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節
環,可是,花環在風裏就像一個自動吹泡泡機器,被風吹落的花瓣就像一串泡泡那樣,跟着他的長發一起,朝風的方向飄去。
一些從茶室出來躲避的客人無意中看到房頂上這一幕,驚呆了,有人還拿出手機來拍照。
曹森岩在二樓回廊并看不到屋頂上的人,因為有屋檐擋着,他只看得到不斷有花瓣從空中飄下來,以及樓下有人在圍觀拍照。
不管是不是他要找的人,樓頂肯定有事。
走到回廊盡頭,曹森岩也發現了金屬梯,準備開始向上爬。
當李驚濁回過頭發現花瓣飛得滿天都是的時候,他知道已經晚了,沒有別的方法,只能盡快爬到房頂的另一面。他記得,房頂的另一邊有三個閣樓窗戶,希望它們至少開了一個。
當他和柳息風爬到對面的屋頂時,看見最近的閣樓窗戶被推開,小張探出頭來,朝他們勾了勾手。
同時,對面的屋頂發出了“嗒嗒”的清脆瓦片聲。
有人上來了!
六拾華蓋
李驚濁站在閣樓窗戶的邊沿上,去拉柳息風的手。
“這輩子我第一次做這種逃命的事,遇見醫鬧都沒上過房頂。”李驚濁接過柳息風的手,已經覺得安全,所以像是劫後餘生一般說了這句話,還笑了一下。
沒想到柳息風的身體突然往後一倒!
兩只手驟然握緊,兩根手臂的每一寸肌肉都繃了起來,去抵抗那股向後倒的力。
李驚濁一看,曹森岩竟然死死抓住了柳息風的頭發梢,在往後拉。李驚濁怕拉痛了柳息風,可是又不敢松手,只能和曹森岩僵持着。
曹森岩可不怕柳息風痛,他沒有東西可扶,一邊勉強站穩,一邊将柳息風往他那邊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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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忽然響起了警笛聲,曹森岩罵了句娘,手上的力氣更大了:“柳息風,你要是還要臉,就別跑。”
柳息風眼神好像恍惚了一下,手指微微一松。
“你在想什麽?”李驚濁喝道,并緊緊地抓住柳息風的手腕。
柳息風這才驚醒,眼神一定,忽然看見櫥窗邊挂着一把鐮刀。李驚濁也看見了,毫不遲疑,取下鐮刀遞過去。
鐮刀很鈍,還生了鏽,斷發遠沒有想象得容易。
曹森岩一見那把鐮刀,就怒笑道:“你還想殺人?”他是真怒,真恨,也是存心激柳息風。
柳息風閉上眼,手一松,鐮刀摔在瓦片上,掉下屋頂。
樓下的警察在警告曹森岩,叫他不要動。但是基層的民警沒有配槍,光是在下面口頭警告而不能鳴槍,對曹森岩這樣的人來說根本是耳旁風。他已經抓住柳息風的肩膀了,絕不能功虧一篑!
喇叭裏的警告再次響起。
曹森岩向下一看,他帶的人都已經被警察制服,在樓下蹲了一排。他不能放着他的人不管,可又舍不得到手的柳息風。就這一愣神,加之不久前一場大雨,屋頂的瓦都還沒有幹透,曹森岩腳下一滑,就要掉下去。
柳息風迅速抓住曹森岩的胳膊,将他的身體穩住。
曹森岩沒想到自己竟然被柳息風救了,驚怒交加,胸中又有恨意,當即腦子發昏,朝柳息風的腹部重重打了一拳。
他這一拳用了十分力,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住,打得兩個人都往後退了一步,柳息風身後是閣樓的窗沿和李驚濁的手,而曹森岩身後什麽也沒有。他只來得及伸手一抓,抓到柳息風罩衫的袖子。那罩衫薄得像紗一樣,哪經得住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布料當即便分成兩段,曹森岩抓着一截袖子,摔了下去。
李驚濁從後面緊緊抱着柳息風,驚魂未定。他的前胸抵在柳息風後背上,心跳得無比劇烈。
柳息風朝下看了一眼,說:“你猜他摔成什麽樣了?”
李驚濁看不見樓下,強行鎮定下來,想了一下,說:“兩三層樓,應該要不了命,可能骨折了。希望沒摔到頭和脊椎。”
柳息風說:“警察在下面鋪了救生墊,他摔在墊子上。”
李驚濁氣得罵:“柳息風!這個時候你還讓我猜?就不能直接說?”
他把柳息風拉進窗戶裏,深呼吸幾下,說:“走,跟我下樓去把事情處理了。”
柳息風站在閣樓裏,有點狼狽,他一只袖子沒了,手臂露在外面,淩亂的長發裏面夾了不少花瓣,花環只剩一點枝葉,光禿禿的,套在手腕上。
李驚濁看了,說:“你在這裏等我吧。等他們走了,我上來找你。”
柳息風理一下罩衫:“你不要攪進來。我的事。”
李驚濁不喜歡聽他這麽講話:“都攪完了。你下去,背心男看見你,又要發瘋。他一說話,你腦子也不清醒。沒一個正常人。我去。”
“兩個人都不要去——”門口傳來宗老板的聲音,方才小張下樓去喊了她。
“宗姨。”李驚濁說,“給你這裏添麻煩了。”
柳息風也垂首,說:“不好意思。”
“人情,就是互相添麻煩,不你麻煩我、我麻煩你,哪裏來的人情?”宗姨拍拍李驚濁的肩膀,又看柳息風,“一個喊我姨,一個喊我姐姐,這點小麻煩,還是該我來處理。警察是我叫來的,三輛警車,把曹森岩的人一起拉走,還我茶室清淨。你們都不要下去,閣樓裏坐兩分鐘,等人都走了,再下去吃口茶,定定神,不急着往回走。”
宗姨忙着下去和警察打招呼,走了,小張還留在閣樓上多說了幾句:“放心,上面的警察局長是宗老板的表哥,副市長是宗老板的老同學。曹森岩鬧了這一次,沒有下一次的。”
小張也走了,閣樓只剩兩人。
閣樓裏放了一些儲存茶葉的冰櫃,李驚濁靠着一個櫃子坐下來,說:“柳息風,你是不是該有話跟我說?”
柳息風靠着另一個櫃子,坐在他對面,說:“謝謝你。”
李驚濁說:“還有呢?”
柳息風說:“謝謝宗姐姐。”
李驚濁:“……”這人,還真就叫上姐姐了。
李驚濁:“沒了?”
柳息風說:“沒了。”
李驚濁不這麽認為。他們經歷了那麽有意思的一天,剛剛甚至算是小小地共歷了一次生死,可以說,在他眼裏,他們的關系已經從一起出來吃茶變成了另一種更親密的、可以有一點信任的關系。柳息風就算不講為什麽曹森岩拿着一張十一年前的照片來找他,也應該有許多別的可以講。可是現在,兩人相對而坐,柳息風除了一句“謝謝”,竟然就再沒話跟他說了?
他站起來,坐到柳息風旁邊,又問了一次:“真的沒話跟我說?”
他問完,等柳息風回答的時候,忍不住悄悄地撿掉柳息風頭發上的花瓣。
“驚濁小弟,你知道茶葉為什麽要放在冰櫃裏嗎?”柳息風說,“茶的保存,有幾個關鍵處,其中之一就是低溫——”
“柳息風。”李驚濁打斷道,“你要是光講茶葉,那不如不講。”
閣樓陷入了寂靜。
柳息風問:“你要聽什麽?”
李驚濁說:“你的事。真的事。”
柳息風說:“我是個寫書的。”
李驚濁說:“這我知道。”
閣樓再次陷入了寂靜。
李驚濁想了想,說:“柳息風,你不是喜歡聽故事嗎?我們公平一點,你講一樣,我講一樣,你用你的故事,換我的故事。我說的是,真正發生過的故事。我知道,只要你想編,一個故事張口就來,我也分不清真假,但是我不想你騙我。你可以比我說得少,我用十樣換你一樣也行,只有一點,你不能騙我。”
柳息風不語。
李驚濁盯着***的地板,說:“好,你說了你是寫書的。我來說我。我是個醫學生,學的臨床,研究生在心外,今年本來應該是碩士的最後一年,準備的碩士論文是要發在《Circulation》上的,臨畢業兩個月前,我的導師把論文送給了他合作的另一個教授,叫我重新選題寫碩士畢業論文。兩天之後,我跟一臺導師主刀的手術,手術失敗,病人當場死亡。我接受不了,決定休學。”
他說完有了一會兒,柳息風才問:“你有沒有——”
“我沒有。”李驚濁回答得斬釘截鐵,“我沒有因為心懷怨恨所以不配合導師的手術。”
柳息風沉默了一下,說:“我是想問你,這麽難受,有沒有和心理醫生談過。”
李驚濁沒有想到柳息風是問這個,反而不知道該怎麽繼續往下說。他在醫院,被問得最多的就是:你有沒有心懷怨恨?你有沒有對醫院、對導師有情緒?現在突然來了一個人,問他有沒有看過心理醫生,他沒回答過這種問題。
柳息風見他不說話,就說:“看來輪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