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節

:“那你的責任是什麽?”

柳息風理所當然道:“疼你。”

李驚濁嘴角上翹,有點臉熱,于是埋頭吃粉,不講話。

“哎,我跟你講。”柳息風興致勃勃地說,“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麽,我都想好了。”

他講想好,便是真的已經安排妥帖,吃完飯退了房,就叫了輛車去空鳳山。這山名李驚濁都沒有聽人講過,更不曉得在哪裏。

車從大路轉到小路,又從小路轉到山路,待李驚濁下車之時,只見群山起伏,滿目深綠,不見片瓦。

柳息風遙指雲霧缭繞的山頂,說:“空鳳山上空鳳寺,六千八百九十九級山階。”

李驚濁朝那雲煙極目遠望,才隐約可見青磚一隅:“那有得爬了。為什麽來這裏?”

“帶你拜訪朋友。”柳息風說。

“這還是第一次。”李驚濁說。

“以後會有更多。”柳息風和李驚濁十指交握,領他找到石階路,“不過這裏我也是第二次來。臺階太多,爬一次去半條命。”

李驚濁說:“第一次來是什麽時候?”

柳息風說:“幾年前。朋友出家,我來過一次。他現在法號覺塵,偶爾寫信邀我去寺裏住兩天,以求內心平靜。”

李驚濁說:“所以你這回是帶我來求內心平靜?”

柳息風說:“看山林,聽飛鳥,打桶井水,洗手泡茶,日落日出,什麽也不想。”

李驚濁說:“普通人上了山,心也在山下。除非像那位覺塵師父,從此長住山上。他當初為什麽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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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息風說:“他以前姑且算個企業家。後來打老虎,有個省的一號倒了,他牽連不淺,也跟着失蹤了大半年,出來以後就上山當和尚去了。”

李驚濁說:“這種算想得開還是想不開?”

柳息風說:“想不想得開,要看和誰比。上一次我問他适應不适應,他講,那要看和哪個比了,和已經在牢裏的那些朋友比,這裏好比天上人間。”

兩人行至山腰,坐在山階上歇了一陣,李驚濁說:“可惜沒有帶笛子,否則你就可以在這山裏吹一曲,十足惬意。”

“上了山就可以吹,覺塵有笛子。”柳息風站起來,望着山頂,“我的笛子就是他教的。走吧。”

“你的笛子學了多久?”李驚濁也跟着繼續往上走。

“七八歲開始吹。”柳息風揶揄一笑,“你其實是想問,我認得他多久,是不是?你上山就曉得了。”

七八歲?那豈不是相識二十多年了?李驚濁有點羨慕。他現在倒不吃莫名其妙的醋了,但仍忍不住想看看從前的柳息風是什麽樣子。

“你講十八歲以前,每年生日都會去照相館照一張相片。”李驚濁說,“你現在還有沒有從前的底片?我想洗一張放在錢包裏。”

柳息風想了想,說:“不一定有,要找。”

待上到最後幾十階時,便可以看到寺頂,一步步走上去,寺頂下方的磚牆、牆外樹木、匾額、山門漸漸落入眼前。

柳息風自邊門而入,說找覺塵師父。

小和尚低眉,問柳息風來歷。

“姓柳。”柳息風有禮道,“勞煩小師父告訴他一聲。”

小和尚這便施禮走遠,再回來時就領柳李二人去寮房。

寮房朝西,沿山崖而建,回廊懸空,低頭看廊下,斷崖如刀斧所鑿,霧氣之中不見山腳,一座吊橋從崖邊直插入遠處另一座山崖,遠方兩棵不老松立于橋邊。

“那兩棵松樹,據傳是幾百年前一個和尚與一位大俠所化。”

李驚濁循聲而望,回廊盡頭的寮房走出來一個五六十歲的僧人,身材高大,一字劍眉,雙眼深邃,鼻梁高挺,雙唇偏厚,唇上與下巴皆有胡須,是副英武威嚴的相貌,且面上皺紋不多,像是不常笑的人。李驚濁還沒有反應過來這僧人是誰,便聽柳息風喊了聲覺塵師父。

原來又是忘年交。

李驚濁沒料到覺塵年紀這樣大,這便也跟着合掌,向覺塵鞠了個躬。

覺塵看向李驚濁,柳息風介紹說:“我朋友,李驚濁。李杜文章驚濁世的李驚濁。”

李驚濁以為這就算介紹完畢,柳息風接着又說:“沒談很久,不過就是他了。”

覺塵面色不變,點點頭,說:“一起進來。”

李驚濁跟在覺塵身後,以眼神詢問柳息風:這麽介紹,真的不要緊?

柳息風還未表示什麽,背對着他們的覺塵就說:“定下來以後也把小李帶到你母親那裏去看看,不要只來我這裏。”

柳息風應了好。

李驚濁忽然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也把小李帶到你母親那裏去看看?也把?也?

“覺、覺塵師父是——”李驚濁看看覺塵的背影,又看看柳息風,眼睛睜得老大,語塞半天,怎麽也講不出後面的話。

“息風,你沒有告訴他我是誰?”覺塵回過頭,先看向柳息風,又看看一臉如臨大敵的李驚濁,眼中浮現一點笑意。

柳息風說:“我怕他緊張。”

現在這樣就不緊張了嗎?等覺塵一轉過身,李驚濁就去瞪柳息風:你怎麽不早說?還朋友,這算哪門子的朋友?那是你爹!你爹你也敢叫朋友?

柳息風也不回嘴,一張桃花面孔只看着李驚濁笑。

等進了房門,李驚濁當着覺塵的面,便不敢瞪柳息風了,不僅不敢,他連坐椅子都只坐三分之一,腰杆挺得筆直,像是随時準備被問話。即便坐姿已經十足端正,他還總覺得自己手腳位置擺放不得體。

反觀柳息風,一進門就講口幹舌燥,到處尋茶具,要讨茶吃。

覺塵拿出茶具,柳息風催促李驚濁泡茶。李驚濁替柳息風泡慣了茶,這便去接水來燒。

覺塵看着李驚濁的背影,說:“上一次信裏還沒有提到過。”

柳息風說:“定下來還是這幾天的事。”

覺塵說:“如何?”

柳息風說:“情深義重。”

覺塵又說:“為人?”

柳息風說:“襟懷坦蕩。”

李驚濁打水回來,柳息風也不去幫忙,就讓他自己燒水、溫杯、洗茶、泡茶。那一套手法做得煞是好看,覺塵看完,再去看柳息風,只見柳息風一臉驕傲之色。

李驚濁泡好了茶,第一杯先要請覺塵吃,可他端着那茶,卻不曉得要怎麽喊人。叫覺塵師父吧,可覺塵畢竟是柳息風的父親,叫伯父吧,覺塵又是個出家人。柳息風是人家的兒子,自然愛怎麽稱呼就怎麽稱呼,不會因為叫了一聲覺塵師父,人家就不當他爹了。但李驚濁擔心自己一旦叫了人家一聲覺塵師父,從此就從人家兒子的男朋友降級成寺廟游客。

柳息風看着李驚濁端着茶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好笑道:“你在想什麽?我們家媳婦進門敬茶也不用下跪。”

李驚濁耳根一紅,上前把茶遞給覺塵,說:“請。”

覺塵心中了然,接了茶,說:“叫什麽都不要緊。”

李驚濁應了是,可是還是不曉得喊什麽好。

好在覺塵又問起住宿事宜和下山時間,柳息風講多住幾天,覺塵便請人安排房間與之後的齋飯。

安排妥帖後,柳息風借了笛子,想告辭帶李驚濁去外面看景聽笛,覺塵卻說:“息風先出去,我有幾句話同小李講。”

四十九拾舉教

太陽當西了。

覺塵走到一張背窗的竹椅前坐下,整個人穿一身僧衣,像籠在金光裏,李驚濁有些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覺得好像比方才在廊上見時更莊嚴。這時李驚濁才想起覺塵從前慣于哪些人打交道,不禁就聯想到住在醫院老幹病房的一些領導。

“平時喜歡做什麽?”覺塵問。

李驚濁以為覺塵會問他怎麽看待和柳息風的關系,或者覺得柳息風如何,要不然就是問他自己和他家裏是做什麽的,種種答案李驚濁都打好了腹稿,可就是沒想到覺塵只簡單問一句他喜歡做什麽。

“不要緊張。息風的事情我從來不插手。”覺塵看他沒講話,和藹道,“只是想跟你聊兩句。”

李驚濁鎮定下來,說:“醫院事忙,平時就看看書,現在休假的時候也會畫畫打拳。”

覺塵說:“學醫不輕松。”

“其實也還好。”李驚濁不敢抱怨辛苦,反而挑了幾件實驗室的趣事來講。

覺塵也講了幾件陳年奇事,雖語氣平淡,可寥寥數語便聽得李驚濁心中唏噓感慨。兩人聊了一陣,李驚濁被覺塵的風度與言談所吸引,竟也覺得很自在,拘束放開了,什麽都願意講。覺塵不問他個人私事,而多與他聊中外古今,問他見解,在他答時并不打斷,等他答完也不做點評,只稍将他沒想到的地方點撥一二。

談到盡興處,李驚濁膽子大起來,便問起柳息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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