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章節

,順便看李驚濁臉紅跳腳,嘴裏心裏,皆是好滋味。

飯後,李驚濁幫柳息風收拾東西,順便在他卧室床頭放了一瓶醫用手消毒液和一盒紙巾,說:“暫時只剩一瓶,其他卧室的,過兩天再買。”

柳息風看着那兩樣東西,意味深長道:“你覺得我在卧室會做些什麽,要給手消毒,還要用紙巾?”

李驚濁無視柳息風的話中深意,說:“你喜歡貓,總是摸,睡前記得給手消毒,紙巾是怕你要帶書上床看,可以沾上消毒液給書也消一下毒。”

柳息風說:“你不是帶貓洗過澡也打過疫苗了嗎?”

李驚濁說:“但是貓每天什麽地方都去。”

柳息風說:“我每天也什麽地方都去。”

李驚濁說:“但是你每天都會洗澡。”

柳息風說:“房客守則應該在住進來之前簽訂。你先把我哄進門,然後給我一萬條規矩讓我遵守。”

李驚濁心說:還剩九千九百九十九條沒有講,你等着吧。

嘴上卻說:“只是睡前消個毒而已。就一條。”

柳息風将信将疑:“是麽?”

很快,他就發現完全不止一條。比如,李驚濁去洗碗,邊洗就邊教育他:先洗清潔度高的,再洗清潔度低的。就像如果有兩臺手術,應該先做無菌要求更高的那一臺,再做無菌要求相對低的。再比如,一切容器的蓋子,當揭開時,應當将接觸容器內部的那一面朝上放置,不接觸桌面。又比如,接觸生熟菜品的刀、砧板、盤子等物品都需要分開,不能混用。

柳息風說:“我以前也和你一起做飯,你怎麽不講?”

李驚濁說:“以前好比出去旅游,一兩個星期,賓館、飯店不盡人意,将就一下也過得去。現在……”他低頭洗着碗,面上帶笑。現在是長久的事了,他想,長久的事是不能将就的。

洗過碗,李驚濁又領柳息風去書房,說:“這間給你用,我用小客廳看書畫畫就好。你的書房和卧室,你不在,我不進去,放心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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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柳息風在書房裏寫東西,李驚濁不打擾,只在睡前敲門進去一次,給柳息風看一幅新畫,并在看到一垃圾桶的糖紙以後,沒收了柳息風一罐子奶糖。

柳息風看着那罐子奶糖,就像遭了搶劫一般說:“那是我的糖。人民私有財産神聖不可侵犯。我住進來第一晚你就侵犯我的財産,那以後我的人身安全還能得到保障嗎?”

李驚濁講不過他,只能言簡意赅,直擊要害:“你吃太多了。”

柳息風無辜道:“我才吃了半罐。”

李驚濁詫異地看着罐子上的标簽:“你已經吃了半罐了?這一罐有500克,就是一斤,你知道嗎?光是這半罐子糖就抵得上一個成年男性一日所需的碳水化合物總量了,你白天可還吃了主食和茶點。”

“巴爾紮克一天吃五十杯咖啡,薩特依賴科利德蘭,我寫東西的時候連煙都不抽,吃點糖而已。”柳息風控訴道,“你連糖都不給我吃?我不吃糖寫不出東西。”

李驚濁一下被戴了個“連糖都不給吃”的大帽子,無奈道:“我去給你倒點豆漿行不行?”

柳息風還看着那半罐子糖,李驚濁說:“這個今晚絕對不能再吃了。”還恐吓道,“你見過糖尿病足的樣子吧,你再吃,就會變成那樣。”

柳息風想了想王四爹的腳,妥協道:“好吧。”

李驚濁去倒豆漿,柳息風又沖着他的背影說:“豆漿裏要加糖。五勺。”

李驚濁心裏暗笑:一勺也別想。

他倒豆漿的時候就料到等一下柳息風肯定會抱怨不甜,于是拿出手機查了查巴爾紮克生平和薩特生平。他發現他好像已經漸漸習得了制服柳息風的方式。等回到書房,柳息風嘗了一口無糖豆漿,果然說:“沒有加糖的豆漿不能叫豆漿。你竟然給我吃涮豆子水?”他指了指自己的稿紙,“我可是在寫作啊。想巴爾紮克他老人家——”

“巴爾紮克一生喝了五萬杯濃咖啡,五十一歲就去世了。”李驚濁早有準備,“薩特服用的Corydrane是一種興奮劑,由安非他命和阿司匹林組成。安非他命裏有麻黃堿,這是濫用藥物導致成瘾。你就不能學學村上春樹,寫不出東西就去跑個步?”

柳息風說:“我不喜歡村上春樹。”

李驚濁說:“那你喜歡誰?我不信就找不出一個生活方式健康的。”

柳息風頭一轉,說:“我不跟你閑聊,我要繼續寫東西。”

李驚濁看他這麽嚴肅認真,便只好輕聲關門出去,可內心對柳息風的勤勉又很懷疑,便在門縫裏偷看一眼。

柳息風拿起筆,呆坐一陣,一個字都沒寫,抓一下頭發,便又從櫃子裏拿出一罐沒拆封的草莓奶糖來,邊吃邊寫,不用多久就吃完好幾顆。李驚濁推門進去的時候柳息風正在往嘴裏塞糖,一下子被抓個現行。

“你講過,你不進來。”柳息風塞糖的動作一滞,可是臉上竟很坦然,全然沒有一絲心虛或愧疚的神色。

李驚濁從柳息風手裏拿走那顆剝開還沒來得及進口的粉色糖果,說:“我講的是,你不在的時候我不進來。”

柳息風說:“你進來不敲門。這個習慣不好,容易産生信任危機。”

李驚濁把那顆糖拿到柳息風眼前:“我才要對你産生信任危機。你還藏了多少糖?”

柳息風站起來往外走:“我要睡覺。”

李驚濁跟着他出去:“卧室裏有糖嗎?”

柳息風不理人,走到浴室,将李驚濁關在外面。過了一會兒,他出來,帶着一臉的水,頭發也沾濕了不少。“李驚濁,我寫了十年小說,吃了十年糖,你非要我過不吃糖的日子,等于叫我別寫作。”柳息風往二樓卧室走,并不看李驚濁,“你只看到作品,沒看到代價。”

李驚濁跟在他身後,溫言勸說:“有什麽事,值得以身體為代價?”如果是別的事,李驚濁可以相讓,唯獨關系到柳息風的身體,他不想相讓。糖的成瘾性高過香煙,對健康影響不小,吃可以,像柳息風那樣吃就太過了,年輕時可能不覺得,老了肯定要出問題。

柳息風一步一步上樓梯,不講話。

李驚濁跟在他身後,替他一一拉開盞拉開沿路的燈繩。燈一盞一盞亮起來,柳息風的影子長長短短,新新舊舊。

到了卧室門口,柳息風說:“你剛才那個問題。”

李驚濁跟着腳步一停,說:“那不算問題。我剛才是講,沒有什麽事值得以身體為代價。”

柳息風說:“有。”

李驚濁說:“什麽?”

柳息風說:“所有事。”

李驚濁剛想講什麽,柳息風說:“所有人都像這個。”柳息風指一下頭頂的燈,“鎢絲有生命,燃盡了,變成一段光。人也有生命,燃盡了,變成其他東西。如果我燃盡了,就變成文字。我願意。”

昏黃的燈光籠罩下,這麽一席話在耳邊響起,李驚濁要講的話一下滞在喉嚨裏。良久,他才開口,說:“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燃那麽快。燃久一點。”

柳息風沉默了一下,緩緩說:“萬古長空,流星一瞬,只在耀不耀眼,不在時間長短。”

李驚濁盯着柳息風半天,啞口無言。

柳息風身上帶着一種濃濃的寂靜,甚至還有一種感慨世事無常的哀傷,他慢慢地去關卧室門,慢慢地轉身,他的長發被門帶起的風吹起一點來,似乎一切都放緩了,像慢鏡頭下的電影畫面。李驚濁不知為什麽,想起了遙遠的宇宙,想起了随手可及的草木,想起了那些已經流失的短暫生命……

不對!

有什麽地方不對。

這是柳息風,眼前這個人是柳息風。故事和歪理張嘴就來的柳息風,演起戲來像真的一樣的柳息風。

“柳息風!”李驚濁猛然醒過神來,用手将門一擋,咬牙切齒道,“你想吃糖就想吃糖,扯什麽鎢絲、生命、長空、流星?講得跟真的一樣。”

柳息風迅速轉身,從門裏伸出一個頭來,身上的哀傷一掃而空,一張臉明媚而期待。

李驚濁險些氣死,這人!為了吃罐子糖,作文都能寫出十篇來!

“吃吃吃。不讓你吃,天都要被你講塌。萬一吃出病來……”

話還未說完,柳息風便在李驚濁唇邊親一口,一陣風一般下了樓,找到被李驚濁放到小客廳的兩個糖罐,一手一個,鑽進書房。

二十六拾荔枝

第二天一早,李驚濁準備去晨跑,經過門前,發現書房的窗戶開着,柳息風趴在書桌上睡着了。

李驚濁走進書房,看見垃圾桶裏的糖紙滿溢出來,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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