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節

柳息風擰着眉,說:“我是問,剛才有沒有人從屋子裏出去。”

小雲老板說:“你自己出來看一看。大門,小門,窗戶全部落了鎖,我就守在大門口,進都進不去,哪裏還有什麽其他人?”

柳息風神色一凜,現在他和小雲老板站在大門口,如果沒有其他人進出,那麽剛才襲擊他的人就是現在還在屋子裏了。

柳息風又問:“你來之前,門窗就已經鎖了?”

小雲老板說:“我跟你講了,全部落鎖。”他四周看了看,又說,“到底是什麽事?驚濁人在哪裏?”

柳息風說:“他去鎮上泰拳館了。門窗應該是他走之前鎖的。”他一邊說一邊思索:窗戶在屋外開不了,大門小門在屋外也可以開,但是分別由兩把鑰匙管,鑰匙都在李驚濁那裏。現在門窗都未遭破壞,小雲老板也确實不曾看到有人進出,那麽确實只有一個可能:襲擊他的人,從李驚濁今早離開前,到現在這一刻,從始至終都在屋子裏。

這是個密室。

柳息風覺得有一絲怪異的興奮自他的脊椎骨上竄上來。

有新故事了。

小雲老板聽到李驚濁去了鎮上,就問:“他現在上泰拳課?幾點鐘回來?”

柳息風說:“一點多到家。”他看了看小雲老板,說,“你上次騎車載我。多謝。現在,你有沒有手機可以借我?”

“不謝。”小雲老板從口袋裏拿出手機。

柳息風接過,按下110,小雲老板說:“報警?你還沒講出了什麽事。裏面進了小偷?”

電話接通,柳息風講明時間地點,還有自己被人襲擊的情況。他最後特別說了一句:“從頭到尾門窗緊閉,他們現在應該還在屋子裏。”

小雲老板看了看門裏面,只看到堂屋中無數座書塔,遮遮掩掩,看不清楚全貌,他緊張起來:“還在屋裏面?”

Advertisement

柳息風挂了電話,說:“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頓一下,又提議道,“小雲老板,警察來之前我們一起守門吧。”他手一攤,十分坦然地承認,“我手無縛雞之力。”

小雲老板點點頭:“應該的。”

屋子裏什麽動靜也沒有,小雲老板遲疑說:“人真的在裏面?”

柳息風說:“除非這棟樓還有其他出口。”

小雲老板想了想,說:“應該沒有。我進去坐過,這種兩層樓房的結構家家戶戶都差不多,西屋中屋東屋連成一氣,坐北朝南,沒有門窗從屋後面開。我們站在前面坪裏,只要有人進出,就一定看得到。”

柳息風左右四顧,說:“我是不是該去借根魚竿什麽?”他講罷,正好看到屋子窗邊立了幾根竹竿,便去拿了兩根,遞給小雲老板一根,說,“要是有人出來,我們可以打一套棍法抗敵。”

小雲老板沒想到他還有心情開玩笑,接口說:“少林棍法?”

柳息風說:“也想過要學。只是舍不得紅塵。哦,紅塵倒還其次,主要是舍不得頭發。”

小雲老板笑起來,笑一會兒,又看看遠處的路:“警察怎麽還不來。”

柳息風說:“這裏有點偏。”

小雲老板說:“不止一點。估計這一片也很久沒人報過警了,不曉得找不找得到路。”

柳息風說:“我打的報警電話,不是外賣電話。肯定找得到路。”他看看小雲老板,又打趣說,“小雲老板怎麽今天過來?除了太平文房,還經營牛蛙外送生意?”

小雲老板有些驚訝,眼神複雜起來:“今天什麽日子,你不曉得?”

柳息風想了想,雙掌一合,恍然大悟:“今天七夕。”

小雲老板說:“還有個日子。”

柳息風想了一陣,說:“還有什麽日子?”

小雲老板看着柳息風,略微皺眉,不明白為什麽他都跟李驚濁住在一起了,還不曉得李驚濁生日是哪一天。

柳息風察覺小雲老板神色,便又問一句:“什麽重要日子?”

小雲老板無奈地搖了搖頭,嘆口氣,說:“驚濁生日。你不記得,他不高興的。”

“今天是他生日。”柳息風沉吟一下,問,“他生日一般做什麽?”

小雲老板說:“我跟他也好幾年沒見過,不曉得他要做什麽,只記得他以前的習慣是每年過生日都給他媽媽訂一束花。他——”

正在這時,遠遠地,警笛聲呼嘯而來。

三十二拾荒謬

這一片确實好久也沒有響起過警笛聲,如果有,那也是某家某戶的電視機裏傳出來的。一車寬的泥土路勉強開進一輛警車和兩輛摩托警車。無數人圍到李家坪裏看發生了什麽事,警察差點沒擠進去。

柳息風帶着警察進屋,将情況再講一遍,還把從自己臉上撕下來的膠帶和布都交給警察。

警察将所有房間全部查看一遍,沒有發現有人,柳息風也确實沒有事,于是警察便問有沒有丢東西,因為這座屋子和一般人家不一樣,稀奇古怪的東西多得出奇,完全不像一般農村人家。柳息風跟着一位警察再次查看了一遍所有房間,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東西,只能憑感覺講,好像沒有丢東西。

人沒有出事,東西沒有丢,更沒有發現嫌疑犯,唯一的物證是幾塊強力膠帶和一塊破布。

警察又要柳息風講一遍情況,柳息風已經講了好幾遍,講得自己都懷疑起來,剛才的襲擊,是不是幻覺?是不是由那個海水倒灌的窒息夢境裏産生的幻覺?

他确實偶爾會有一些幻覺,它們可怕,它們折磨他,可它們也誘惑他。

如果真是幻覺,那他臉上為什麽會被蒙上膠帶和布?如果不是幻覺,那麽那些襲擊他的人怎麽可能在一棟密閉的樓裏憑空消失?

柳息風擡頭看向堂屋的頂,那裏有陽光從瓦片間的縫隙裏漏下來,照得一屋的各色書本有如林立在彩雲中的雕柱。

這一刻,在柳息風眼裏,李宅變了。李宅已經變成了一座不知哪個年代的、他從未見過的宮殿,無數的神秘事件一瞬間從宮殿裏生長出來,又一瞬間消亡,再無人知曉,就像被施了仙術的空園,草木花鳥一瞬間從荒蕪的亭臺樓宇間生長出來,又一瞬間凋敗死去。

有無數人從他身邊走過。女人,男人,老者,少年……

他的眼前是晝夜交替,是生死輪回,是代代興衰,是一個個故事凋零後無盡的塵埃。

他又多了許多朋友,剛剛從這座透着詭秘氣息的宮殿裏長出來的朋友。他們剛生長出來,就馬上死去。他們剛死去,就馬上永生。

柳息風确實有數不清的朋友,只是其中的一大部分都生活在另一個世界裏,這個世界不存在,同時也永生。

許多人在講“我的一個朋友”時,講的是他們自己的故事。而柳息風不是。柳息風講到“我的一個朋友”時,他絕不是在講自己,他講的可能是現在還活着的某個人;也可能是他小說中的某個虛構角色;還可能是王勃,尼采,福樓拜,歌川廣重,或者瓦格納……當他講起他們時,仿佛在講同一時空下生活的人,誰也別想知道他到底在講哪位朋友。

而此時,小雲老板正在旁邊擔憂。

因為警察看起來并沒有頭緒,而且由于沒有确實的人身或財産的損失,他們對案件似乎也并不足夠認真以待。可是最讓小雲老板擔憂的,不是警察的态度,而是柳息風的态度。

柳息風竟然正在和一位上了年紀的警察津津有味地閑聊!

這一片的警察大概沒接過今天這樣的案子,平時的報警不是誰家的狗、牛遭人下了耗子藥,就是誰又買碼①輸得想不開喝了農藥。那些案子都尋常、普遍而且實際,柳息風這個案子正好相反,不尋常,稀奇,而且聽起來非常不切實際。

小雲老板看着柳息風和警察探讨太平鎮周邊發生過的奇事,就像在講什麽志怪小說,這樣一來,只怕警察更加不将柳息風的“密室事件”當一回事了。

連小雲老板自己都懷疑起來,前後全是柳息風一個人在講,什麽遭人襲擊,什麽兇手從頭到尾都在密閉的樓裏,仔細一想,小雲老板他自己其實什麽也沒親眼見到,只是在外面聽到一些響動而已。有誰會真的遭到襲擊後還全無驚懼之色,反而有心情開玩笑,有興致聊天?

柳息風聊完天,送走警察,便進屋做了甩手掌櫃。

警車開走,小雲老板才猛然發現自己莫名其妙地成了本次事件的新聞發言人,要負責解答周邊鄰居的疑問。

小雲老板講了半天,講得口幹舌燥,終于把圍觀群衆講走了。然後他去找柳息風要杯水喝,沒想到柳息風竟然在小客廳裏放起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