“大當家的,息怒。”
刀疤臉男人罵痛快了,怒氣稍消,随後,眼神複雜地看了沈清然一眼,像是在和一衆小弟們解釋,又像是在自己勸自己。
“這麽漂亮的小哥兒,帶回寨子,就是給咱們寨子埋下了一個禍根。”
輕則,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弟兄們被美色迷惑,互相反目成仇。重則,為了獨占美人兒,彼此打打殺殺,不鬥個你死我活,絕不罷休。
聽到刀疤臉男人的話,剛才開口勸他不要生氣的小弟,忽然開口說道:“大當家的一派英雄本色,能夠不為美色所惑,不愧是當世大丈夫。”
刀疤臉男人被誇得面色稍緩,其實,他也不是真能做到面對如此明豔動人的美人還一丁點都不為所動,只是理智尚在,知道“色字頭上一把刀”的道理。
“只是不知道,大當家的可聽說過兵仙問路斬樵的故事?”
聽到“問路斬樵”這四個字,沈清然就知道,這夥山匪應該是不打算放過自己了。
本來,聽到刀疤臉男人痛罵小弟們色迷心竅,給他們黑風寨丢了臉,他還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和這夥山匪們相安無事。
“軍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王老五就是一地裏刨食的,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什麽兵仙,什麽問路斬樵,我都不曾聽說過,還請軍師指教。”
沈清然不動聲色地看了被刀疤臉男人稱為軍師的人一眼,才發現這人雖然同樣五大三粗,但卻帶着一點書卷氣,看來,還是一個讀書人。
讀書人殺人不見血,難怪一開口就是“問路斬樵”這麽毒的典故。
“世人皆知,兵仙用兵如神,領兵打仗,戰無不勝,攻無不克。
相傳,某次兵仙率兵打仗,準備用奇謀突襲,所以選擇了繞路而行,可惜因為不熟悉地形,不小心迷路了。正巧遠遠看到了一位樵夫,兵仙大喜,趕緊下馬問路。樵夫不疑有他,向兵仙指明了道路。
兵仙向樵夫道了謝,然而二話不說,拔出腰間佩劍,一劍斬殺了剛才給他指路的樵夫。部将們不解,向兵仙詢問其故,兵仙辯稱,此舉乃是擔心樵夫洩露了他們的行蹤。”
說到這,軍師還故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才繼續說道:“大丈夫行事,正該如此,若是拘泥于小節,婦人之仁,恐怕終其一生也難以成事。”
刀疤臉男人有些猶豫,倒不是下不了手,而是單純地覺得,這麽漂亮的小哥兒,就這麽殺了,有點可惜。
另外幾位小弟也有同感,一聽這話,忍不住小聲嘀咕道:“啊!這麽漂亮的小哥兒,真要殺嗎?好可惜啊!也不知道殺之前,能不能先讓我爽爽。”
“對對對,反正都要殺,殺之前先讓兄弟們爽爽……”
聽着這些山匪們旁若無人地讨論着要不要殺自己,還有什麽殺之前先讓兄弟們爽爽之類的粗鄙之語,沈清然直接被氣笑了。
真當他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小哥兒了?
真是笑話。
在末世,沈清然不管是殺喪屍,還是殺人,都比殺雞的時候更多。
畢竟,雞可是比大白菜還要更稀有,也更珍貴的存在,不像喪屍,到處都是,殺都殺不幹淨。
硬要說的話,在場的五個山匪加起來,殺的人恐怕都沒有沈清然一個人殺的人多,沈清然才是真正的“殺人如麻”。
被稱為軍師的山匪腦子還在,當然不可能眼睜睜看着兄弟們美色誤事,趕緊勸道:“不過就是一個略有幾分姿色的漂亮小哥兒,你們不要色迷心竅,當心誤了大當家的大事。”
刀疤臉男人被軍師這麽一提醒,才想起自己還有要事在身,雖然很可惜,但也不得不開口說道:“罷了罷了,等辦成了這事,貴人那兒的賞賜可是少不了的,下半輩子咱們哥幾個事吃香喝辣,還是吃糠咽菜,就看這一遭了,萬不能因為區區美色,就誤了貴人的大事,不然,咱們兄弟幾個怕是有幾條命都不夠賠的。”
聽到大當家的這麽說,軍師總算可以把心放回肚子裏了,由衷誇贊了一句。
“大當家的英明。”
刀疤臉男人看向沈清然,眼神有可惜,亦有憐憫,但說出口的話,卻是冰冷無情。
“小哥兒,你別怪我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自己倒黴,遇上了我們這一夥山匪吧。”
如果是別的小哥兒,聽到刀疤臉男人對自己這麽說,估計吓都吓死了。
沈清然不僅沒被吓到,反而被逗笑了。
确實是倒黴。
不過,倒黴的人是自己,還是這夥山匪,那可就說不準了。
看到沈清然笑了,這一夥山匪都覺得很驚奇,這是被吓傻了嗎?
“這麽漂亮的小哥兒,沒想到竟然是一個小傻子。”
“反正這麽漂亮的小哥兒馬上就要變死人了,傻不傻的,也沒那麽重要了。”
“娘希匹的,這小哥兒笑起來好像更好看了,真的不能讓我先爽爽再殺嗎?一想到這麽漂亮的小哥兒我都還沒有睡過,他就這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變成死人了,我就覺得好可惜。”
或許是認定沈清然馬上就要變死人了,這些山匪說起話來愈發肆無忌憚。
刀疤臉男人沒有理會小弟們的議論,拔出了腰間的佩劍,高高舉起。
沈清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起來就像是被吓傻了,所以才會忘了反應。
但實際上,沈清然卻在暗中調動體內的水系異能,準備伺機而動。
因為尚在恢複期,沈清然能調動的水系異能并不多,所以他必須看準時機發動攻擊,争取一擊即中。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急促的箭矢破空聲忽然傳來,精準地射向了刀疤臉男人。
刀疤臉男人反應還算是快的,察覺到危險,趕緊側身閃避,但還是躲閃不及,被一箭射中了肩膀。
“有埋伏!弟兄們,快走!”
可惜,包圍圈早已經完成。
山匪們這時候才回過神來,想要逃離,已經遲了。
一陣密集的箭雨射向了騎在馬背上的山匪們。
不一會兒,五名山匪身上都或多或少地中了箭,最嚴重的那個,直接被射成了刺猬,吃疼之下,再也沒辦法穩坐在馬背之上,重重地摔了下來,磕了滿頭滿臉的血。
沈清然也在伏擊圈裏,箭雨射過來的時候,他正打算就地一滾,躲開箭矢的攻擊,免得遭到池魚之殃。
但就在沈清然倒地之前,一個熟悉的身影飛快地撲了過來,将他緊緊抱在懷裏,然後帶着他匆匆退出了包圍圈。
沈清然很熟悉趙毅的懷抱,幾乎是在趙毅撲上來抱住他的一瞬間,他就認出了趙毅。
原本被沈清然凝在手中的冰刀,也悄無聲息地化去。
“兄臺真是好身手。”
沈清然還沒來得及和趙毅好好說上一句話,就看到不遠處站着一個身材高大,穿着戎裝的青年,對方還正在用一臉贊賞的表情誇着趙毅。
“剛才那一箭也射得很漂亮,你這箭術,應該也稱得上百步穿楊了,有機會,我一定要和你好好切磋一番。”
趙毅卻沒有搭理正對他贊不絕口的青年,他現在的注意力,全都在沈清然身上。
別看趙毅剛才張弓搭箭時手很穩,但其實,他的心一直都高高懸着,生怕自己不小心射偏了,傷到沈清然,更怕自己沒能一箭射中山匪頭子,及時從山匪頭子的劍下救下沈清然。
抱着沈清然,趙毅心疼不已,再摸到沈清然的手冰冰涼涼,像是一塊冰,趙毅眼裏的心疼更是要溢出來了。
“都是我不好,沒能保護好你,剛才吓壞了吧?對不起……”
沈清然沒辦法和趙毅解釋自己身懷水系異能,所以剛才根本不怕,還差點兒就解放天性,開始大開殺戒,看到趙毅這麽心疼自己,只得矜持地笑笑。
還好趙毅及時出手了,不然,等到沈清然大開殺戒完,才發現殺人現場隐藏了這麽多的觀衆,他才會被吓個半死。
到時候,沈清然還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雖然趙毅出手了,但沈清然也沒打算就這麽放過刀疤臉男人。
剛才趁着刀疤臉男人分神躲避箭雨的時候,沈清然順手就将一塊杏仁大小的冰坨坨彈射進了刀疤臉男人的嘴裏。
冰坨坨是透明的,并不起眼,再加上當時兵荒馬亂的,除了刀疤臉男人自己,他的一衆小弟們都沒有注意到他們大當家的吞下了一塊杏仁大小的冰坨坨。
其他人離得遠,就更看不清了。
刀疤臉男人驚慌之下,下意識地想要把冰坨坨吐出來,結果冰坨坨直接在他嘴裏融化了,一股冰涼的水流順着喉管,緩緩流下。
刀疤臉男人沒嘗到嘴裏有什麽奇怪的味道,還以為自己剛才太緊張,不小心弄錯了,哪兒有什麽冰坨坨,不過是他的口水。
又因為正在被伏擊,情況危急,根本來不及細想,刀疤臉男人選定了防守較為薄弱的地方當做突破口,然後就一往無前地騎馬沖了過去。
眼看着刀疤臉男人騎在高頭大馬上,揮舞着長劍左突右沖,硬生生憑借着個人勇武殺開了一條血路,即将突出重圍,逃離此地時,變故突生。
原本還戰意昂揚,殺人如砍瓜切菜一般,毫不手軟的山匪頭子,忽然就像是抽風了一樣,面紅耳赤地捂着自己的脖頸,然後,一頭從馬上栽了下來,重重地跌到了地上。
另外幾名山匪也被擒住。
沈清然這才發現,伏擊這夥山匪的士兵們人數并不多,也就只有七八人。
一開始,看到忽然跌到地上的山匪頭子,士兵們還擔心有詐,只敢遠遠地戒備着,不敢輕易靠近。
直到山匪頭子在地上翻來覆去地掙紮了好半天,最後身體僵硬,再也沒有了動靜。
士兵們這才壯着膽子上前查看情況。
這一看,不少士兵都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山匪頭子居然就這麽死了。
死時,還大張着嘴,神情猙獰可怖。
有膽子較大的士兵上前檢查了一番山匪頭子的屍體,這才驚奇地發現,山匪頭子竟然是被憋氣憋死的。
深覺此事太過驚奇的士兵趕緊将這件事彙報給了上司,也就是正對趙毅的箭術和身手贊不絕口的青年。
“杜将軍,山匪頭子王老五已經伏誅,只是,只是……”
杜将軍正絞盡腦汁想要忽悠趙毅這個當兵的好苗子從軍入伍,看到自己麾下的士兵這麽不争氣,不禁眉頭緊皺,怒道:“有話直說,吞吞吐吐幹什麽?”
“回杜将軍的話,那山匪頭子王老五雖然已經死了,但是觀他的死狀,他竟然,竟然是被活生生憋死的……”
這還不夠吓人的嗎?
一個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大活人,沒多久,就這麽在光天化日,衆目睽睽之下,活生生地憋氣憋死了。
如果不是杜将軍治軍嚴明,軍中又忌談神神鬼鬼之事,彙報的士兵都想說這一定是鬧鬼了。
杜将軍聞言大驚,也覺得此事有蹊跷,趕緊過去檢查起王老五的死因來。
但是檢查來檢查去,除了能确定王老五真是被憋氣憋死的之外,其它的,什麽都檢查不出來。
最後,為了穩定軍心,杜将軍只能勉強給出一個不那麽離譜的解釋。
“山匪頭子王老五,殺人如麻,作惡多端,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所以降下天罰,讓他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了。”
雖然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也同樣離譜,但總好過好端端的忽然就被憋氣憋死。
絕大多數的士兵們書讀得都不多,也不知道被口水嗆死和被憋氣憋死的死狀有什麽區別,頂頭上司給出了解釋,他們就毫不懷疑地信了,還跟着義憤填膺地讨伐起壞事做盡,遭了天罰,死得無比憋屈的山匪頭子。
“活該!老話都說了,善惡到頭終有報,只争來早與來遲。王老五殺人如麻,壞事做盡,若是最後還能得一個善終,那才叫諷刺。這不,老天爺都看着呢,像王老五這種大惡人,就該讓他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死得憋憋屈屈。”
“這人啊,果然就不能做壞事。舉頭三尺有神明,不論你做了什麽,老天爺都在上面看着呢,也一筆一筆地,給你記好了賬。這不,壞事做得多了,報應馬上就來了。”
“要是老天爺的報應來得更早一點就好了,就在上個月,王老五這一夥山匪才洗劫了一個村子,一整個村子的老老少少,全被殺光了,連一個活口都沒有留下,太慘了。”
“唉……也不能這麽說,老天爺忙着呢,也不可能什麽雞毛蒜皮的事都管啊,說不定,就是王老五這次做得太狠了,連老天爺都看不下去,才會在這時候降下天罰。”
“反正王老五這個大惡人死不足惜,就是可惜了那些曾經死在王老五刀下的無辜百姓們,希望他們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吧。”
聽着兵士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讨伐着惡貫滿盈的王老五,暗中出手,替他們鏟除了王老五這麽大一個禍害的沈清然,深藏身與名。
“壞了,狗蛋和大魚他們……”
沈清然也是心大,都這時候了,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關心狗蛋和大魚的處境。
這群山匪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聽這些兵士們說,這幾個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狗蛋和大魚要是不幸先遇見了這一夥山匪,肯定會兇多吉少。
“不用擔心,狗蛋和大魚他們沒事,此時應該都已經回到桃源村了。”
趙毅确實抄了近路,搶先一步回村,但是遲遲都沒有等到沈清然他們回來,趙毅馬上就慌了,趕緊出來尋找。
路上,趙毅先是遇見了杜将軍他們一行人,得知一夥黑風寨的山匪們流竄到了此地。
趙毅擔心沈清然他們,自告奮勇地要來幫忙。
杜将軍一開始是拒絕的,但是趙毅為了說服他,小露了一手,杜将軍惜才,這才同意了。
然後,趙毅他們遇到了狗蛋和大魚,獨獨沒有看見沈清然。
趙毅心裏慌得不行,都沒心思和狗蛋、大魚好好說話,當即沉了臉,連哄帶吓地把他們給趕回了村子。
之後就是發現沈清然遇到了山匪,杜将軍有條不紊地布下伏擊圈,想要将其一網打盡。
趙毅并不知道沈清然就是真正取走王老五性命的人,想當然地以為沈清然先是被山匪們劫持,緊接着又遇到了這麽血腥的打打殺殺,肯定被吓壞了,當即就想抱着沈清然離開。
察覺到趙毅想要攔腰抱起自己,沈清然趕緊伸手,推着趙毅的胸膛,阻止了他的動作。
趙毅一臉不解地看着沈清然。
沈清然偷偷向他使眼色,示意他往另一邊看。
趙毅轉頭看去,就看到了正大踏步向他走來的杜将軍。
看得出來,這名姓杜的将軍很欣賞趙毅,不僅看趙毅的眼神中充滿了贊許,和趙毅說話時,語氣也很平易近人,一點兒也沒有上位者面對平民百姓時的傲慢。
“不知這位兄臺怎麽稱呼?”
之前,趙毅是擔心沈清然,所以才沒心情和這位杜将軍交談,現在沈清然就在自己懷裏,趙毅的禮數也回來了,躬身行了一禮,不卑不亢地回答道:“草民姓趙名毅,家就住在這不遠處的桃源村。”
“桃源村嗎?好像确實不遠。”
杜将軍明顯不是個健談的人,和趙毅尬聊了幾句,就迫不及待地把話題硬生生扯到了勸趙毅從軍的事上。
“趙毅,你的箭術很好,身手也不錯,有沒有想過從軍啊?”
不等趙毅回答,杜将軍就自顧自說道:“雖然很多人都覺得當兵不是一個好出路,但是現在情況不同了,從軍後,還可以效忠肅王,就好比我們,就全部來自肅王麾下。”
看着這位自稱是來自肅王麾下的杜将軍,沈清然若有所思。
杜将軍看都沒多看沈清然一眼,一門心思就想勸趙毅從軍。
“趙毅,我跟你說,你這麽好的體格,還有這麽好的箭術和身手,不從軍真的是可惜了!肅王殿下治軍嚴明,賞罰有度,相信我,只要你也願意和我一樣,投入肅王的麾下,以後殺敵立功,榮妻蔭子,甚至是建功立業,名垂青史,都根本不在話下。”
杜将軍說得口若懸河,對着趙毅瘋狂畫餅,但即便是這樣,趙毅依然不為所動,直到杜将軍說出了“榮妻蔭子”這個詞,趙毅才下意識地低頭,偷偷看了正被他攬在懷裏的沈清然一眼。
妻子他沒有,這輩子也不可能會有,誰讓他已經有夫郎了呢。
至于孩子,孫郎中很早之前就和趙毅說過,沈清然的身子不好,以後很可能會子嗣艱難,自從認定沈清然就是自己的夫郎後,趙毅就已經做好絕後的心理準備了。
所以“榮妻蔭子”這個詞,根本沒辦法打動趙毅,反而會讓趙毅擔驚受怕,害怕沈清然會誤會,誤會他有別的心思。
“不會有妻子,也不會有孩子。”
除非,沈清然能生。
那趙毅倒是很樂意和沈清然生一個。
也不用太多,一個就好。
趙毅沒頭沒腦的話,聽得杜将軍一頭霧水,沈清然倒是聽懂了,正因為如此,他一個沒忍住,直接笑出了聲。
看到沈清然笑了,剛才還一臉緊張,仿佛如臨大敵的趙毅,肉眼可見地變得輕松起來,還傻乎乎地跟着沈清然一起笑,也不知道是在笑什麽。
杜将軍:……
總感覺自己現在站在這裏有些多餘。
意識到趙毅懷裏的人對趙毅特別重要,還不死心的杜将軍又把話題扯到了沈清然身上,繼續硬着頭皮尬聊。
“趙毅,這位是……”
趙毅毫不猶豫就脫口而出。
“他是我的夫郎。”
杜将軍這才仔細打量了沈清然一番,發現确實是一個眉目如畫的漂亮小哥兒,難怪趙毅把人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抱着就不願意松手,剛才對敵時,還差點兒不聽指揮,擅自行動。
“你小子好福氣啊。”
能娶一個這麽漂亮的小哥兒當夫郎,确實是趙毅的福氣。
杜将軍神情沮喪,事已至此,他幾乎已經熄了勸趙毅從軍的心思了。
家裏有一個這麽漂亮的小夫郎,難怪趙毅不願意從軍。
換成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估計都會舍不得扔下家裏貌美如花的漂亮小夫郎,跑去從軍入伍吧。
就在杜将軍痛心疾首,感覺自己注定要與一個當兵的好苗子失之交臂時,事情忽然峰回路轉。
“趙毅,你沒有告訴杜将軍,你就在此次朝廷征兵的名單上嗎?”
沈清然這麽說,當然不是在陰陽怪氣,也不是想要質問趙毅,而是單純的好奇。
趙毅抿着唇,沒有說話。
沈清然一下子就心軟了,他能感覺到,因為自己,趙毅的态度有所動搖,也能清楚地感覺到,趙毅此時的糾結和不舍。
“我已經不生你的氣了。”
本來,沈清然就沒怎麽生趙毅的氣,之前和趙毅發脾氣,耍小性子,更多的,還是沈清然在和自己生氣。
“你想去從軍就去從軍吧,我不阻攔你了,只是希望你好好保重自己……”
沈清然越說越覺得別扭,好在,也不用他說太多,另一邊,得知趙毅就在此次朝廷征兵的名單之上後,杜将軍當場喜笑顏開。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趙毅,我就說你注定要當兵吧,若是你也投入肅王麾下,咱們就是同袍了,以後說不定還能一起上陣殺敵,建功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