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了。我十五歲的時候跟一個朋友同游長沙,恰逢少年宮一個少兒國畫展出,我沒有興趣,朋友硬拉着我去。本來只是随便逛逛,沒想到見到一幅畫,公子世無雙,很驚豔。朋友也喜歡,又看我,又看畫,說我長大了就是畫上的樣子。我從那天開始留長發,一留十四年。”

李驚濁忽然想到上午在小喬粉店時,周郎說柳息風朋友多:“你這位朋友眼光犀利。你因為一句話,就留了十四年長發,這位朋友不簡單。”

柳息風沒有反駁:“也因為你的畫。沒想到今年能從你祖父手裏得到。”

李驚濁想起曹森岩手上的照片:“你十八歲時頭發已經留了三年,看照片,你頭發長得不算快。”

柳息風說:“高中不準留長發,被抓到就要剪一次。”

李驚濁說:“你十八歲還在上高中。”

柳息風說:“高中畢業。”

李驚濁說:“我十六歲高中畢業。”

柳息風笑起來。

李驚濁也覺得這種顯擺行為有些好笑,跟着笑起來。

“正講得高興?”小張敲兩下門,推門進來,“他們都走了。閣樓陰暗,你們下去雅間聊吧。”

李驚濁與柳息風随小張下去,還坐到“趙佶”雅間。矮桌上的茶具、點心依舊,花也擺出來,這回還多添了一尊小香爐,小張說是宗老板吩咐加的,熏香安神。

但是講話的時機好像已經過了,明亮別致的雅間反而不像陰暗狹小的閣樓那樣适合說出本不願說的故事。

兩人也不是并肩而坐了,而是分坐在矮桌兩邊。

李驚濁回想起方才兩人的交談,他似乎又是全盤托出,而柳息風對曹森岩的事仍然只字未提,僅僅說起那幅他們都已經心照不宣的畫。畫被送到少年宮參展,仔細一算,其實也是他李驚濁已經知道的事。

關于柳息風,他還有好多想知道的事,可是現在已經不能再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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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點心和茶,兩人下樓去。李驚濁抱着一大瓶花,柳息風去取放在門口晾幹的傘。

宗姨說:“驚濁,我剛才跟你爸爸通了電話。他叫我照看你。你缺什麽東西,一個電話過來就是。想吃茶,不嫌遠就天天來吃。哦,”她突然想起來,“小張,去拿幾包新茶過來,小年輕怕還是不愛走路,不想走的時候就在家裏吃。”

小張拿了茶來,宗姨平分兩半:“驚濁拿好,息風拿好。”

柳息風幫李驚濁接了,兩人道謝,這才往家去。

走完鎮上的水泥大路,小路果然因為今天的暴雨而泥濘,一下腳就要髒鞋。

李驚濁停在路口,對柳息風說:“你的妙計在哪裏?”

柳息風說:“你且等一等。”

說罷,他便脫了鞋襪,只剩光腳。

李驚濁目瞪口呆,這厮!

“你不會是要我也脫了鞋,跟你一路赤腳走回家吧?這可有好幾裏路。”李驚濁說。

“不止,我問過,大約有十二裏。”柳息風卷起褲腿到腳踝上,光腳走進泥裏,“我去去就來。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①

又占嘴上便宜!

李驚濁還抱着花,擔心柳息風這般不靠譜的人就這麽一去不返:“前面都是田,可沒有地方給你買橘子。”

柳息風頭也不回地說:“我不給你買橘子,我帶個別的回來。”

李驚濁在原地等了半天,終于在柳息風方才消失的一棵樹下又看到了柳息風的身影。

“你去幹什麽了這麽久——”李驚濁看到柳息風背後,話音戛然而止。

柳息風竟然牽了一頭牛回來!

他牽着牛到了路口,一派自在,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手帕,将牛背擦得幹幹淨淨,才對李驚濁說:“請。”

李驚濁為難:“這,這怎麽上去?”他還沒騎過牛。

柳息風說:“就這麽上去,難道,你要我抱?”

“不。”李驚濁趕緊往前走了一步,去躲柳息風并沒有伸出的手,“不用了。”他把花放到水泥地上,費力爬上了牛背。

柳息風說:“往前坐一點,我也要坐。”

李驚濁前後看看:“你也要坐?”

柳息風說:“我為你牽牛回來,你竟然想讓我一個人走回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李驚濁趕忙往前移了一些。

柳息風把花遞給李驚濁,又把自己的鞋子挂在牛脖子的一邊,幾包茶葉挂在牛脖子的另一邊,這才拿着傘上了牛背,坐在李驚濁身後。

柳息風剛坐下,又往前擠了擠,李驚濁不自在地說:“你貼這麽近幹什麽?”

柳息風嘆了一聲:“驚濁小弟,牛背只有這麽大點地方,你還想讓我坐到空中去嗎?況且,我還要牽繩。”他伸長了手,拉起缰繩,還順了順牛後頸,“辛苦了。”

說罷,他又拍了拍牛屁股:“走着——”

牛慢悠悠地在小道上走着,柳息風東看看,西瞧瞧,怡然自得。走了一會兒,他問:“驚濁小弟,你會吹笛嗎?”

李驚濁說:“不會。”

柳息風說:“下次我教你,在牛背上,應該吹笛。那這次,不如你唱支歌吧,唱歌總是會的。哎,對了,這是楚地,有沒有荊楚民歌唱來聽聽?”

李驚濁說:“沒有,你非要聽,只有《離騷》還能勉強背背。”

柳息風說:“我要聽小曲。”

李驚濁說:“那沒有。”

柳息風說:“那我給你唱吧。”

李驚濁心說:怕是你一早就想唱歌,只是不好意思開口。不對,他轉念一想,柳息風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他什麽都好意思,好意思極了。

正是傍晚落日時分,遠遠近近坐落山腰田間的房子都是一片炊煙,戶戶人家在熱飯熱茶中迎來夜幕。

柳息風想了想,唱道:“黑了黑了多早就黑了,白扇把呀把門敲,小幺妹,喂,喂,你的知心人來了喂——”②

他唱到“把門敲”時,還在牛背邊敲了兩下,又學女聲唱:“小情哥,喂——”

李驚濁聽到“小情哥”,耳朵一熱,不自在地動了動,這一動,他卻覺得後腰連着坐骨那裏,有一塊又大又硬的東西在頂着。

他故意往前挪了挪,但那塊東西又跟着頂了上來。

柳息風仍然在唱着,像是一點兒自覺也沒有,李驚濁不知道是該問一句,還是該裝不知道。

終于,他被頂得面紅耳赤,忍無可忍,回過頭去,朝柳息風說:“你退後一點。”

柳息風不解:“怎麽了?我唱得不難聽吧?”

李驚濁咬牙:“你幹了什麽,自己不知道?”

柳息風說:“我幹什麽了?”

李驚濁羞憤地往下看一眼,其實兩人坐得太近,他只能看見柳息風的胸口,并看不到更下面,但是他覺得這一個往下的眼神就是明示了:“你說幹什麽?”

柳息風一臉莫名其妙,索性勒了缰繩:“你發的什麽邪火?”

李驚濁聽到“邪火”二字,臉更燙了:“你才在發邪火。”

柳息風說:“你到底在鬧什麽?還回不回家?”

李驚濁實在說不出口什麽“你那裏頂着我”之類的話,憤而跳下牛背,說:“我走路回去。”

柳息風面色一變,也像是生氣了:“你無緣無故到底在發什麽脾氣?”

李驚濁不搭理他,一個人抱着花往前走。

柳息風幹脆也從牛背上下來,拉住李驚濁:“到底怎麽了?”

李驚濁憤憤向柳息風下腹一看,柳息風也往下一看,褲子平平整整,什麽都沒有。

李驚濁懷疑地仔細一看,發現柳息風腰間挂着什麽東西,隐在罩衫底下。他虎着臉,指一下那包東西,問:“那是什麽?”

柳息風拿起挂在腰間的東西,說:“上午買的麻辣牛肉啊。剛才你帶我去屋頂的時候我怕不方便拿,就系在腰帶上了。”

七拾湯面

原來那個時候柳息風是在系麻辣牛肉。都是要去避難的時候了,這人竟然還想着帶上他的麻辣牛肉一起逃亡!

李驚濁再怎麽也想不到,一直硌着他的,是牛的肉,而不是什麽旁的肉。他現在站在柳息風面前,很是難為情,可又想極力掩飾難為情的來由,只好板着臉說:“我坐在上面,渾身不舒服。”說完,又後悔起來,牛是柳息風牽來的,他什麽也沒做,現在卻一副嫌東嫌西的樣子,于是便馬上放緩了口氣,“要不,你坐着,我給你牽牛。”

柳息風搖頭:“都走路吧。”他把牛身上挂着的東西拿下來,拍拍牛屁股,這牛認路,“哞”一聲,就順着原路回去了。

柳息風的肩上一邊挂着鞋,一邊挂着茶葉,光着腳走。

李驚濁的鞋反正已經弄髒,便沒有脫下來,就這麽穿着鞋走。他一路走,一路在想,他一直不是一個冒失的人,連上學時回答問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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