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章節

上午有一節泰拳課,兩個小時課時。

李驚濁的教練姓木,木教練和他的姓一樣,給人一種很硬的感覺。這個班本來有六個學生同時上課,四男兩女。其中一對老夫婦是抱着強身健體的心報的名,他們二人将泰拳理解為太極拳的同類事物,而在見到其他學員的青紫皮肉後選擇了退課。所以現在木教練帶的這個班只剩下三男一女。

練過體能以後,木教練說:“等下練動作的時候,前臺來拍幾張照片,洗出來,放大,挂在門外面,免得有人又搞不清楚是來幹什麽的。你們正常訓練,不要受影響。”

訓練時,李驚濁一切如常,不過同組的那個男生卻一直克制不住地在鏡頭下耍帥,由于耍得太刻意,并不高明,于是前臺小姐反而避開他,專拍李驚濁的特寫。

“這張打靶的不錯,腿踢得漂亮。”前臺小姐給木教練看相機屏幕。

木教練點點頭,說:“是不錯。再多拍兩張。”說罷,對李驚濁的同組男生說,“你讓開,我來跟他練練。”

教練直接下場的時候不多,其他人都圍過來看。

李驚濁以為還是打靶,便去拿靶子,沒想到木教練說:“練練反應,注意了。”

話音未落,教練一腳已經踢過來。那動作太快,李驚濁只看到一抹殘影,便下意識地用小腿胫骨一擋。雖然他動作沒錯,可到底沒有練多久,抗性還不夠,小腿很快便青了一塊。

來不及感覺疼痛,一個肘擊又已經襲來。李驚濁向側面一躲,教練卻抓住這個破綻,一膝蓋頂在他腹部。

“說了這時候不要躲,用手肘格擋。”木教練把吃痛的李驚濁從地上拉起來。

李驚濁滿頭大汗,捂着肚子點點頭,記住了。

和他同組的男生在邊上笑,木教練走過去,說:“現在輪到你了。”

男生還沒來得及叫苦,已經被一腳踢倒。其他人再不敢笑。

兩天後,高清照片洗出來,兩位前臺小姐一起欣賞。

卷發小姐指着李驚濁,問:“這是哪個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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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發小姐說:“上午十點那個班的呀,木教練帶的小班。”

卷發小姐說:“一個人來的?帶沒帶朋友呀?”

直發小姐說:“沒帶。但是他不理人的。請他喝飲料,他只笑笑說謝謝,接都不接的。”

卷發小姐說:“你還請他喝飲料啦?不都是學員請你喝飲料嗎?”

直發小姐說:“我哪裏會對學員做這種事?是他同班的女生啦。你不要問來問去,快跟我一起選幾張合适的挂出去。”

卷發小姐說:“吶,就選頭帶吧。”

直發小姐說:“頭帶?”

卷發小姐說:“他不是額頭上戴一條止汗頭帶嗎?就叫他頭帶吧。騷氣。”

直發小姐說:“大家都戴止汗頭帶,有什麽騷氣?”

卷發小姐說:“人家男生都戴黑色的,上面都是字母什麽的啦,就他哦,穿一身黑色短袖短褲本來還蠻正常的,但是你看他額頭上——”她找出一張臉部特寫,“這是什麽啊,暗紅色的,上面還有花……繡的花。這不騷氣嗎?”

直發小姐看了看,說:“是有一點。”

卷發小姐推一下特寫照片,說:“把這張加進去吧。”

直發小姐說:“這張只有一點手臂動作,還是選全身照吧。”

卷發小姐用手指敲敲照片上的臉:“女學員這麽少,就是因為沒有挂這種照片。好不容易來了一個頭帶這樣的學員,要抓住機會。”

直發小姐正直道:“不要吧。我們這裏是拳館,又不是——”

“又不是什麽呀?這張照片可不是我拍的哦。”卷發小姐說,“假正經。你要是不喜歡,做什麽把特寫拍出來呀?不挂出去,你還要私藏嗎?”

直發小姐羞惱道:“講不過你。你要挂就挂,我不管了。”

卷發小姐比一個得勝的手勢,挑好幾張她最愛的照片,就出去挂在大門外了。她挂完,還忍不住站在外面細細觀賞,心裏想着這幾天報名人數也許将要迎來新高,一陣喜悅。

“請問——”詢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她沒料到感興趣的人來得這麽快,一邊想着“頭帶真是有魅力”,一邊轉過身,微笑道:“文武泰拳,有興趣了解一下嗎?”她說着,偷偷打量眼前的男人:肌肉結實,應該有比較好的運動基礎,也許還練過,不算很年輕,不過也不老,應該沒有到四十歲。

“很有興趣。”男人看着李驚濁的特寫照片,笑起來。

卷發前臺小姐順着他的眼神看過去,知道自己選了張好照片。她心想:現在連男人都喜歡這樣的了嗎?

她引着男人進了拳館,拿出課程介紹的冊子,正要講話,男人問:“剛才外面的宣傳照,是哪種課程?”

卷發小姐說:“是木教練的小班哦。木教練很不錯的。”

男人說:“什麽時間上課?”

卷發小姐說:“一三五,上午十點。不方便的話,其他時間的班也有的。晚上班和周末班稍微貴一點。”

男人又笑起來,說:“一三五,上午十點。方便,很方便。”

卷發小姐拿起本子和筆,說:“那我們填個報名表吧。”

男人說:“下次吧。”

卷發小姐不知道為什麽到手的生意就這樣成了下一次,忙說:“木教練的課很緊俏的,如果現在不報名的話說不定下次來就沒位置了哦。”

男人指一指門口,說:“外面還有兄弟在等我。”說罷,便轉身出去了。

卷發小姐朝外面一看,真的有人站在外面,喊:“岩哥——”

十八拾戰場

李驚濁買了一本很厚的國畫小品宣紙本,藍布封面,豎條空白處上題兩個字:拾朝。

這是緣于那天看山泉時,柳息風告訴他如何找感覺:成年的靈感要去童年和少年裏找。李驚濁聯想起大先生寫《朝花夕拾》,便給這個本子取名《拾朝》,偶爾想到童年在老家、在太平鎮的情景便畫下來,再加一點文字簡介,算作一本介紹風土人情的小書,供柳息風看。柳息風要是對哪一頁特別上了心,李驚濁便再帶他去尋、再為他細講。

從前李驚濁很少想童年的事,現在因為柳息風的需要,他便仔細回憶起來。

這日下午,他和以前一樣坐在書房畫畫。柳息風平日總這個時候來找他,搬把椅子端杯茶坐在旁邊,一邊看他畫,一邊問東問西。這次卻不知為什麽沒有來。昨日柳息風就說過,今日并不一起吃中飯,可現在早過了中飯的鐘。

李驚濁畫完一幅幾個小童拿竹竿打橘子的小畫,放了筆,柳息風還是不見蹤影。李驚濁有點想去陳宅找,心裏又罵自己:昨天不是才見過?且繼續畫你的畫吧。不過人總是不便責怪自己,所以他想着想着,就怪到了柳息風頭上。這一怪,他便翻了一頁紙,提筆細細畫了一張人體解剖圖來,那圖上心肺脾胃肝腸一應俱全,還上了極逼真的顏色。

他一邊等着畫晾幹,一邊想象着等一下柳息風翻到這一頁時的意外表情,于是小小得意起來。這大概就是李驚濁能想到的給柳息風的缺席最嚴重的懲罰了。

快晚飯時,他拿着畫本去陳宅,卻不見柳息風。等了快一個鐘頭,才看見柳息風拿着一個厚紙包遠遠從南邊走來。

李驚濁迎上去,問:“你去哪裏了?”

柳息風說:“寄稿。”

李驚濁說:“你去鎮上了?怎麽不等郵差來?或者叫我一聲,我去就好。”

柳息風說:“等不及。我從昨晚寫到今天中午,第一部完稿。趁着興頭,就去寄了,省得過兩日後悔。”

平時柳息風看起來對寫作事業并不如何刻苦用功,可沒想到不動聲色地就寫完交了稿,李驚濁心下佩服,也替他高興:“這麽快?”

柳息風說:“不算快,我來這裏就開始寫了。今天看了一下第一章的日期,動筆是三月。”

李驚濁說:“已經很快了。多少字?”

柳息風說:“二十來萬。”

李驚濁想起他曾抱怨筆杆磨得手疼,又想起他細致的手,便說:“要不還是買臺筆記本回來?幾十萬字拿筆寫,多累。”

柳息風說:“打字改起來過于容易,難以一氣呵成。詞藻精雕細琢,反而無法專注于內容本身。”

李驚濁點點頭,注意到柳息風手上的紙包,問:“你手上拿的什麽?”

柳息風說:“原稿。我怕寄丢,寄的是複印件。”

李驚濁眼睛一亮,說:“原稿能不能借我看看?”

柳息風說:“不借。”

李驚濁心說:就餘年能看,是吧。

柳息風又說:“還是初稿,要改的。”

李驚濁說:“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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